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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之后,天气终于开始回暖,随着赶考的各地考生陆续进京,上京城逐渐热闹了起来,一扫元宵大火之后的颓势。
二月中旬,今年春闱的考官终于确定了下来,主考官乃是尚书左仆射梁云庭,齐王一派的国子祭酒温言实和卫王一脉的太常少卿孙越为副手,兼工部侍郎楚尚德及礼部侍郎张启协作。
至于传言中极有可能出任主考官的尚书右仆射余铮,连个副考官的位子都没捞到,已经被圣上下旨主持史册修编的事去了。这中间隐藏着多少官场上的刀光剑影,外人是不得而知的,但是从结果看来,这一场仗,输得最惨的,是燕王一党。
乔珩骑着马走在繁华的闹市街上,街两边不断有文人学子争论的声音传来,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些参加春闱的学子一进京,各色各样的文会遍布上京城,就连乔珩也接到了不少邀请。
来邀请乔珩的,大多是嵩阳书院历年的学子,当然也有其他的一些人。可原来的师兄弟或者好友突然有了身份上的差异,很多人心里难免不平衡,乔珩不想考验人性,所以很少会应下这些文会邀请。
而且,他也没时间去参加文会,天暖起来后,他娘陈熙芸就邀请康乐公主一同去皇觉寺求福,理由也是现成的,年节的时候灾祸接二连三,可不是得好好拜一拜,为家人求个平安嘛。
“世子爷,东西已经送到釉初姑娘手里了。”平欢凑过来告诉乔珩,这次去皇觉寺,宋子妤自然也要跟着去,两个主子不好见面,平欢和釉初就成了双方的信使,虽然,本来这活是安排给安庆的,但是鉴于安庆已经和府里梁嬷嬷的孙女红菱订了亲,所以这活就落到了平欢身上。
平欢不确定地说:“世子爷,要不要奴才在街上买点小东西送过去,您送的那把弹弓,不是说不好,但会不会不适合郡主啊?”
好吧,平欢真的不明白乔珩不送胭脂水粉不送金钗碧簪,却独独送一把弹弓的行为。
乔珩勾起嘴角:“不用,我自有安排,一会儿去了皇觉寺,你先带着吃食去后山找个亭子,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
“哦,知道了。”
同一时间,釉初已经把乔珩送过来的弹弓交到了宋子妤手上。这把弹弓显然是特质的,比一般的弹弓小巧不少,又比稚子小童用的更具有杀伤力,最是适合女子把玩。宋子妤拿着弹弓爱不释手,对着空气试了好久,一边试一边笑,最后笑得双颊绯红,兴奋地手舞足蹈。
之前她不过是在给乔珩的信中略提了提小时候两个哥哥皮得很,天天不是爬树就是射弹弓,惹得她十分羡慕,但是娘亲却不允许身为女孩子的她跟着两个哥哥胡闹。没想到这一点小事就被乔珩记在了心里,在出发去皇觉寺之前,乔珩还特意派了人告诉宋子妤,叫她带上一套骑马的装束。
宋子妤回忆着她和乔珩相处的点点滴滴,这种她梦寐以求的场景简直太过不真实,惹得宋子妤很想现在就冲出轿子,跟乔珩骑在同一匹马上,叫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乔珩是她的。
常筠手肘靠在桌子上,用手掌撑着脑袋,大拇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按摩,他虽然没有喝多少酒,但是文会上一群人同时说话的吵闹声显然让他不厌其烦,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想到答应来参加文会呢。
这时候他应该留在厢房里再多看一些经义,或者练练字,反正做什么都好过来这儿被人当成猴儿看。
又有一个学子打扮的人端着酒杯向常筠走来:“常兄,在下蜀中韩霁,久仰常兄大名,今日有缘相见,实在高兴,这杯酒,我敬你今年高中甲榜。”
一般人遇见这样来敬酒的,都会笑着说一句:“借你吉言。”然后把酒喝下,但是常筠显然不是一般人,对着来敬酒的韩霁就是一个字:“滚。”,把那韩霁唬了一跳,随即涨红着脸甩袖离开。
韩霁虽然觉得丢脸,可却不敢在这儿闹开,无他,只因为常筠确实有无礼的资本。身为丽泽书院十年来最惊才绝艳的学子,慈州新一任解元,常筠的才华和他的心高气傲一样有名,今年的春闱,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常筠一定能进入殿试甲榜,不少赌庄甚至开出赌盘,赌的就是常筠到底能考中状元,还是榜眼,又或者探花,至于其他选项,对不起,没有。因为就算赌庄肯开出其他的选项,也没人下注。
周围的人乐得看韩霁碰钉子,都知道常筠难接近,就他韩霁不信邪,非要上前去试一试,这不,面子都让人家踩地上了。
韩霁涨红着脸回到座位,身边的朋友看他样子就知道是在常筠那儿吃了瘪,纷纷安慰他常筠就是那样的人,叫韩霁别放在心上。可文人自来都爱面子,尤其韩霁更是个中翘楚,他觉得自己丢了大丑,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有什么了不起的,真这么能,也不会输给嵩阳书院的乔珩,还以为自己多能耐呢!”
