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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巧不是不同情葛花,甚至在看到她身上的伤痕时,她感同身受。
因为当初,如果她没有逃走去抓住苏满树,那么也许就真的会如了曾自扬的愿望,最终嫁给他的人就是她了。但是,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算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旧会去逃,会去抓住一切能逃出去的机会,而不是坐以待毙,坐着等死。
但是,这些都不是葛花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她身上的理由。葛花的悲剧,不是由她造成的,就算她没有嫁给曾自扬,这种事情,也怨不得她。难道,她要学仁慈的圣母,偏要以身去受苦难才对?
吴嫂子醒来后,似乎也听闻了一些风声,知道南巧与葛花有了争执。但见南巧一脸平静,似乎并不在意,也就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私下里跟南巧说了两句。
“南巧,你别听那些人乱嚼耳根子。满树是个好人,他就算是做过什么事情,也绝对是有原因的,肯定不像大家传的那样。”
直到这时,南巧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跟葛花吵架的这件事,到了后来,她和葛花都不是这些人议论的重点,反而是不在场的苏满树,倒是成了议论的焦点。
南巧偶尔会听到,那些妇人议论什么“手刃恩师”、“斩杀同门”、“十恶不赦”、“忘恩负义”的话。可是,她每回要去寻找说这话的人,就发现,所有的女人都缩着脖子,抱成一团,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人说过话。
南巧十分的生气,她和葛花之间的纠缠,是她们两个自己的事情。无论山洞里的这些女人怎么议论她,她都可以不在乎,不理会。但是,她们却因为她的事,议论起来苏满树了,南巧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她发誓,一定要抓到一个咬舌根子的长舌妇,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果不其然,很快,就让她逮到了这么一个妇人。
那一天,她正去右边的山洞里,舀水喝。旁边有个妇人就跟身边的同伴指指点点,小声的嘀咕着:“她,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苏满树家的女眷。”
南巧没有动,她要等得,就是这个机会。
那妇人见南巧似乎没有听见,更加得意忘形,开始跟身边的同伴说起了关于苏满树的那些是是非非。
南巧忽然就起身,大步朝着那妇人走了过去,直接站在她的面前,冷笑着,大声道:“要说什么大声说,让整个山洞里的人都听到。”
那妇人三十多岁,在这群女人之中,算是年纪比较大资历比较老的,根本就不怕南巧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梗着脖子跟她硬碰硬:“大声说,怎么啦?你男人苏满树是什么样子的,这里的所有人都听过。那就是个十恶不赦,忘恩负义的大恶人,我说他两句怎么了?”
南巧冷冷的望着她,眼神里全是怒意,“他做过的事情你也只是听说,根本没有亲眼见过,谁是谁非,你也无法判断。何况,他做过的事,妨碍到你什么了?妨碍到这里山洞里任何人的利益了吗?伤害过你们吗?他不仅没有伤害过你们,现在还在山洞外面,正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对抗蛮夷,保家卫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而你们这些妇人,躲在这山洞里,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竟然还在背后咬舌根子,议论他人的是非。”
南巧顿了顿,冷笑着,一字一句道:“你们这样,对得起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们吗?你们这样,不会让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心寒吗?你们以为这一个破山洞,就能阻止外敌入侵吗?如果没有苏满树,没有像苏满树一样舍小家为大家的将士们守在外面,以血肉之躯抵挡着危险,这山洞早就不安全了,你们也就都没有心情坐在这里说他人是非了!”
说到最后,南巧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了这些说人是非,嚼舌根子的女人们!她越说,越觉得苏满树不值得,那些跟苏满树一同面临危险的将士们不值得。
“啪啪啪”,忽然,有人鼓起了掌。
南巧说的正气愤,掌声响起的突然,一下子就打断了她,让她接下来的话一时间没有说出口。
鼓掌那人站定后,称赞道:“说的好。”
南巧转头去看,发现在不远处,站了一个穿着铠甲的姑娘。她很高,逆着光,看不清容貌,年纪绝对不超二十岁,英姿飒爽。南巧辨识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这个女人,她见过,就是那天入洞时,遇到的那个女兵首领模样的姑娘。
见她过来,有人立即恭敬的叫道:“庄都统。”
女都统朝那人颔首,然后转头看向四周围观的女人,大声训道:“你们是边疆将士女眷、家人,边疆将士们有多艰辛,没有人能比你们更清楚。你们该为自己的身份骄傲自豪,因为你们的丈夫,是守卫这个国家的人。可是你们,却没有半分自觉,还大言不惭的随意诋毁他人,这可是将士女眷该有的行为?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有人这么说你们的夫君,你们又当作何感想?”
