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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大院内,孟舒志直着腰板站在大厅的中央,环视了一圈这个熟悉的地方,古老的建筑依然气派,只是屋里少了那些值钱的古董摆件和仆佣,看上去空荡荡,寂寥寥的。
周老爷老了许多,头发,眉毛,胡子都白了,脸上也显出了几颗老人斑,更让他显的苍老,早就没有了往日风流倜傥,一家之主的风范。或许是那些沉甸甸的往事,把他压垮了,催老了,他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要大了十岁,
周老爷看着高大挺拔的孟舒志,昏花的眼睛里现出的是儿子周瑞康的样子,他似乎看到瑞康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拿着书本,风姿飒爽的健步走进大厅,大声的喊他“爹”,他是多么为这个儿子骄傲,多么以他为荣啊,周老爷激动的抓着桌角,就想站起身来。
“周老爷。”孟舒志喊了他一声,这才让周老爷清醒过来,拿着手帕擦了擦迷蒙湿润的双眼,戴上了眼镜才看清,站在那的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孟舒志,而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儿子瑞康。
周老爷心中很是感叹,没想到当年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如今已经出落的如此英挺逼人,真是时光飞逝,人生如白驹过隙。
程嘉琪拉着定邦站在一侧,低头不语。
“周老爷,这里是若君姐姐借你们的二百两黄金,我们已经将念安救了回来,用不着这些黄金了,所以请你们清点清楚,收回吧。”
说着孟舒志将一个小布包打开了放在了桌子上,金灿灿的二十根金条,很是耀眼。
周老爷完全听不懂他的话,糊里糊涂的问:“什么二百两黄金,什么念安救回来了?你在说什么?”
孟舒志看了眼一旁的程嘉琪,冷笑一声,朗声道:“念安被人绑架,难道您不知道么?难道没人告诉您么?”
周老爷的心一凛,睁大眼睛,紧张起来,拄着拐杖,扶着桌角,全身颤抖着说:“什么?念安被绑架?你是说,你是说瑞康的儿子?被绑架了?什么时候的事?孩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吓到?”
孟舒志没想到周老爷会如此的紧张,心下倒是有几分吃惊,摇摇头:“念安没事,没想到您老还是关心你这个孙子的。”
周老爷一听这话,突然双颊上抽动了两下,垂下了眼皮,眼角的皱纹耷拉了下来,又缓缓的坐下,缙云山上小木屋里的那一幕,既是梅若君的噩梦,也是周老爷的梦魇,他每天都在问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最终他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念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祖归宗的,叔嫂通奸生的孽种,这要怎么写上族谱?是万万不能的,所以自己做的没错。
可是他心里一点都不平静,这么多年每晚他都在回想那天的情形,念安那可爱的样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自己,从第一眼看到这孩子,他心里就有股天然的亲情在涌动,第一眼他就喜爱那孩子,比定邦更喜爱,可是他却残忍的将他摔在了地上。
“念安不是周家的孩子,你别胡说。”程嘉琪突然抬起头来,严厉的说。
“我胡说吗?要不要我带念安来给周老爷瞧瞧,让周老爷认认,他到底是不是周家的血脉?”
