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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趴着门缝朝外看了眼,见凤君默背对着她站在门外几尺远的地方和宁一山说话。花吟默默的站了片刻,好奇怪,上一世对她来说神一般的男人,对上他,她简直连话都不能说周全,这一生竟能如友人一般的与他自如相处,她发了会呆,凤君默似有所感,突然回头,花吟忙闪身躲开,也是她心虚作怪,凤君默就算是眼神再锐利又岂能透过门缝看到她在偷看他。
心头突的一动,花吟知道熏香起了效果,她体内的女王蛊苏醒了,她捧着装有蛊虫的陶罐走到宁半山身边,卷起他的袖子,朝他臂弯处轻轻一扎,或许是鲜血刺激了蛊虫,她听到陶罐内隐隐传出沙沙的声响,花吟揭开罐子,露出一条隙缝,那蛊虫“嗖”的一下,险些撞到花吟的眼,直直飞到那一点血红处,转瞬间便没入其中。
这种蛊虫很奇特,不喂养会呈假死状态,喂养时能长成如黄豆粒般大小,但不经饿,一顿没吃就会缩小一倍,因此将要种上人身时,则要饿其数日,乃至缩如沙子般大小,因此又叫沙子蛊。
说到这沙子蛊也是颇有些来历的,可不是她随手寻来的,而是她二哥当成稀奇玩意儿从一位异域商人那得来的。这一年多来,花二郎走南闯北见识颇多,据说这沙子蛊能到了他手里也是能说上一段传奇故事的。只不过花二郎只看出这虫子稀奇,却并不知晓可炼蛊,因此被花吟讨了去后也没多想。
花吟素日以草药喂养,这沙子蛊虽不经饿,每餐却也吃的不多,草药炼成小指般大小粗细的一截,一块足够五六个沙子蛊吃上十天,所以花吟平日里也不大管它们。待要用它们了,取出一个,以自己一滴指尖血喂食,这沙子蛊便识主了。
若是花吟体内没有女王蛊,则要以一种特殊的巫蛊器乐操控,如今她体内有女王蛊则方便了许多,只需唤醒女王蛊即可。
花吟因初次使用沙子蛊,生怕有个什么意外,因此在喂食沙子蛊指尖血之时也喂了毒,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与沙子蛊来说是毒,于人来说却是有益无害,因此即使她操控不当,这沙子蛊最多也就能在宁半山体内待个三天,随即便会溶解成细微的杂质排出体外。
花吟端了个马扎坐于宁半山床边,合了眼,静心感受,却因她心有杂念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花吟拧了眉头,从药箱内摸出一个瓷瓶,放在鼻下深吸了一口气,只一会,她晃了晃脑袋,嘴里念叨着,“晕了,晕了,”言毕,头一歪,趴在宁半山的床边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吟陡然就醒了,却见周身迷雾重重,看不真切,花吟揉了揉眼,忍不住道了声,“妙哉!”说话间,眼前景物斗转星移,却见宁半山一身青衫神清气爽的自不远处走过,花吟刚要迎过去,身后突然一股吸力,拉扯着她只往后退去,周身景物也支离破碎了起来,似是又出现了另一幕鬼影幢幢的幻境。但宁半山就在眼前,花吟实不解这是何缘故,挣扎间恍惚看到一个熟悉的小人影儿朝她伸出了手,花吟不及多想,倾身奋力一搏,死死拉住那小人儿的手,大叫一声,拼命挣脱开来,也就那么一瞬,整个人似被剥离了般,弹出丈许。待她回过神来,周身月明风清,方才晦暗阴霾的景象不见。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不经意间触到一双漆黑晶亮的眸。花吟吓了一大跳,差点仰面摔倒,旋即抖着手指着那孩子连声喊,“你,你,你,怎么在这啊?”说话间又神色慌张的四处张望起来,自言自语道:“我这到底是入了谁的梦啊?”