女都统说话,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声声有力,简单的几个问句,把四周的妇人们都问的哑口无言。
她踱步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南巧身边,随意的扫了一眼南巧,又转头看向周围的妇人,“以后若是让我再听见这种话,别怪我不留情面,直接军法处置!”
众人都被她的气势镇住,缩着脖子,噤了声。
南巧怔怔的望着这个女都统。她没靠近之前,南巧看不清她的容貌。现在她靠近,她终于看清了这位女英雄的容貌,是个很清秀的姑娘,甚至连二十岁的模样都没有。她说话时,脖子会不自觉的向上扬起,眼神倨傲,俯视一切,不怒自威。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威武强势,强悍霸道。
南巧从小就崇拜英雄,尤其是崇拜花木兰那样的女英雄,看见这个女都统时,她心中不由的冒出了钦佩之情。
她曾听吴嫂子讲过,西北军营的这个女子军,原本只有几十人,是在这位女都统的带领下,逐渐扩展到如今的一千多人,形成了一个大都统。
把那些乱嚼舌头的人都驱散之后,女都统的目光落在了南巧身上,嘴唇微动,问她:“你是苏满树家的女眷?”
南巧点头,老实回答:“我是他的媳妇儿。”
女都统严肃的表情忽然退去,露出了一个笑,很讽刺的笑,语气轻蔑,“呵呵,苏满树,他竟然……也成亲了。”
南巧原本很是钦佩这位女英雄的,只是她的这个笑,这句话的语气,让她十分不舒服。女都统的目光还在打量南巧,把她从上到下,极为仔细的打量着,眼神里全是轻蔑。
南巧讨厌她那种目光,原本的英姿飒爽全然不见,只剩下女人的尖酸刻薄。她看向女都统的目光,也不由的逐渐变冷,连眼神都充满了戒备。
女都统很快就发现了南巧表情的变化,似乎也不在意,嘴角依旧轻蔑的笑着,把她打量够了,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转身迈步,潇洒的离开了。
南巧被人莫名其妙的打量了一番,极为不舒服,气呼呼的转身要走,就听见那个女都统似乎在跟别人说:“苏满树的这个媳妇儿,倒像是个念过书的。”
有人恭敬的回答:“庄都统有所不知,此女正是齐王为了犒劳边疆将士,所购得的那一批良家子。苏什长无论年纪、军职都符合,所以……才会成了亲。”
“跟我解释这么详细做什么?”庄都统冷笑道:“苏满树的事,我从来都不关心!”
庄都统说完这话,就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刚才跟她禀报的那个女士兵懊悔不已的狠拍了一下大腿,也急忙跟了出去,边追边喊:“庄都统,庄都统……”
南巧看着这两个人演了这么一出,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那个女都统,难道跟苏满树有什么关系?
回去时,正好遇到了要出来寻她的吴嫂子。吴嫂子刚才在这边,听闻南巧在那边起了争执,急得不行,见她安然无恙回来后,这才算放心心来。
南巧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表示自己没事。坐稳了之后,南巧跟吴嫂子打听这位女都统的事情,小心翼翼的询问:“这位庄都统,莫不是跟苏满树还有些瓜葛?”
吴嫂子望向南巧,似乎很为难,许久才开口:“南巧,你别乱想,满树绝对没有那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这点,你尽管放心。”
南巧点头,她当然没有乱想,就是有些好奇。
吴嫂子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满树的师父,姓庄,他有个女儿,叫做庄妙君……就是这位庄都统。”
南巧惊诧不已,眼睛立即瞪圆了。
苏满树那个“手刃恩师,斩杀同门”的罪名,如果是真的,也就是说,庄都统和苏满树之间,隔着杀父之仇?
