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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意被任常新挂了电话后,就匆忙地赶了回来。他等不及客机了,找了关系坐军用直升机直飞到青城。
他是临时跑了回来的,谁也没有告诉。下了直升机,就接到无数电话,询问他在哪,怎么连年夜饭都不吃就突然不见了。
冯意扯了个谎瞒了过去。他无心和别人说话,直接给任常新打了电话,然而始终没有人接。
任常新傲娇任性,却绝对不是个无理取闹小气的人。更何况,他们下午分手时还特别好。冯意心里担着重重的石块,他有种火山即将爆发的危机感。
这样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再也沉不住气,他必须回来!他要见任常新!
他一分钟都等不了了,他需要立刻确认,任常新还是他的!
从军用机场到任常新家路途遥远,他用了两个小时才开到,赶到时,正好开始倒计时。他按了门铃,没有人给他开门。他打了任常新手机,依旧没有人接,不过他听到了楼顶天台上传来了铃声。
他顾不得那许多,也来不及从楼梯上去,直接沿着外墙攀爬而上,到了顶层才翻进楼梯,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倒计时最后一个数字时,他推开了门,他满心期待见到他的爱人,然而,当他推开门,他的眼帘里倒映着两个人,那两个人亲密地偎依在一起,四目相对,柔情缱绻,其中一个就是他念兹在兹的心上人!
那一刻冯意杀人的心都有了,血液在血管里沸腾,他精密的头脑彻底乱了,他连该做什么该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惯性地一步一步走到那两个人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是要狠狠将莫城往死里打,还是痛斥任常新怎么能这么花心,他刚一走就给自己戴绿帽!
他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一定是他看错了,一定是误会!狗血言情剧不是经常这么演的嘛,他绝对不能被怒气冲昏头脑,他要冷静,他要听任常新解释!只要能解释,他就能相信!
他期待任常新能给他解释,然而任常新什么也没有说,反而地,莫城,偏了下身体,挡在他面前。
这个动作刺激了他,他自己的老婆,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个男人竟然还敢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他面前!
他手一拽一推,将莫城扔到了地上。对于情敌,他丝毫不会客气,力道十足,这一下莫城几乎爬不起身。
任常新瞪大眼,推开他,就要去扶莫城,却被冯意狠狠地压在怀里。
冯意从没有想过他的人会出轨,他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权有权,以前他交的女朋友绝对不敢给他带绿帽,他虽然很头疼任常新花心,但从来没想过任常新会背叛他。
他来之前设想过很多,也担心任常新会知道真相,不知道会怎么逃避他或者以激烈地方式离开他。然而,他绝对没想过任常新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们圈里也不是没有出轨的事,而且那男的竟然忍了,这样的事被他们圈里的当成了笑话来说,当时他对这事是怎么说来着,他说,老子的人,敢给老子戴绿帽,老子削不死他!
然而此刻他竟然生出一种念头,他宁可被戴绿帽,也绝对不许任常新离开他。
任常新被酒精刺激的头脑发热,什么成熟,什么隐忍全都抛诸脑后,他下了死劲推开冯意,自己也被带着摔到地上,他随手捡起手边的酒瓶,啪地一声将酒瓶磕在地上。
热闹沸腾的新年夜,酒瓶爆碎的声音就像是一片落叶般地无声无息。
任常新举起半截酒瓶,尖锐的裂口汩汩流着透明的液体,狠狠地指向冯意,“我草拟大爷!冯意,老子今天非他妈弄死你!”
夜空被烟花映得透亮,五彩缤纷的焰火,冰凉透骨的寒风,天台上,举着半截酒瓶的男人,漂亮、清俊,他没有穿厚厚的羽绒服,仅仅穿着一件单衣,身体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寒冷而微微颤抖,
他的前面站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刀削般俊帅凌厉的面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他们的旁边半躺着另外一个男人,然而这两个人奇异地形成了一个气场,无论是生还是死,无论是幸福还是悲伤,都没有任何人能插得进去。
任常新被愤怒和酒精冲晕了头脑,他恨冯意,他恨这个将他拽入深渊的男人。如果能将这个人弄死,或许他就不会再烦恼再头痛。
酒精在他血液里窜行,刺激得他的神经一根根剧烈地蹦着,漂亮的眼里充斥血丝,脸色却苍白异常,没有一丝血色。
泛着银光的尖锐裂口,如同带了血般,让人心寒。
远处喧闹声不绝于耳,鞭炮,焰火此起彼伏,万家团圆欢乐的晚上,冯意的心却冷得凝结成冰。他原本精密运转的头脑僵化得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他喜欢的人想要杀了他,这样的念头为什么他完全无法理解?
他上前了一步,握住任常新的手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什么,他的声音在这个冰冷的夜显得枯燥,干哑,“好。”
他握住任常新的手往回送,尖锐的裂口割破他的大衣,毛衣,内衬,刺入他的胸口。
血沿着裂口缓缓地流淌,浓稠鲜红的液体渐渐浸润了整个瓶口,一点点流到任常新的指尖,掌心,那温热的液体,似乎渗透了他的肌肤,让他遽然间惊醒,猛地抽回了手。
血液从冯意的胸口渗出,渐渐蔓延,将那件黑色的风衣打湿。
任常新操了声,他想上前给冯意包扎伤口,可是心头的恨意却让他无法挪动一步。然而看着冯意胸前的伤口,他一颗心蹦得厉害,他完全懵掉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远处不断地爆发出轰鸣的欢呼声,一簇簇焰火飞射到夜空中,照亮了半片暗黑的夜,五光十色,形状各异,璀璨美丽。
在这个凄冷的天台上,却唯有两个人,他们像是势不两立的仇敌,却又像是难分难舍的恋人。
冯意很快就被送进了医院。任常新亲自送的,莫城原本想跟着来,任常新拒绝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莫城的心思,就不应该再将人扯到这团乱麻里来。冯意是怎样的人,他这个晚上算是彻底明白了。
冯意不仅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样的人,任常新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连他都不知道,就更不应该将别人扯进来。
大年夜被鞭炮什么炸伤弄伤的竟然还不少,医院里人满为患,不过冯意还是很快就被送进了急救室。幸好任常新当时醒觉得快,并没有真正伤到要害,冯意的伤口很快就处理完了。
等他被送出来时,焦急地搜寻任常新的身影。
任常新没有走,他这样纨绔任性的公子哥,对冯意也生出了惧意。冯意果然不愧为名副其实的疯子,真他妈地就是一疯子!
