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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逆案也许有趣, 市井小民的关注点却早已经转移到雷家的案子上了,关于雷霆遇见圣上之前的故事说书先生已经讲了一遍又一遍,无非是与圣上在破庙之中相遇,被圣上和陆地神仙老圣人乔大仙人救了,雷家的案子将这个故事更丰富了些, 不知道是谁从锦衣卫衙门里传出来, 伯母占了孤儿的田产, 虐待孤儿, 逢了灾年战乱,卖了大妞做路费,路上粮食吃完了,又拿雷侯爷的双生姐姐二妞换了粮食, 嫌弃雷侯爷哭姐姐哭得厉害, 派长男大柱将雷侯爷丢到深山喂狼, 大柱良心尚存,将雷侯爷扔到了破庙,雷侯爷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虽然战乱已经过去, 大齐朝的子民也已经安居乐业,但战乱时发生的种种,午夜梦回扔让上至达官贵人, 下至普通百姓惊醒,雷家的事又岂止是一家有过?只不过他们不像雷侯爷那般幸运,遇上了圣上和老神仙,不但没死, 反而飞黄腾达了。
家里没了隔夜的粮,先是去挖野菜配细糠充饥,喂豆饼都是绝好的东西,树皮草根吃了,枕头里面的糠倒出来吃了,生了孩子不能要,直接扔粪桶淹死了,天寒地冻无米下祸,一家人长嘘短叹,先卖女,后卖儿……全家逃荒,四处讨饭……最艰难时,易子而食也不新鲜。
也有那名门望族,遇上了灾乱,一样是先辞长短工,后撵卖仆妇,万般艰难的时候,一家子的姑娘、年轻的媳妇,总要“卖”上几个,他们都讲“伦理”,先卖妾室、庶出,万不得已嫡出也要卖,话说得好听,是嫁人——只不过嫁的是残疾、老鳏夫甚至是死人,换来渡难的银钱,让一家人不至于贱卖土地,动了根本。
至于到了逃难那一步,扔年老珠黄的原配,不得宠的妾室、儿女、兄弟姐妹四散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太平了,也有一些打听着找回重新显赫起来的“娘家”,除了那些“嫁人”的,还能当“亲戚”走动,沦落的娘家通通不认,只当那人已经死了,浑忘了逃难时要不是拿女儿换了一袋子米,一家子早就饿死街头了,至于被劫走的,被拐跑的,更是无人提及。
进京了的吴兴道吴总督便是如此,他女儿被劫匪抢走,受尽□□折磨,九死一生回来找他时,他咬牙不认,说自己贞烈的女儿遇上那般羞辱,早已经自尽身亡,逼得他女儿只能哭着走了,悄无声息地在破庙里上了吊,那些折辱她能熬过来,父亲鄙夷的眼神却催垮了她。
雷家的“姑奶奶”先做了童养媳,又做了典妾,红尘辗转受尽苦难,雷家却大白天的八抬大轿的请回去,丫鬟仆妇轿夫侍卫,口口声声的叫姑奶奶,怎能不让有些人暗地里脸红,有些人暗地里竖起大姆指称一声真.仁义。
至于雷大柱一家,雷霆当堂指认,确是自己的堂兄、堂弟、堂妹无误,他仰着头说道,“犬子类我,不与鼠辈论亲,将那一家子无赖子赶出城中,乃是尊父母命!此乃大孝!若有罪,先治我!”说罢转身欲走,将那一家和首辅袁宏谅在内的一干官员全都晾在了那里。
最尴尬的是外面看审的百姓还叫起好来。
“等等!侯爷等等!”袁宏谅叫住了他。
“袁大人?”雷霆转过身瞧着袁宏谅,他本是刀头饮过无数血的开国武将,平时同僚来往,客客气气的也就罢了,如今微带怒气,煞气外溢能惊鬼神,袁宏谅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也被他冷冷的一眼瞪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雷侯爷,所谓冤家亦解不亦结,再说毕竟是骨肉至亲,又所谓人死为大,雷老夫人虽是病死,总与贵府有些瓜葛,依老夫看,官司可以不打,情不能不续,所谓大人不计小人过,您不如给就此认下他们,寻一山清水秀之地,买上几亩薄田,让他们耕种为生……”
“呵。”雷霆冷冷一笑,拂袖而去,将袁宏谅扔在那里,无比尴尬。
袁宏谅被晾在那里,退堂也不是,不退堂也不是,看着那一家子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所谓人死为大,本堂也不该多说,只是凭心而论当年你们也不过是尊母命,不敢忤逆。”
“是。”雷大柱跪了下来,“请大人……”
“如今官司已经了了,你母乃是病死,与他人无干,雷侯爷既然已经承认了你们是他族亲,冒认官亲也无从谈起,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们拿着回乡去吧。”
“大人!”雷大柱媳妇见自家受惊波折惊吓,竟只得了五十两银子,不由得有些生气,刚想要说些什么,雷大柱一个耳光甩过去。
“闭嘴!”雷大柱跪地磕了个头,“大人,小人这就带家人回乡,再不回京城。”
事情总算“圆满”解决了,一群文官跟随着袁宏谅威风凛凛的退了堂,到了后面,詹寇小心翼翼地说道,“伯父,雷霆不过是纠纠武夫,您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哼!”袁宏谅冷哼了一声,“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您的意思是?”