她正郁闷不解间,天地间又变了颜色,无垠苍穹万点星辰,一轮皓月当空,看样子又到了夜里,花吟刚要起身,突觉身前被人一撞,原是那孩子抱住了自己,一双小手更是将自己抓的死命的紧。
“小不点啊,小不点,咱们还真是有缘啦。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你。”花吟轻拍着他的后背,坐起了身。举目远眺,哎嗨,她看到了什么?
她竟然看到不远处灯火辉煌处,宁半山正与一妙龄女子手牵着手在月下漫步。
花吟陡然就来了精神,也顾不得想太多,拉起小南宫就往那边跑去。挨得近了些,又恐怕被宁半山瞧见,少不得躲躲藏藏。终于,在一处视野极好的地方,看清那女子的长相了,竟和自己一模一样。
花吟登时睁圆了眼,再也忍不住,骂了句,“无耻!”
宁半山似有所觉回过头来,花吟却觉得胳膊被人猛的一拽,整个人都矮了下去,却见小南宫一脸紧张的抱住她的胳膊,“好险,差点被看到了,你偷偷摸摸的在干吗?”
花吟一愣,她虽入过好几次南宫瑾的梦,却未曾在梦里与他说过一句话,此时不免有些惊奇。
“喂!喂!”小孩儿见她不答应,冲着她又唤了两声。
“你在跟我说话?”花吟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容古怪。
小孩儿紧盯着她,眸中有欣喜之色,下巴反高高的抬起,嘴角不屑的抿了抿。
花吟看着小孩儿漂亮可爱的小脸,心中不断滋生起的喜爱之情难以言喻,不由自主的,她想起上一世小郡主的孩子,虽然小郡主样貌并不出众,但胜在圆润可爱,若那孩子真是他俩所生,娘不足爹来补,至少也能高出平均值,但在花吟依稀的记忆里,那孩子的模样顶多算个寻常,曾经,花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太过畏惧南宫瑾,没敢深想而已。
“真是有趣,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花吟探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笑眯眯的问。
小南宫蹙了眉头,歪着脑袋看她,花吟与他对视了数秒,突地心头一动,似有所感,她嗖忽间变了脸色,急急拉住他分散他的注意力,道:“好嘛,好嘛,往后你就管我叫哥哥吧。放心,往后哥哥会保护你的。”说话的同时又朝小南宫的脸捏了把。
小南宫却后撤了一步,噘着嘴,故作不屑,“谁要你保护了!我能自保!”
花吟嗤的一笑,也不与他争执,自她几次入得南宫瑾的梦,事后观其反应,也渐渐琢摸出一些名堂,她虽在他的梦中出现过,但是南宫瑾对梦中的记忆却是破碎不堪的,换言之,他能确切的感受到梦中的喜怒哀乐,却无法准确的记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某个场景加深了他的印象,他或许会回想起这段记忆,对她生出模糊的印象。但这世上,又有谁会相信,一个人能入得了另一个人的梦?最终,他也只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但是若次数多了,难免叫人深疑,雌雄蛊的妙处在梦中相会加深彼此的好感度,但时机未到,这段记忆便是模糊的。
花吟越来越惊异于女王蛊的玄妙,自己原本是要入宁半山的梦,却偶然将南宫瑾又给拉了进来,大抵他刚好午睡浅眠又做了噩梦,强烈的意识拉住了她,却不想机缘巧合反被她给拉到了这段梦境。
花吟再抬头时,却已不见了宁半山的踪影,她站起身,无头苍蝇般的乱走,四处张望,好不容看到四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慢悠悠的驶过,花吟眼尖,一眼瞅到车窗内隐约露出宁半山的模样。花吟生怕被自己几下耽搁,反错失了良机,不及多想,忙慌里慌张的追了去,拦住马车,那马车夫吁的一声,勒住马儿,咒骂了几句。
花吟站拉住车辕,大喊,“宁半山,你还不快醒醒!再不醒来就要死在梦里了!”