嘉琪怒目瞪了孟舒志一眼,转头对周老爷说:“爹,梅若君的品行您是知道的,当年她和丁晓辉在小木屋中同居那么久,与其说着孩子是瑞康的,我看更像是丁晓辉的。”
“你胡说!”孟舒志听她侮辱若君,生气的厉声打断她。
“爹!我这里有梅若君亲笔写的身世澄清书,您看!”程嘉琪并不理会他,而是拿出了一张纸来送到周老爷面前。
周老爷看了看那身世澄清书,果然梅若君承认了念安是丁晓辉的孩子,还签字画了押,周老爷默然不语的将澄清书交还给嘉琪,沉思片刻点头道:“既然孩子的母亲都承认了,那就不用再争执了。”
孟舒志当真是看不懂周老爷和程嘉琪二人,不过他也不想懂,他本来就是个有傲骨的,他和若君,念安三人相依为命虽然艰难,却也温馨,何必非要看人脸色图周家这点声名。
冷笑两声,挥挥手说:“呵呵,周家我也是呆过的,想不到一场浩劫下来,周家还是如此食古不化,不近人情,我不想和你们争执什么,周家不稀罕念安,我稀罕。你们快快把黄金点清楚,把若君姐签的那张借据还给我,省得以后纠缠不清。”
程嘉琪忍住气,上前点了点黄金的数,从袖口里拿出那张借据丢在桌上,孟舒志查看妥当,收了起来,再次看了看这座百年大院,站的笔直的说:“告辞!”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周家大院。
程嘉琪将黄金收起,一转头,发现周老爷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满脸的疑问,眼神定定的,冷冷的,或者说是理智的。
她以为周老爷要问她什么,可是并没有,周老爷盯了她一会,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看了看定邦,定邦正全神贯注的摆弄着手上的玩具小马,周老爷摸摸他的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大厅。
程嘉琪心中发虚,虽然周老爷什么都没说,但是她觉得他的眼神里写了很多很多,她却一时间解读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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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寒假,孟舒志一直拖拖拉拉的没有去上学,若君几次问起,他就说今年的寒假延长了,可是一直到了三月份,他才说开学了,若君问了他几次这个学期的学费多少,他都支支吾吾的。
晚饭后,舒志如往常般挎了背包,就要出门去仓库值夜班,若君喊住他:“舒志,你的成绩单呢?每年开学时不都会有一个测试的吗?成绩单呢?”
舒志站在院子里低头不语,半天才说了句:“掉了?”
“掉了?那这个学期的学杂费的单子呢?也掉了吗?”若君走到他面前,严肃的看着他。
舒志皱着眉避开她的视线,转过头去。
若君走到他面前,心中一沉,紧张的看着他:“舒志,你,是不是辍学了?”
孟舒志的嘴唇绷的紧紧的,知道再也瞒不下去,只得点点头。
若君脸色煞白,失望极了,痛心极了,这么多年把舒志培养成才,是她的一个精神支柱,因为是瑞康把他带进了周家,带进了她的生命,她一直把他当做是瑞康托付给自己的一个责任,把舒志抚养长大,让他成材,可是他却辍学了。
“我上个学期成绩不好,有好几科都没及格……所以要重读一年,这样的话,我就得多付一年的费用。”他咬着嘴唇,皱着眉头。
这是当然的,他一人兼着两份工作,又有学业,还要照顾若君母子,承担家中一些体力活,再强壮的人也会有体力透支的时候,他早就不堪重负,?只是一直在若君面前硬撑,而上课的时候他无法控制的打瞌睡,考试的时候他头脑里一片迷糊,功课没有时间做,所有的课业都已落下,根本就无法再念下去。
但是他怕若君失望难过,所以一直瞒着她,回到家还要强作笑颜,其实他心里焦躁,失落,绝望的好几次都想把书本都撕了。
若君从他身上摘下了背包,拉着他进他的房间里,她必须要和他谈谈。
小屋里,舒志坐在椅子上,沮丧的垂着头,失去这个读书的机会,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他从小就爱读书,个性又极为自负,满腹理想,从那次跟着周福去北大看望瑞康起,他就想进入这美丽的校园念书,好不容易考上了,人生之旅才刚起步,如今就要迫不得已的辍学,他的心里简直就是在滴血。
若君站在那生气又怜惜的看着他,但是她更多的是自责,她觉得是自己没有好好照顾他,是自己无能,是自己失职。自己整天沉浸在和瑞康无望的爱情中,造成那么多人的悲剧,不,舒志绝不能是下一个,不能。
她捂着半边脸沉思良久,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的夜色说:“从今天起不准你去上夜班,如果你硬要去,我就带念安离开你,再也不回来。”
舒志猛的一惊,瞪着眼看她,却说不出话来,这是他最害怕的事,若君和念安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能失去他们。
她也看他,严肃的,甚至是严厉的,像个长辈一般:“还有,我不准你辍学,哪怕是要重读一年,你也得给我去念完大学。学费你不用愁,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难道你又要问周家去借?”他急促的打断她。
“不,我不会去周家了,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好好的完成学业,如果你再辍学,我也会带着念安离开你。”
他不知道她有什么办法筹到钱,急的一把把她拉过来,紧迫的盯着她问:“告诉我,你打算怎么筹钱?如果有一丝一毫让你牺牲,我就不答应。”
若君抬起头缓缓的看了看四周,微微一笑说:“我们还有这房子。”
他吃惊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极快的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说道:“你要卖房子?”