“他在西北,旁人动不得他,他回了京城,还不是由着咱们摆布,张世勋。”他转头叫住御史张世勋。
“下官在。”
“等会儿你留下,陪我一同归家,我有话与你说。”
“是。”
袁宏谅转着手上的戒指,雷霆实在是给脸不要脸,也休要怪他无情了,他将女儿嫁给史琰,又与前太子过从甚密,甚至……早就将自己拴到了太子一脉,如今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别的不说,绝对不能让晋王有雷霆这样坐拥雄兵的岳父!太子如今只是做了安逸王,棋未走死,尚能翻盘!
至于皇上……呵呵……他早知皇上对他不满,预备要对他下手,他偏要跟皇上较一较劲,古往今来,被朝臣驾空的皇上,还少吗?
且不说袁宏谅各种思量,预备着抛出手中的底牌,对雷霆下手,且说市井中有一人,听到了街闻巷议雷家大姑奶奶的事,先是面露怒色,又露惧色,后来竟露出了一脸的喜色!
云凤远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瞧着父亲和母亲给那个骨瘦如柴,几乎要被一身的华服压死的女人夹菜,妹妹一脸微笑的看着那个女人。
父母,妹妹,都是好人,却不知这世道容不得好人,上辈子太,祖殡天,闻皇后做了太后,大龙当了皇上,一纸圣旨将父亲从西北调回,明面上恭敬着父亲,暗地里将他架空,借着西北太平,南方平定,刀兵入库,马放南山,父亲郁郁不得志,只得寄情于酒色游猎。母亲无有掌家之能,自己进了宫,妹妹随夫就藩,她被同福、张宫女这样的女官架空,做了个空心夫人。妹妹……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人,不能太好,太善……人善被人骑,父亲如今这般,无非是仗着皇上圣明罢了。
“大丫头,你因何叹气?”雷霆瞧着长女。
“女儿只是想着,不知小姑姑何在。”
一桌的人安静了下来,小姑姑何在?
就在此时,同福神情尴尬地进来了,“侯爷,夫人,有个男子,自称是咱们大姑奶奶的夫君,前来相认。”
夫君?本来诚惶诚恐,唯恐自己是在作梦的雷大妞,听见夫君两个字,吓得双手一抖扔了筷子,整个人抖如筛糠一般,男人,留给她的从来只有伤痕和虐待,那怕是有片刻的温存,都是为了日后伤她。
“我去见他!”雷霆站了起来。
他随着同福到了二门,又由管家领着到了前面大厅,只见厅上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穿着不太合身的绸布锦袍,头发不知抹了多少头油梳着一个髻,一身的健子肉,扬着头,带着强装出来的傲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郑铁锤,郑屠夫。
得知自家婆娘将自己那个不会下蛋只会浪费米粮的典妾送去了官府之后,他动了真怒,狠狠地将那个婆娘打了一顿,打得她至今仍起不来炕,那个傻婆娘啊!那贱人若是假的,冒认官亲是多大的罪名!那贱人若是真的,自家收容虐待她这么多年,她与自家兄弟一说,自家夫妻两个能有何好处?转念一想那贱人不知跟过多少男人,脏得很,雷家是何等门楣,如何能认她?越想越觉得自家婆娘无脑惹事,他早早打定了主意,若是官府来问,就说自家婆娘跟那女人是疯子!官府若是追究,就都带走就是了!
直到听说雷家竟认了那贱人……他本来惊怒交加,直到隔邻卖鱼的开了他一句玩笑,“她是雷府的姑奶奶,你岂不就是雷府的姑爷?”
是啊,他手里还有那贱人的身契,那贱人做了他多年的妾室,他是雷府的姑爷啊!若是雷府觉得做妾丢了自家的脸,他立马休了那婆娘,将她扶正!
自家早年也当过几年大头兵,腿就是那个时候瘸的,如今有了雷侯爷这样的小舅子,在军中混个几年,没准儿也能混个将军当当……那时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他翻找出了银钱到估衣铺买了一身好衣裳,里里外外的全换了,又让剃头匠帮他梳了好头发,光光鲜鲜的往雷侯府来,堂堂皇皇的来见雷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适合讲这种极品的故事……下一部小说估计又是类似斗极品的故事,不过不会是古代的了,古代的写着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