“哪里来的混小子,如此咒我家的爷!”马车夫大声咒骂。
宁半山掀开一侧的车窗帘,笑眯眯道:“明儿个爷成亲,爷高兴,就不与你这臭叫花子计较了,”言毕,一只手伸出来,朝外头撒了一把银钱。
花吟上了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狠狠掐了去,只听得宁半山嗷嗷大叫,旋即那马车夫嘶吼一声,挥舞着鞭子朝她打了来,又在同时,四面出现了五六个彪形大汉,花吟有片刻的犯傻,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站住不动了,眼看着那些大汉就要拿住她,突觉手中一软,有个软乎乎的小手握住了她,“快跑!”
花吟顿了下,脚下却不由自主的随着小南宫一路狂奔。仓皇间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突然涌出一团浓厚的迷雾,花吟只疑惑了下,却未多想。
二人好不容易在一僻静处站住了脚,花吟累的大喘粗气,她一手掐腰,笑言:“没想到梦里也能累的这般真实。”
小南宫倒是轻轻松松的模样,只好奇的看着她,也不言语。
“多亏你方才救了我,”花吟伸手又要去揉他的头,他却敏捷的躲过,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认识你,你救过我,你是我的恩人,我会报答你的。”
花吟眼珠子转了转,蹲下身子,试探道:“难道之前的梦境你都记得?”
小南宫满脸困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背了一只手在身后,端的一个架子十足,“我是荒川妖王之子,我叫瑾,旁人都称我瑾太子,也有人叫我小妖王,你呢?你叫什么?”
花吟吃吃笑,只当小南宫鬼怪故事听多了,刚要报出自己的名姓,转念一想,又怕南宫瑾醒来后忆起这段梦境,迟疑道:“我叫……”
“叫什么?”瑾太子催促。
花吟见夜色茫茫,周遭漆黑一片,随口说道:“我叫夜,”又抿唇笑,“人都称我夜太子。”
“夜太子?你是哪里的太子?”瑾太子蹙了眉头,看样子是当了真。
花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瑾太子瞪着她看了会,旋即恼了,“你骗我!你明明是个女人!”
花吟一怔,又大笑不止。
“那你是人是仙还是妖?”瑾太子盯着她看了会,又自言自语道:“人都是短命的劣等种族,我五十年前见你就是这副模样,现在你还是这副样子,你肯定不是人了。”
花吟听他越说越没边了,遂没好气的回道:“是啊,是啊,我不是人,我是除妖师!”
岂料,花吟刚说完,瑾太子神色陡然一变,也就一瞬,只见一道黑影,他已退出几丈远,隐在黑暗之中。
花吟还当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又揉了揉。
“你是除妖师?又是个女人,难道你是千秋家的?”瑾太子的音调都变了。
花吟直接傻眼,看小南宫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不似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可要是真的,她实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南宫瑾的又一个梦,还是这梦境自成了一个世界。
但是瑾太子并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只几下又跳到她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她施了个咒,花吟便僵如木石,怎么也动弹不得了。
“哈哈,你说你是除妖师?这世上有你这么逊的除妖师吗?”瑾太子双手叉腰,笑的前仰后合。
“这到底是什么鬼啊?”花吟彻底傻了。
“喂!”瑾太子板了脸,“我都告诉你了,我是妖,妖怪中的妖怪,荒川的大妖怪!至高无上的存在,你居然说我是鬼那种下三滥的渣滓,你找死吗?”
“那你先放了我,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嘛。”
“你还有脸说自己是除妖师?连这种简单的咒术都解不了,真是丢人!”瑾太子说话间念了个诀。
花吟被解了禁锢,却也不敢再乱说话开罪他,毕竟谁的梦中谁做主不是,可这明明是宁半山的梦啊,怎么南宫瑾倒反客为主了?人能霸道到这份上,也真是天下无敌了。
不过此刻的花吟哪里会想到,这梦中的世界远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似梦似幻,似真似假,却又虚虚实实,亦如她之前胡想的一般,虽是梦,却自成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