那次争吵之后,山洞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也不敢再议论那些有的没的了,都保持沉默。妇人之间原本聊天的人就不多,这下子,聊天的人就更少了。原来山洞里还能听见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这下子安静的,大概连一根绣花针掉落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们的变化跟南巧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本就从未融入到那些妇人的聊天圈子里过,她们怎么样,跟她都没有半点关系。山洞里的日子很无聊,光亮也不足,就算想要做些针线女红也不现实,南巧只能靠着仰头望天,数洞顶的石头缝打发日子。
年陶年纪小,每天都想要乱动,每次都被吴嫂子给强行阻止了。可能是年陶往年也经常到这个洞里来,早就习惯了洞里的生活,他倒是没有哭闹过,只是每回说话,都会刻意压低声音,这一点比南巧她们这些大人做的都好。
自从他发现,南巧每天都仰着头,表情好像是在看星星一样悠哉,便忍不住也好奇了起来,跟着南巧一起仰着头。可是,他看了半天,头顶上除了黑乎乎的一片石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如果到了晚上,洞外的月光照不进来,头顶上就只是黑乎乎的一片,并没有什么看头。
年陶好奇不已,终于有一天,小声来问南巧。
他说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南巧听了好几遍,才算听清他的问题。一个让南巧很无奈的问题,因为她虽然每天望着洞顶,却也不觉得洞顶究竟有什么可看的。
她不由的感叹:“要是早点离开这个山洞就好了。”
年陶眼睛亮亮的,满脸兴奋:“会的,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的。我爹说了,等他打了胜仗,就来接我们。我爹那么厉害,一定会早早就打了胜仗的。”
愿望是美好的,然而现实是,南巧已经在墙上用石头划了第二十个竖了,可他们还是继续留在洞里。
洞里的环境也越来越糟糕。妇人加上小孩子,足足有四五百个人,所有人的吃穿拉撒睡都是在洞里解决的。刚开始的几日里,大家还能忍受,后来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弥散在整个洞穴里。
洞穴虽然通风,但是长时间的聚集了这么多人,通进来的那些风,明显驱散不了洞内难闻的气味。
而且,南巧发觉,每天发给她们的那些干面馍馍,有的已经开始长毛变味了。刚开始时,她只觉得吃到嘴里的干面馍馍味道不对,后来她才发现,竟然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变绿长毛了。
吴嫂子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等看到南巧难为的表情时,她忍不住劝道:“弟妹,我们这里情况就是这样的,外面的战事一直不结束,我们这边就只能躲在山洞里,以免出去给男人们添乱。干面馍馍是军营里一早就准备的,放置了这么多天了,有些变坏长毛也是在所难免的,这有吃的总比没有吃的强,弟妹就忍忍吧。”
直到这时,南巧才明白,最早来到山洞里时,她想要把自己的干面馍馍分给年陶时,吴嫂子说什么也不同意,还劝她自己要多吃点。原来那个时候,吴嫂子他们就知道,上头发现来的食物,只会越来越糟糕,先头几天,是待遇最好的时候。
可是,这种变绿长毛的干面馍馍,是有毒的,吃不好会死人的啊!
南巧为难的望着手里长毛的干面馍馍,即使肚子很饿,她也一口也吃不下去。她又转头,却看见吴嫂子正在一口一口,吃着那些坏掉的干面馍馍,吃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在乎。
她又偷偷的打量了周围其她的妇人们,发现那些年岁大些或者是带着孩子的女人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吃下那些食物,反而是一些跟她年纪相仿的,都在犹犹豫豫,做着挣扎。
是啊,怎么可能不挣扎?
