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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小芬和定国来到家里,你就态度恶劣,弃全家不顾,虽然这里不是北平,现在是你当家,但是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吗?从小教你的礼义廉耻,忠孝节义都忘到哪里去了?”周老爷生气的说。
瑞康还没来得及说话,胡小芬惊慌失措的抱着哭闹的定国下了楼,定国的小脸的确很红,胡小芬紧张说:“瑞康,定国是真的生病了。”
周老爷急忙上来伸手一探,果然定国的正发着高烧。
“啊呀,怎么那么烫手?”周老爷大惊失色。
瑞康看着定国的脸色,也觉得不对劲,再也顾不得情情爱爱的,赶紧抱过孩子,果然定国全身火热,哭声也断断续续,变得越来越弱,身子开始抽搐,眼皮开始耷拉了下来,心下大喊不好。
瑞康赶紧喊了司机把车开出来,抱着孩子,和胡小芬一同赶到医院。
一路上他紧紧抱着这个他从来也没有爱过的孩子,他的内心是愧疚,痛苦的,看着他那小小软软的身体躺在自己怀里,他好害怕,他怕自己内心那恶魔般的期盼就要变成事实,他曾经多么希望这个孩子会消失,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害怕他真的消失。
自己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冷酷,虽然胡小芬几乎毁了他,可是这个孩子何错之有?他为什么要成为父母恩怨的牺牲品?
瑞康将他抱紧了些,催促着司机开快点。
很快三人来到了医院,医生立刻开始抢救。
瑞康和胡小芬站在急诊室门口,坐立不安的等待着,瑞康坐在椅子上,痛苦的将脸埋在双手里,胡小芬站在一边拿着手帕泣不成声。
瑞康并不关心胡小芬有多痛苦,他觉得他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无奈,无奈的爱情,无奈的婚姻,无奈的父子情,他觉得好累,好累。他只想尽快回到北平与若君母子团聚,过最简单,最最简单的生活,哪怕要他散尽家财,他也无所谓。
可是这个梦想却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他心头的苦涩,谁能懂?
孩子进了急症室很久,久的瑞康已经疲惫不堪的有些昏昏欲睡,而胡小芬的眼泪也都快哭干了。
“瑞康……你说定国会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照顾他了呀。”
瑞康没力气也没兴致和她说话,只是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上闭目养神。
胡小芬快步走到他身边,她很怕,全身发抖,她需要一些安慰,一些支持,一些鼓励,她紧紧的,颤栗的挽住他的手臂,将额头靠在他的肩头上。
他蹙起眉头,拉下她的手,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一想起她毁掉了自己写给若君的信件,一想到她趁自己醉酒让自己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他就无法对眼前这个女人产生任何的好感或者同情心,哪怕他对急症室里的那个小婴儿充满了愧疚,但是对胡小芬,他只有无比的厌恶和憎恨,而这种情绪,其实也很不幸的无法控制的延续到那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急症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报告单走了出来,拉下了脸上的口罩,神情凝重,瑞康和胡小芬忙走了上去询问。
医生看了看他们,严肃的说:“急性脑膜炎,我们正在积极治疗,但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种病死亡率还是很高的,就算是活下来,也可能会有后遗症。”
“后遗症?”
“是的,可能会导致耳聋,癫痫,或者……智力低下……”
“什么!!!”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瑞康和胡小芬都被震的目瞪口呆,头脑里一片空白。
医生安慰了一下,说这只是可能性,并不一定会发生,但是瑞康和胡小芬已经听不进去了,医生走后,胡小芬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地上,瑞康也被吓的只有撑住墙壁,才能站稳。
胡小芬的恐惧或许是出自一个母亲的天性,而瑞康的恐惧则是出自亲身经历,他想起了大哥念安悲惨的一生,残疾,是比死亡更为残酷的折磨,如果定国不幸残疾,那将是伴随他一生的痛苦,他将来要怎么面对这个世界,怎么学习工作,怎么娶妻生子?
