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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红豆骰子的一刻,岳白鹰的眼光里有些难以分辨的内容。
“他认识这个东西。”邬铃猜到,“难道是他的?”邬铃为自己不能像贺连一样看透别人的想法,一度怀疑过贺连给他的三千梵丝是假的。
“三千梵丝又不是技能包,能会什么全在你自己,慢慢来吧。”贺连表示他也没办法。
“佑冬小姨从哪里捡来的?”岳白鹰伸手将骰子拿了过来,目光已恢复自然。
“那天你们班师回来,列队途径吴江边上的漱风桥以后,我在桥上捡的。”邬铃道,佑冬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小的骰子,一直挂在腰上。
“嗯。”岳白鹰看着骰子出神,似乎对邬铃说的话并不是很感兴趣。
以为是他累了,或者武将出身的人本就不喜欢多说话,邬铃忙知趣告退:“岳公子,天色不早了,明日还有大礼,佑冬告辞。这个骰子大概是您军中之人的,想来贵重,还烦请公子查询失主,早早归还,佑冬多谢。”邬铃说罢就要回身而去。
“等等。”岳白鹰忽然道。
邬铃纳闷地转过身来。
“这个东西不是军中之人的,行军打仗,征战厮杀,没人带着这个,你收好吧。”将骰子扔回邬铃手里,岳白鹰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岳府的人太奇怪了,拒绝一切别人给的东西,管家是,丫头是,连主人都是……
没脑筋想太多了,拖着疲惫的身体,邬铃回到了自己屋里,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只感觉心房之中的三千梵丝紧紧裹着四颗辞尘珠,散发出的光芒,温暖又绚丽。原来三千梵丝是用来装辞尘珠的络子,这么好看,而且放在心里这么妥帖温暖,让邬铃每每醒来都会神清气爽。除此之外,新添的一颗辞尘珠是戎夏的,现在停在梵丝之外,贺连说,要是有一日邬铃完成了戎夏的嘱托,就能感觉到戎夏的辞尘被三千梵丝纳入络子之中,那时自己便可离开了。
“娘……”邬铃在梦里轻轻唤着邬梦华。
“佑冬小姨,佑冬小姨,你醒醒,你快醒醒。”邬铃迷迷糊糊地被从睡梦里拽起来,看见的是一脸焦急的古兰。
“怎么了?”邬铃揉揉眼睛道,“御秋找我吗?就知道她睡不惯又紧张,走吧……我去看她。”邬铃还不是很清醒。
“不是,不是夫人,夫人睡得好好的。是……是将军出事了。”古兰的声音焦急而低沉。
“啊?”邬铃这回彻底醒了,“岳知湖出事了?不会死了吧?”邬铃一跳而起,拉住古兰道。她很紧张,因为临行前贺连告诉她,岳知湖要是死了,她也算是失败了,要去做什么苦役。
“您说得什么啊?!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古兰慌忙摆手,本来头上就都是汗,现在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吓死我了。”邬铃坐在床上,呼了口气,“我还以为我的任务要泡汤呢。”
“任……任务?”古兰不解道。
“哦……就是嫁妹妹嘛,我的任务。”邬铃忙掩饰。
古兰点了点头:“这个任务,现在可能真要完不成了。”古兰说得很认真。
“究竟怎么了?”邬铃一头雾水。
“将军,将军被皇上罚跪在宫门前。说是若不愿拟奏和议,便不能起来,一直跪着……将军的脾气咱们都是知道的,让他议和,这……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是绝不行的。”古兰道。
邬铃昨天问了一下这几个姑娘,除了翠盈意外,苞儿、古兰和明儿都是以前伺候过戎夏的,她们对岳知湖很了解。
“也就是说如果岳将军不同意什么和议,明天,明天就回不来,亲就结不成?”邬铃道。
古兰忙点头。
还没点完,邬铃就跑了出去。
“这怎么办?这岂不是耽误了自己的任务。”邬铃想着,急乎乎来到了御秋门前。
“佑冬小姨,你等等。”古兰随着跑出来,拉她道,“这个事情要告诉夫人吗?”
“啊?你来告诉我不就是想我和夫人说的吗?”邬铃一愣。
“不是,古兰不是这么想的。”擦了擦头上的汗,古兰道。
“那……我……能,干什么?”邬铃有点儿懵。
“佑冬小姨,你跟我来。”古兰紧紧拉着邬铃,邬铃感觉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跟着古兰来到她的房间,里面没有人。
“这是你的房间啊?你自己住一间?”这个房间虽然陈设简单,但是整洁温馨。
“不是,我和明儿住在这里。但是……但是现在,明儿不见了。”古兰道。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邬铃眨了眨眼。
“佑冬小姨。”古兰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呼吸都开始急促。
邬铃看她紧张成这个样子,自己也全身发紧。
“有……有一样东西,我不知掉该不该拿给您看。”古兰道。
“什么东西?”邬铃看着气都喘不匀的古兰,好奇心蹭蹭高涨起来。
慌乱地下了个决心,古兰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张纸,微弱的烛光下,纸上有些深红色的浸染,凭着职业敏感度,邬铃判断,这是血迹,凝结在三个小时以内的血迹,处在未完全氧化间。
古兰颤抖着将纸条递给了邬铃:“佑冬小姨,你……你认识字吗?”