任常新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他不想再和冯意有任何的瓜葛,可是现实并不允许,冯意也绝对不会让他离开。
而且为了他妈的病,他也没法真地离开冯意。
他以前愤怒时,激烈到跳楼摆脱冯意,下跪表达决心。可是只不过一个晚上,他却瞬间长大了,成熟了。他的生命不再仅仅是他自己的,他有家人,他必须是他妈的依靠。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义无反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必须瞻前顾后,必须畏首畏尾,必须强忍下所有的不甘心,咽下自己的骄傲。为了他妈,他必须屈从于这个害死他爸,利用他的男人。
成长竟然是那么残忍的事,让人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委屈难堪,却不得不咬着牙走下去。
他报不了他爸的仇,甚至不能对这个害了他爸的人做什么事情。真他妈地操蛋!他真他妈地想操这个混蛋的世界!
冯意看到任常新时,尽管抽动了伤口,他还是努力起来,试图拉住任常新。任常新将他按了下去,看到冯意这个样子,他不是没有触动。不管怎样,他都知道,冯意确实爱他。
然而他也知道,他和冯意也只能到这里了。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就算有纠葛,就算他能忍,但他和冯意的关系也只能到这一步。他就算再卑贱,也不可能真地容许自己真地和冯意在一起。
医生将冯意送进了特护病房,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冯意拉住任常新的手,笑了笑,“老婆,吓着你了吧。别生气了,下次我绝对不这样了。”
任常新心里掠过一阵心酸,他淡淡地,“你先休息吧。”
冯意却不肯放开他,冯意心里生出一丝恐惧,他觉得只要他放手,任常新就会彻底离开他。一种深深地惧怕在他心底翻涌,向来无所畏惧的他竟然不敢面对了。
如果他们不都是男人,事情就不会如此激烈,也不会走到这种极端。男人之间的恋情缺少了女性特有的柔和缓冲,显得暴躁,血腥味十足。男人间的硬碰硬,不肯服软的倔强和倨傲,都会让他们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任常新忍了忍,冯意此刻的模样让他些许心软,然而他爸的死刑,他亲手置他爸于死地的伤痛,让他心脏紧缩。这种痛将他对冯意的那一点点心软全都掩盖了去。
他推开了冯意,用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冰凉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冯意,你让我妈出国治病,我任常新陪你一年。”
他的眼前划过在张连越别墅见过的那个女人。当时他瞧不起那个女人,他任常新怎么能看得起那样以色侍人的女人?可是多可笑呀,他任常新竟然也沦落到这一步。
爱情是什么玩意?能吃还是能喝?他妈地全见鬼去吧!他因为这种东西害死了他的父亲,赔掉了他的一切,他再也不会相信这种东西!
冯意愣住了,他不明白任常新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明明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是那样好,他还记得自己得意地跟他姐说,明年他一定要将任常新带回家过年。既然进他冯家的门,那当然会以他冯意老婆的身份进去。他怎么会舍得让任常新受委屈?
任常新说这种自伤自贱的话,伤的何止是他任常新,伤的更是他冯意。
真正相爱的人怎么舍得让对方受委屈,这样的利刃割裂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心,更是刺伤对方的心脏。
如果他冯意只是看上他任常新的身体,他有一万种法子让任常新就范,何至于赔上身心费尽所有气力地讨好。
他拉住任常新,小心翼翼地,“老婆,你别和我闹好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办。我能办的我一定办,办不到的我豁出命也给你办。我们别这样了好吗?”
任常新冷笑了声,冰凉的笑意流泻过他的唇角,他怎么觉得那么可笑呢,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还有什么价值让这个人骗的?
图穷匕见,刀子都已经见血了,封喉了,怎么还在他面前演戏呢?
他冷冷地说,“冯意,别他妈装了。你利用我找我爸证据的时候装得真他妈像呀。你说我怎么就那么贱呢!将自己爸爸的性命双手奉献给你。”
“你一定很得意吧,将我玩儿得团团转。看着我他妈地以为你真地爱我,你一定得意得很吧。”说到最后几个字,任常新的嘴唇微微颤抖,几乎带出了哭腔。
就算他是男人,就算他再努力装着坚强,这些话这些字都是捅在他心头的刀子。他是真地以为冯意爱他,他也相信着冯意爱他。可是如果这些都是演戏,他妈地他算什么?他究竟算什么?!
冯意嘴唇冰冷,任常新的话就像一把把的尖刀□□他的心脏。他想要辩解,可是却无话可说。任常新几近发狂地模样,那一句句诛心的话,让他心头滴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任常新说得没有错,他是利用了任常新。可是在感情上,他没有骗过任常新。他是真地爱任常新。只是他是男人,他有自己的立场,有他必须要做的事。
然而事情走到了一步,所有的真相都已经大白,他还能有什么可以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