瑞康一拳砸在医院的墙上,痛苦而无奈的仰头看着天花板。
周老爷拄着拐杖来了,程嘉琪带着关切来了……而瑞康却悄悄的走了。
他一个人来到海边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海面,吹着海风,默然不语……
从那以后,他强迫着自己尽着一个父亲的责任,每天都在医院里守候着定国,希望他能够平安康复,但是依然不与胡小芬交谈。
医生说他们已经尽力,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只是孩子年纪太小,还不知道后遗症的情形会有多严重,整个周家都笼罩在阴霾里。
周老爷一急之下也病倒了,而且病势来的十分凶猛,或许真的是祸不单行,就在此时程老爷又再次中风,程太太也经常觉得胸闷。
瑞康和嘉琪离婚的事宜也就拖了下来,两人每天就在医院里从这个病房跑到另一个病房。瑞康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靠在周老爷病床边的躺椅上,支着头打着瞌睡,他面容憔悴之极,头发凌乱,满脸的胡渣,眉头紧蹙,衣领敞开着。
周老爷无法转动颈项,只能斜着眼睛看着儿子,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他心爱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他是多么想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给他啊,俊美的外表,开朗的个性,渊博的才识,勇敢的心,光辉的事业,完美的家庭,他几乎拥有了一个男人能够拥有的一切美好,可是他却不快乐,他悲伤,忧闷,痛苦。
周老爷始终都无法理解瑞康对若君的深情,在他的思维里,爱情怎么能与责任相提并论,爱情怎么能与亲情相提并论,爱情是虚无的,甚至,爱情是无用的。
可是躺在病床上的他,却那么清晰感受到儿子身上的苦闷。
……
程老爷在医院里过世了,去世前将女儿嘉琪再次交给了瑞康,叮嘱他要善待嘉琪,瑞康和嘉琪两人只得在临终的老人面前,发誓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虽然一直在隐瞒,但是最终程老爷的离世还是给了周老爷一个重大的打击,常常觉得自己与死亡越来越近,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定国出院后,周老爷便再也不肯呆在医院里,坚持要回家看着孙子。
嘉伟从北京赶到香港奔丧,因为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在灵堂前几乎哭的断气,嘉琪强打精神的安慰着母亲和哥哥。
瑞康一边主持着程老爷的丧事,一边要照顾儿子定国,一边又要安抚周老爷,一边还要摆脱胡小芬的纠缠,总之那段日子里周家是祸事不断,瑞康几近崩溃。
在忙碌,混乱,悲伤,沮丧的情绪中度过了一个月,所有人的心情才算稍稍平复下来,嘉伟临走前一晚,主动找到了瑞康。
昔日的挚友,两人之间虽然有着说不清道不完的恩怨,可是多年的分离,各自的成长,让两个都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在一阵僵持的对视后,终于打开心扉,相视一笑,拥抱在一起,在彼此的肩上捶了一下。
“要喝酒吗?”瑞康问。
“随便吧。”嘉伟随口说道。
瑞康给他倒了一小杯威士忌,递给他,自己则倒了一杯苏打水,嘉伟看看他笑道:“记得你以前的酒量可是很不错的呢。什么时候戒了?”
“在英国的时候就戒了。”瑞康轻蹙着眉说。
“说真的,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夫,我可以很轻松的调侃你的桃花运,可是……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又搞出一个胡小芬,还有了孩子?”
“呵,这就是我戒酒的原因。”瑞康苦笑着摇头。
“原来如此,你啊,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瑞康无奈的笑:“恭喜你嘉伟,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是莫大的幸福。”
“咳……我也是经历了一连串的磨难才想明白一些事。”嘉伟呡了一口酒杯里的威士忌,“你太过固执了。”
瑞康轻扬嘴角,摇摇头:“我并没有固执,只是跟着自己的心走。”
“可是这样没必要,爱情是浪漫的,生活是现实的。”
瑞康看看他,喝了一口苏打水,浅笑着看着水杯。
两人沉默了一会,嘉伟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若君母子的消息?”
瑞康摘下眼镜,捏了下眼角,叹了口气,说:“你会告诉我吗?”