食物就这些,吃了可能不死,但是不吃,一定会死。
南巧长叹了一口气,把明显不能吃的地方撕了下来,藏在了草垫底下,没有让别人发现她扔掉食物的动作。她把剩下的那一些看起来可能没坏的干面馍馍,一口一口塞进了嘴里,用力的大口大口的嚼着,努力的忽视那些诡异的怪味道。
吃过之后,南巧更加紧张了。她很怕生病,尤其是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生病了估计也不会有人来医治她,那么她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她越是紧张,就越是睡不着,直到后半夜了,还十分的清醒。不过,她的运气还不错,身体并没有产生什么异样,更没有腹泻。
但是,也有人运气不好,离南巧不远的一个角落里,有妇人就开始生病了。那个妇人捂着自己的肚子,疼得满地打滚,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显然是疼得要命,南巧看见她那个模样,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好像那种疼就发生在她身上似的。
那位妇人发病应该是在夜里,但是她大概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一直忍着,直到第二天一早,实在忍不住了,才折腾了起来,引来了许多人围了过来。
她们这些妇人里,也有人略懂医术,但是技艺不精,只能对付一些头疼脑热的,像是这位妇人突然腹痛,几个懂医术的人都没能给出具体的解决办法。
南巧偷偷的问吴嫂子:“像她这种情况,军营里一般都会怎么处理?”
吴嫂子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南巧就已经知道军营里会怎么处理了。因为已经走过来几名女兵,拨开人群,挤了进去,把人抬走了。
南巧急了,不由的追了两步,问道:“你们这是要把人带到哪里去?”
吴嫂子被南巧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朝那几个女兵点头:“您们忙,您们忙,没事了,没事了。”
说完,就大力的将南巧扯了回去,拽着她走回了角落里。
南巧皱眉,她隐约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个生病了的女人,大概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吴嫂子说:“这种事也是在所难免的,何况她若是造化好,熬过来了,就能回来了。”
南巧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说:“她明明还活着,大家明明还没有找到她的病因,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吴嫂子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我们这里都是妇孺,懂得的医术有限,若是那妇人得的是什么传染病症,我们整个山洞的人可就都完了。如果她死在这里了,可能也会引起疫病,西北边疆,本就资源稀少,药材更是稀少,若是再引起什么疫病,大家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吴嫂子拉过南巧的手,轻拍她的手背,安抚她:“弟妹啊,你是第一年嫁过来,年纪又小,自然经历不了这个,难受也是正常的。不过,弟妹,你要换个角度想,你说我们的男人,他们是为何要在战场上拼死杀敌?”
南巧抬头,抹了一把眼泪,没有说话。
吴嫂子道:“他们是为了保卫边疆,但是像你吴大哥还有满树这种成了亲的,他们除了保卫边疆之外,也想要保护他们的女眷和家人。你说,如果就任由那个生病的女人留在山洞里,导致了别人跟着生病了,最后都病死了……满树他们还有个什么奋斗劲啊?自己在战场拼死拼活的,结果都没有人来保证他们家人的安全,将士们怎么可能不心寒?”
南巧知道,吴嫂子说的有道理,军营里的这种决定,看似对一个人很是残忍,但是却是在保护其他的人。对一个人公平,可能就是对一群人不公平;对一群人公平,可能就要对一个人不公平。
这件事发生后,南巧一直很失落。她从未想过,边疆战场,军营之中,竟然会发生这么残忍的事情。但是,这么残忍的事情,却是每天都在发生,甚至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而且,这种残忍的事情,却必须任由它残忍下去,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更多的人。
南巧看着自己手里的干面馍馍,突然有些害怕了。如果,她也生病了怎么办?她也会被那些女兵作为弃子,被抬出这个山洞?
到那个时候,苏满树回来之后,找不到她,会怎么样呢?
他会焦急心痛吗?他会伤心难过吗?