邬铃点点头。
“那您看看,这个……这个上面写的什么”不知道古兰为什么这么紧张,邬铃接过纸条打开来。
纸条上字不多,被血污了几处,仔细辨认还是可识:西湖江心水一罐,龙田明前茶四钱,子时宰杀白鹿之肉取三斤,慢火煨之,天亮可食。
“哎……我以为什么?!”邬铃心里一松,“这张字条显然就是一个厨房的炖鹿肉的方子而已嘛,我念给你听。”
字字清晰地念给古兰听,邬铃不以为然,古兰脸色却越加苍白:“有人……有人要害将军,有人要害将军。赶快去告诉老夫人……我要去告诉老夫人……子时……子时。”抬头去看月亮,古兰站起来就向外跑。
被邬铃一把抓住:“你说什么?有人要害岳知湖?”
“是,是!佑冬小姨,这个字条,是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塞在我枕头下面的,这肯定是明儿塞的,只有她……只有她知道我有睡前将我娘留给我的镯子包好放在枕头下面的习惯,只有她知道。”古兰显然是不能完全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眼神时而恐惧时而迷惑。
“你是觉得这个字条上的血是明儿的,是明儿在向你传递将军有危险的信息?”邬铃迅速而大胆地串联了眼前的事情。
古兰忙点头。
“你最后见到明儿是什么时候?当时有什么异常吗?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纸条?”邬铃的眼光是冷静的。
“我……我和明儿伺候完夫人沐浴,就回房了,今天是翠盈在夫人房里。”古兰使劲回想着,“当时我们走到房门口时,明儿说她要去把晾在房后的衣服收回来。”
“后来呢?”邬铃道。
“后来我就自己回房去了,可过了好半天也不见她回来,我以为衣服多她一个人拿不了,就去房后找她,但是我没见到她。”古兰忽然眼里都是恐惧。
“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邬铃的目光变得异常冷静。
“是,我看到有一件肚兜掉在地上,就是这个。”古兰说着爬到床上,够下来一件肚兜给邬铃,“我当时以为是明儿不小心掉的,因为它是深紫色的,所以在夜里不明显。”
邬铃点了点头:“那你去找她了吗?”
“没有,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就着人到各处,让所有下人都待在自己屋里,不召唤不得出来。”古兰道。
“为什么不能出来?”邬铃道。
“这是岳府的规矩,因为每每涉及到枢密使的都会是军国大事,只要有旨意往来,管家都会将下人禁在房中,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日,都是有的。”古兰道。
“然后你就发现了这个带血的纸签?你不认得字,所以找离得最近的我来看?”邬铃目色敏锐,见古兰一直在转手里肚兜的带子,“或许还有一个原因,你需要找一个不熟悉岳府,与一干人等都不熟悉的人来看,因为你怀疑,明儿的失踪是熟悉的人所为?”
古兰说不出话来,看着眼前她原本以为大大咧咧的佑冬,竟然这样聪明。
“现在告诉我你的判断。”邬铃道,不管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什么样子的,古兰并不像在说谎,她的肢体语言里有紧张,有惶恐,有迷惑,也有隐瞒,唯独没有说谎的迹象。
古兰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佑冬小姨,我想我或许知道明儿在哪里。”
不出所料!
邬铃点头:“你带我去。”
“我们两个?”古兰显然非常害怕。
没有时间多解释,邬铃必须迅速给古兰建立起安全感,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稍一用力,杯子应声粉碎!
古兰目瞪口呆。
顺着墙根,古兰带着邬铃向岳府的北面走去,因为下人都被约束在屋子里,这会儿的岳府安静得风吹有声。
两人一路走到了一处院落门口。这里与别处张灯结彩不同,一丝光亮也没有。
“佑冬小姨,就是这里。”古兰道。
“这是什么地方?”邬铃问。
“这里是岳府的粮仓,白日走米纳粮,总是有人的,到了晚上就会锁门,因为是在角上,没什么人经过。”古兰道。
“所以……所以明儿经常会到这里来见谁是吗?”邬铃道。
古兰又惊讶又怕,眼前的苏二小姐比着白天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忙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嘘。”邬铃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仿佛在听什么。
大约有喝上半盏茶的时间,邬铃转身问古兰:“现在大约什么时辰?”一直睡得迷迷糊糊,邬铃完全不知现在的时间。
她这一问,古兰吓了一跳,他们从房里跑出来时,已是亥时过半。此时……就快子时了,至多还有半个时辰。
“将军,将军还在宫门口跪着……将军,有人要害将军。我要怎么办?去找老夫人,去找老夫人……好不好……”古兰已经吓得叨叨着说不清楚。
没等古兰说完,邬铃拉着她就走:“从这里到皇宫,半个时辰很难到,何况你再去找老夫人,老夫人再弄明白始末,飞也来不及救你家将军了。”
古兰鼻尖都是汗了,慌忙点头。
“带我去你家马厩。”邬铃觉得自己都紧张得冒汗了。
古兰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邬铃要干什么,反手拉过邬铃就往外跑。
想是合府都知道岳知湖被皇上责罚,跪在了宫门口,下人们都停下手里的活计,除个别贴身伺候的,其余被管家约束在房中,不得随意出入。
园中很是清净。
古兰带着邬铃一路向后门跑去,柳高花低,马厩在岳府后门以外的一个跨院内,门锁着。
当然,这并难不倒邬铃,南杨教过她开各种锁,对于现代的防盗门来说,古时候的锁简直可称君子,从头上拔下钗子,邬铃三下两下就打开了门,小心翼翼地绕过马倌的卧室,向马棚子里摸了过去。
偷了一匹鬣鬃马,邬铃对古兰说:“古兰,你现在回房去,听到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独自出来,就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除非是大家一起被召集,不然不要自己出来,如果碰到意外情况,就往夫人院子里跑,记住了吗?”
古兰这会儿其实还在冒汗,被邬铃一说,忙点头。
邬铃上马,一路向皇宫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