若君点点头,舒志猛的站起来,斩钉截铁的否定:“不行!绝对不行!这房子是你的祖产,怎么可以卖掉?卖掉后,我们要住哪里?”
“我已经想过了,房子卖掉后,我们可以租房子住,你的学费也解决了,还有余钱可以做些小买卖。”
“什么买卖?”
“我想开个小吃店,卖些简单的早点和吃食,顺带着卖酱菜。我把酱菜装在一个个的小罐里,这样看上又干净又美观。在店里吃的人,如果觉得好吃,就能直接买一罐回去。”若君的心里盘算着小吃店,脸上显出希望的光芒。
舒志听着觉得似乎可行,但是一想到要把梅家小院给卖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又坐回到椅子上,尝试思考。
若君走进他:“以后你下课了,不用再去帮别人做事,直接来帮姐姐做事不是更好么?我们姐弟俩一起开店好不好?”
他看着她动人闪亮的双眸,心中很是酸涩愧疚,其实他知道卖房子的最主要原因为为了供他念书,从他九岁和妹妹洵美进到周家,瑞康其实一直很忙碌,都是若君在照顾他们兄妹,而发生在若君身上的种种件件,他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早就暗暗发誓要照顾她,保护她一辈子的,除非她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爱她疼她。
可是,可是,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却依然要她付出,依然要她照顾自己,甚至要她卖掉祖产来继续学业,他心中的感激,愧疚,惭愧,失落,各种情绪如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的拍打着他的心礁。
常年的压抑,伪装坚强,和巨大的感动,感激,使他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震动让他鼻尖一酸,眼中滴下泪来,除了洵美被郭兴全摔死那次他哭过,再委屈,再困难,再痛苦,他都没有掉过泪的,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男儿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了下来,他抬起眼帘,哽咽着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你还年轻,不能一下子把所有事都做完了。”她看到他的泪水,心中很难过,他那刚强傲气背后,有着多么可怜的身世,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家人被杀,妹妹被杀,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小小年纪承受了多少的痛苦,而他一直都想是狂风中的松柏一样,坚韧不拔的生存着,成长着。
若君心中一疼,轻轻抱住他的头,拥进怀里,同他一起落泪,是的,他俩就是一对相依为命的落难姐弟,他们必须彼此相拥才能获得力量。
他很久没有被人拥抱了,紧紧的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怀里,犹如在抱着母亲,姐姐,或者是,爱人。
“我想,我永远也比不上他。”他像个孩子般难过的说,用手掌抹了一下眼睛,和周瑞康比较,一争高下,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主旋律。
瑞康是他的偶像,也是他的对手,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敌人,他既崇拜他,因为瑞康的确出类拔萃,光芒四射,又讨厌他,因为他三心二意,辜负了与若君的誓言。他时时的想要超越瑞康,让自己变的更好,所以他逼迫着自己,甚至是故意的学瑞康,而这种刻意的的模仿,让他失去了自我,很累很辛苦。
若君轻抚着他的脸颊,苦笑:“为什么非要和别人去比呢?你就是你,你是孟舒志,一个优秀的男人。你学校里不是有很多女同学喜欢你吗?我们多挣钱,将来给你娶一个好姑娘,姐姐就放心了。”
他仰起头来看她,眼中依然闪动着些许泪光,他对她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虽然她拥抱着他,可是他知道她只是在抱一个弟弟,一个亲人,一个孩子,她始终也没有把他当做一个男人来看。他觉得既幸福又痛苦,他拥有她的疼爱,但是她处处都在提醒他,他俩只是姐弟。
小念安推门而入,看到母亲和舅舅抱在一起,开心的捂住嘴笑,也跑了过来,加入了拥抱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