南巧摇了摇头,拒绝去想苏满树找不到她时的模样,她一点都不好奇遇到那种场景时,苏满树会怎么做?她也不舍得让苏满树去面临那样的场景,即使她现在只是苏满树的妹妹。
从这件事之后,南巧吃东西更加谨慎了。虽然军营里发下来的干面馍馍,依旧偶尔会有些坏掉的,但是她每一次都会仔细处理,保证自己只吃干净的。
等到南巧在墙上划“竖”划到第三十五个时,她们的情况突然有了变化。
那一天早上,南巧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那块尖尖的石头,在她身后的墙上划下一道“竖”,表示又是一天了。
她仔细的数了数,墙上一共已经有了三十五个“竖”,证明她在这个洞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
这天早上,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有女兵会给她们发干面馍馍。但是,到了中午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女兵们忽然变得兴奋,虽然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握着□□,但是脸上都挂着笑容,格外的开心。
南巧去舀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们的异常,但是却没听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山洞里的这段时间,南巧知道,军营为了不让山洞里的妇孺胡乱猜测或恐慌害怕,是不允许任何人透露洞外面的情况的。不论是好的消息,还是坏的消息,都是不允许的。
快到傍晚的时候,突然有人来通知她们,告诉她们可以回家了。
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南巧愣了半天,吴嫂子却是轻车熟路开始收拾东西,抱起年陶,就随着大队伍往前走。
她走了两步,见南巧没跟上来,急忙叫道:“弟妹,你想什么呢?快过来啊!”
南巧回过神,抱着棉大衣,跑到了吴嫂子身边,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小声问她:“嫂子,说我们能回家了?是说这场仗打完了?”
吴嫂子也是高兴,脸上忍不住带着笑,告诉南巧:“是,打完了,而且呀,一定是我们打了胜仗!”
打了胜仗?
南巧听闻之后,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跟着吴嫂子的脚步也不由的加快了。
她们出了山洞时,正好是夕阳要下山的时候,漫山遍野,一片火红,跟她们这群人的心情是一样的。
南巧跟着吴嫂子顺着她们来时的路,一直往山下走。当初来的时候是夜里,南巧只记得苏满树的叮嘱,让她一定要跟紧吴嫂子,对周围的情况没有太多注意。这次下山,她就有了心思仔细的打量起来四周。
她们躲藏了一个月的山洞,是在一个比较高的山坡上,顺着山坡往下,可以看见一大片棉花田,离她们原来住的位置,并不算是太远。
已经过了一个月,棉花田可能也快进入了收货季节,从她刚嫁过来的那种绿油油的样子,变成了半绿半白。南巧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一大片棉花田的情况,并没有发现有被糟蹋过的痕迹,看来那些北夷蛮人,应该是并没有到过这里。
回到家里后,南巧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家里的门是紧关着的,推开之后,因为一个多月没住人,里面落了一层灰,尤其是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最明显,应该是西北边疆天干风大的原因所致。
看见屋里桌子上薄厚均匀的灰,南巧就明白了,这一个月来,她住在山洞里,苏满树也根本没有回过家。
她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把屋子里的桌子柜子凳子都擦了一遍后,她又直接扯了被面枕头面,扔到木盆里,把被褥都抱到门外掸了灰,又从柜子里翻出了干净的被面枕头面换上。
她把自己的床和苏满树的木板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换好之后,外面的天色也渐渐的黑了起来。她看着地上摆着的木盆,想了想,决定明天再去洗这盆脏衣服。南巧临出门做饭前,把那木盆连带里面的脏背面枕面直接塞进了床底,藏了起来。按照苏满树的习惯,他见了这些东西,肯定不会舍得让她去洗的,一定会抢着自己洗了的。
去大屋做饭时,吴嫂子还没过来,南巧找到一些能吃得食物,并不多,如果苏满树他们什队的人回来,应该是不够吃得。她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于是先烧了火,熬了一大锅汤,把能煮的东西,都一股儿扔进去。
吃不饱,至少还可以喝一个汤饱。这么一想,南巧反倒是释然了。
吴嫂子很快就来了,她跟南巧说着抱歉,“我们年陶一回家就闹腾了起来,我是把他哄睡着才过来的,辛苦弟妹了。”
南巧当然不会计较,何况若是论计较,以前吴嫂子干的活可是要比她多的多。南巧把厨房的情况跟吴嫂子解释了一遍,吴嫂子说:“这也是没办法的,现在战事刚结束,能有的吃的就不错了,弟妹你做的没错。”
饭做好后,年陶也醒了。南巧怕小孩子饿,就让吴嫂子带着孩子先吃,她继续坐在大屋门口等苏满树。
以前苏满树他们去早训,从演武场回来,都是先路过大屋才能回家的,南巧觉得,她在这里等,或许能更早的看见苏满树。
可是,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她也没有看见有人从路口出现。
吴嫂子劝她不要等了,先吃饭吧。南巧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大碗杂烩汤,就又坐回到大屋门口。
直到月亮升得很高,南巧终于是忍不住的问吴嫂子:“嫂子,往年这种情况下,满树他们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嫂子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摇头说:“这个时间就不一定,有的时候会比我们回来的还早,有的时候可能是第二天。弟妹啊,天色也不早了,这外面也凉了,你也别在这里等了,先回家里去吧。满树如果回来,一定会先去家里找你的。”
南巧知道吴嫂子说的有道理,只能点了点头,提着灯笼,关严了大屋的门,跟着吴嫂子一起往家走。
她们没走进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南巧一听,是一些沉着有力,步伐稳健脚步声,一定是苏满树他们回来了。
她也顾不上继续给吴嫂子照亮,直接提着灯笼转身就往回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南巧这么突然一跑,把吴嫂子吓了一跳,急忙喊道:“弟妹你慢点跑,注意些脚下……”
南巧哪里顾得上那些,也根本顾不上脚下磕磕绊绊的路,一股儿的就往前面奔。
她跑了几步,就看见了前面的几个人影,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苏满树!