嘉伟犹豫了片刻,摇摇头:“一天你是我的妹夫,我就不能告诉你。”
答案是意料之中的,瑞康拿起水杯走到窗边:“从我认识若君,我与她中间始终都是隔着很多很多人呢,没有支持,没有祝福,我并不怪你们,相信若君也不会怪你们。只不过,上天或许可以决定我们的命运,却不能主宰我们的意志。”
“知道吗,瑞康,我依然佩服你。比起你,我要懦弱现实的多。”
“现实的人容易得到幸福。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人各有志,我有我的追求。”
嘉伟点点头,也走到窗边,看着维多利亚港的美景,思考良久,缓缓道:“他们母子很好,我去过两次,念安很像你,很招人喜欢,你放心,我会经常去探望他们。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嘉琪,别再伤她的心了。”
瑞康喉头一紧,只觉得心酸。
“说真的,你现在一身桃花债,嘉琪,胡小芬,这一大家子,我看你已经焦头烂额,如果再加若君母子,你要怎么处置?”
嘉伟真诚的说:“若君虽然辛苦,但是我看她生活安定,光彩照人,我真觉得,你现在的情况,并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周伯父会答应吗?嘉琪呢?还有那个胡小芬?你打算怎么安置若君母子??所以无论是出于朋友还是姻亲关系,我都不赞成你去找若君。对不起,瑞康,我不能告诉你她在哪。”
瑞康一口将杯中的苏打水饮尽,他知道嘉伟说的是事实,是最坦白,最真挚的忠言,可是他受不了这么多年内心的思念和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能够可怜可怜他?帮帮他?
忠言逆耳,自然是不好听的,其实嘉伟说的这些,他自己何尝不知??他坐回沙发里将玻璃杯重重的丢在桌子上,觉得烦躁的要爆炸一般,再也不想顾忌什么,他放声痛苦的喊道:“是的,是的,是的,你们都是有道理的,你们都是对的。我是混蛋,我该死,我活该。可是我爱她,我想念她,疯狂的爱,疯狂的想,嘉伟,或许你该杀了我,一切就简单了。”
“你!冥顽不灵。”
“是的,你该替你妹妹报仇,杀了我这个负心汉!嘉伟,我并不想辜负嘉琪,不想的。但是你不明白,或许你从来没有深刻的爱过一个人,我身不由己,不由自主,我的心,我的灵魂,我的身体都属于她的,没有若君,我就是一个活死人,是的,我已经做了很多很多年的活死人了。我无法给嘉琪爱情,无法给她幸福,你明白吗?或许在这个世上还有其他人可以给她幸福,为什么她非要跟我这个活死人在一起呢?”瑞康一拳砸在真皮沙发的扶手上。
嘉伟想冲上去给他一拳,但是他眼中绝望,痛苦,悲哀,让他同情他,他忠于自己的初衷错了吗?他守住自己最初的誓言错了吗?
“嘉伟,如果你想打我就打吧。”他垂着头说。
嘉伟放下拳头,摇摇头叹气道:“其实我早就劝过嘉琪放下了,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多么的悲哀,我不希望她爱的如此卑微。”
“嘉琪已经同意离婚了。但是我们还没有时间去办手续。”
嘉伟重重的叹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骄傲的笑容说道:“原来嘉琪已经同意了,果然是我们程家的女儿,好,等你们办妥离婚手续,我就把若君的下落告诉你。”
瑞康看着他,无奈的一笑,其实他知道,就算嘉伟现在告诉了他,又能怎么样呢?自己还有胡小芬,定国这笔孽债要还,难道自己写信给若君倾诉心声之后,然后告诉她,自己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
嘉伟和程太太走了,瑞康依然过着活死人一般的日子,照顾父亲,照顾孩子,嘉琪依然在丧父之痛之中,自己不可能再提离婚的事。
几个月后定国脑膜炎的后遗症开始渐渐的显现,原本应该开口说话的孩子,却总是显的神情呆滞,除了偶尔会咿咿呀呀的发声,却始终也不会说话。
这让周老爷伤心到了极点,加上上次的病并没有痊愈,一下子又重病不起,瑞康每天抱着孩子四处求医,但是得到的回复都是只能改善,而不能根治,因为病毒已经永久性的伤害了孩子的神经系统。
胡小芬终日以泪洗面,又得不到瑞康的一点点安慰,下人们对她也爱理不睬,在各种打击之下,开始出现精神恍惚的情形,也不再梳妆,常常披头散发的抱着孩子自言自语,或者抱着孩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瑞康心力交瘁的强撑着一切,可是周家的苦难似乎还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