身边的友人赶紧拉住韩霁,叫他别讲下去。这件事绝对是常筠的痛脚,至今没人敢再他面前提起,要是韩霁的话被有心人传到常筠那儿去,保不齐就有韩霁好受了,不说别的,一会儿以诗会友,常筠要是独独点韩霁出来对诗可怎么办,那岂不是要叫韩霁在众人面前丢脸嘛。何况韩霁嘴里说到的另一个人那更是不能随便编排的。
这友人也是好心,对韩霁说:“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常筠什么人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嘛,当心被他报复。”见韩霁还是不服气,友人又说:“再说了,那一位也不是咱们能非议的,听说今年春闱的考官之一,工部的楚侍郎,就是这一位向圣上举荐的,而且就连主考官,听说都和这一位交好。你没见今年各处都捧着嵩阳书院的考生嘛,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给他们行方便。”
韩霁的心里的火气已经消下去不少,他想想也觉得没有必要这时候逞口舌之快,常筠当年给乔珩下帖子的事天下皆知,他不信乔珩心里没有疙瘩,如果今年的春闱乔珩果真跟几位考官交情匪浅的话,那常筠能不能中都是未知数,他一想到这儿就觉得神清气爽,什么气都没了。
另一边,常筠被无处不在的打量他的眼光搅得心烦,遂站起身来打算到窗边吹吹风,文会的地点选的很好,虽然靠近街市,但却不会太过吵闹,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意境,虽然这份宁静已经被那群肤浅的学子毁的一干二净。常筠忍不住犯了个白眼。
巧的是,常筠一走到窗边,就看见乔珩骑着马跟在一抬软轿周边,那脸上贱笑的表情,叫常筠恨的牙痒痒!
(乔珩:?)
皇觉寺并不远,乔珩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僧人们早课结束的时候,小沙弥见是住持吩咐过的贵客上门,立刻有礼地将两家人领到侧院厢房。
皇觉寺在京郊屹立多年,曾经出过不少得道高僧,因此每一年的香火钱都十分可观,寺院也历经多次翻新扩建,像是永定侯府或者康乐公主府这样来头的贵客,寺院都会提前打扫好环境清幽且独立的厢房以供贵客休息。
听说今年皇觉寺还开放了一些厢房提供给上京赶考的学子租住,这实在是因为京中一场大火烧掉了不少客栈,如今各地学子一来,剩余的客栈纷纷加价,但就是这样,每家客栈都几乎爆满,皇觉寺的僧人怜惜无处居住的学子,就为这群人行个方便。
当然,学子们居住的厢房跟留给贵客使用的厢房隔了很远,除非穿过大半个皇觉寺,否则双方的人绝不可能碰上。
然而,凡事都有个例外,比如,现在
陈熙芸和康乐公主结伴去听禅师讲课,两个当娘的自然是默许小辈们偷偷见面,乔珩等宋子妤换好衣服,就想带着小丫头去后山,平欢早就得到乔珩吩咐,先去后山守着了,保证没有人可以打搅到这一对好不容易见面的小情人。
可是还没有出寺院呢,乔珩就不得不停下脚步。
“要我说,咱们读再多书,也比不上人家投个好胎,我们寒窗苦读十数载,比不过人家轻轻松松几个月,还有天理没有?”
拱门那边,几个学子正在说话,乔珩不欲他们见到宋子妤的面容,就想等一等,等这群人离去了再带着宋子妤去后山,谁知就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内容,而且似乎,他们谈论的还是自己。
拱门外传进来另一个学子的声音:“话也不能这么说,永定侯府的那个世子爷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不但是姜大家的入室弟子,还赢了慈州的常筠,这样的人物,就算没有侯府世子这一身份,应该也能考中科举吧。”
之前抱怨的那人就不服道:“如果我有个做侯爷的爹,不也能随随便便找个文学大家做老师,还有那个常筠,谁知道姓乔的使了什么手段赢的。也就是他命好,用不着考科举就有官做,不然叫他也下场试一试,保不准连个举人都考不中,哼。”
宋子妤偷偷把自己的手塞进乔珩的手心里,她试图安慰乔珩,听到这样诋毁的话,她的珩哥哥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可乔珩却温柔地反握住宋子妤的小手,对她安抚地一笑,不被人妒是庸才,外面那人说的话,对乔珩一点影响都没有。反倒是宋子妤,被乔珩的一笑勾的正义感大增,非要给心上人主持公道不可。
乔珩拉住宋子妤,从背后抱住小丫头,在宋子妤耳边轻声说:“跟他们叫什么劲,把你气坏了我可舍不得,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一个指头重要,只要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不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