看见苏满树的那一瞬间,南巧顿时就不争气的哭了鼻子,眼泪霹雳啪嗒的往下掉,眼眶里的水雾越聚越多,连前方的路都模糊了。
苏满树看见南巧提着灯笼,跌跌撞撞的跑来,下了一跳,立即快步的迎了上去,扶稳她道:“天色都这么黑了,你怎么跑来了,跌倒了怎么办?”
南巧抹了一把眼泪,仰起头,去看苏满树,只顾着朝他笑了,也根本不在乎他究竟说了什么。
苏满树哭笑不得,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灯笼,替她照路,“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知道傻乐呢?”
南巧发现,苏满树黑了,瘦了,脸颊都瘦的陷了下去,整个人的五官更加的立体分明了。他的下颌长了一圈胡子,长长短短,有些凌乱,应该是这段日子,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
南巧把他从上看到下,忽然看见他的手臂上缠着绷带,立即紧张的叫了起来:“你受伤了?”
苏满树随意的晃动了一下自己胳膊,摇头道:“没事,小伤。”
他们说话的功夫,什队后面的其他人也都陆续的走了过来。
苏满树跟南巧说:“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顾以受伤了,先送他回家。”
他刚说完,她就看见了顾以。他躺在担架上,由什队的两人抬着,脸上煞白,应该是伤的不轻。
苏满树怕南巧跌倒,一直牵着她,跟什队的里其他人,把顾以送回了他自己的房子里。
直到这时,南巧才知道,顾以其实就是住在她和满树房子的隔壁,一墙之隔而已。
他们什队的人都住在联排房里,一排的房子是连在一起的。苏满树住在最东边的一间,吴大哥吴嫂子他们住在最西面的一间。
南巧每日起来时,苏满树他们都去早训了,吃饭也都是在大屋里一起吃,她从未注意过自己隔壁住的谁,现在才知道,住的竟然是顾以。
顾以,其实南巧对他印象很深刻。他身上的书生气十分的浓郁,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军爷,如果不是在军营里认识他的,南巧一定会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呢。
听吴嫂子说过,顾以没入营之前,是读过书的,是他们什队里,除了苏满树唯一识字的。
南巧站在顾以门口等着苏满树,没有进屋。他们这些房子都是统一规格的,里面的空间很小,那些人帮忙把顾以抬进去的人,很快的就挤满狭窄的小屋。南巧识趣,她自己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不要进去捣乱的好。
安顿好顾以后,南巧就听到其他人劝苏满树:“苏什长,您先跟嫂子回家吧,顾以这里有我们呢。”
“对啊,对啊,师父,你也受伤了,快点回去养伤!”唐启宝说干就干,直接把苏满树从屋子里推了出来,坚决不让他进去。
苏满树原本是想让大家回去休息,他来照顾顾以,没想到这喜人竟然把他推了出来。
他看了看南巧,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朝她伸手:“南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