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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九月,夜岚终于查探到了周寒天的身世之谜。
当夜岚神情凝重的将所查的结果告诉周若水时,周若水心里惊起惊天巨浪,竟失手将手中的茶杯摔的粉碎。
茶杯破裂的声音,换回了周若水的心神。墨竹慌忙检查周若水是否受伤,后者淡然的面孔上出现了裂缝,露出一抹了然与嘲讽。
怪不得,怪不得。前世自己再如何不得周泰的喜欢,外祖家的势力也不容他如此对待自己。
定是那人与周泰通了气,才让周蓉顶替,周蓉与周寒天是亲兄妹,二人联姻,更能巩固地位,而李氏在周泰的默许下借机除去了自个这一房人。
这样一来,尚书府的未来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周泰利欲熏心,却想不到,自己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若有可能,周若水真想大笑三声,原本她的大好人生,被他们毁于一旦。
她可不相信,那时的周寒天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好,真好……
她想让周寒天与宋锐自相残杀,看来没有必要了…她的仇,要自己亲手来报!
身上那一条条的血痕,每一处充满耻辱的印迹,被下人小厮围观赤身的自己,为了不再受辱咬舌自尽的自己。
母亲被污蔑的清白,哥哥被质疑的血脉,那断肠毒/药灌入哥哥的口里,一代英才就此抹灭。
李氏母子笑语嫣嫣,霸占了母亲的嫁妆,夺走了本该是自己兄妹两的一切。
周若水更恍惚见到,外祖父收到母亲身亡的消息时,倒地不起,余家生乱,荆州战火。
画面兜兜转转,一幅一幅都是斑斑血泪。未得到和已失去的惶恐充斥着自己,周若水只觉得内心越来越狂乱,一种没来由的焦躁围绕着她。
周若水被前世记忆所扰,猛的睁开双眼,只见“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口血吓坏了屋内的丫鬟,墨竹慌忙上前,紧张的问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墨竹焦急不已,夜岚更是心惊,看着周若水惨白的面孔,忙说道:“属下去请太医……”
“不,不许去…”正当夜岚想踏出房门,周若水虚弱的叫住了她。
可这一声吩咐后,周若水便倒在了搀扶自己的墨竹怀里,晕了过去。
夜岚顿时顿住了脚步,连忙与墨竹说道:
“我去请太医,你照顾小姐…至于夫人那……”
夜岚皱了皱眉,想起今儿周若水还应下了余氏一道用膳,虽知周若水定是不想余氏担心,可眼下,还是周若水的命更重要。
“夫人那总归是瞒不住的,你找个嘴紧的去通知夫人一声,我去去就回。”
墨竹紧张的点了点头,接着,将周若水抬到床上,唤来这会当值的墨梅,让她去通知余氏。
墨竹则在屋内,小心翼翼的把周若水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担忧焦虑的在屋内不停踱步。
大约两刻钟后,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从外头带进一股秋日的凉爽。余氏焦急的扶着许嬷嬷的手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
当余氏走到床边,看着周若水紧闭的双眼,惨白的脸色,顿时脸色大变,紧紧抓住周若水的手,随即转过头,看向墨竹,冷冷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照顾小姐的!”
余氏因为周若水的昏迷不醒怒火中烧,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压迫。墨竹顶住余氏灼热的视线,跪在地上,将方才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回夫人,方才小姐好端端的坐在屋子里喝着茶,紧接着奴婢就听到茶杯破碎的声音,过来一瞧,只见小姐神情紧绷,仿佛魔怔了一般,接着就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墨竹知道,周若水暗中查周寒天的身世,可这件事,她并没有打算告诉余氏。
虽然现在情况不好,墨竹也不敢擅作主张把这件事告诉余氏,墨竹相信,自家小姐一定吉人天相,运筹帷幄,绝不会这样倒下。
余氏听到这话正想发作,夜岚却进了屋子,手里拎着李如风,单看李如风脸色惨白,夜岚气喘吁吁的模样,就知道夜岚把轻功发挥到了极致,才这么快把李如风带来。
余氏看着夜岚,眉头不可见的一皱,周若水收下这个丫鬟她知道,可是有武功她却不知。
而且她手中提的太医?余氏保留观望,毕竟李如风太年轻了。
当李如风逃离夜岚的手,才轻拍胸脯,安下心来。不知道她发了什么疯,把自己从定王府的药房里直接拎了出来。
李如风看了一眼屋子,知道定是女子的闺房,再看那打量自己的余氏,心中一惊,这是王妃出事了?
“夫人,奴婢见小姐晕倒,将李太医请了过来。”夜岚见余氏打量的目光后,说道。
虽余氏对李如风不甚放心,可现在只有他一个大夫在场,便让开了身子,说道:
“有劳太医给小女看诊。”
李如风朝余氏拱了拱手后,坐到墨梅搬的矮凳上,隔着一方白色的帕子为周若水诊脉。
众人都紧张的看着李如风,片刻后,他才放下手,余氏紧张的问道:“太医,小女如何了?”
“周夫人,大小姐忧思过重,郁结于心。今天被激发了心中忧思,产生心魔,吐出一口恶血,血块堵在胸口,眼下这才醒不过来。”
余氏闻言,心提了起来。忧思过重,若水怎么会忧思过重!
余氏只觉头晕目眩,却强打起精神,再次问道:“可有治疗的法子?”
李如风沉默一会,露出焦虑与深思,半晌后皱着眉说道:
“如今我只能开几副方子让大小姐服下,可什么时候醒,要看大小姐何时战胜心魔,从梦魇中醒过来。”
李如风说的沉重,余氏恍若掉进冰窖般寒冷,她坐到床前,看着周若水熟睡中皱着眉头的容颜,眼眶湿润。
余氏用帕子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朝着李如风说道:“有劳太医,许嬷嬷……”
许嬷嬷听到余氏的呼唤,朝余氏点了点头,亲自领着李如风去开方子。
屋内沉重的气氛,让本就寂静的屋子更显安静。夜岚与墨竹目光紧紧盯着周若水,心里有说不出的担忧。
夜岚担忧周若水的同时,还担忧起宇文潇来,若被他知道王妃吐血昏厥,会不会出什么事。
夜岚皱眉深思,在李如风离开院子后,隔空传音,让李如风把此事亲自禀报给王爷。
周若水出了事,余氏这会也没心思惩治若华苑的丫鬟,她一直守在周若水的床边,看着周若水充满痛苦的神情,一遍又一遍的呓语,却什么也听不见。
余氏只能一遍一遍的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坐在床边默默垂泪。
晚膳后,周寒明回府。一回来就听到周若水晕厥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娘,妹妹怎么了?”
一进屋子,周寒明就看到余氏坐在床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太医说是心魔,平常忧思过重,给开了安神的方子,也不知管不管用。”
余氏轻轻一叹,周寒明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找的是哪个太医?我这会进宫再请一个,或者请坐堂的大夫来,总会有法子。”周寒明沉声道。
“少爷,给小姐请的是李太医,说是李院首的孙子。”余氏对那个年轻的太医没多大印象,倒是许嬷嬷说了出来。
李如风?怎么会是他?
周寒明十分疑惑,可现在这分疑惑被他抛诸脑后。李如风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若李如风都没有办法,若水她……
周寒明心急不已,可他不是大夫,更不知道周若水的心魔来自何处。
周寒明黑着一张脸坐在屋子里,让屋子里的气压越发低了。
子时,墨竹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药碗,瞧见余氏还在,有些担忧的说道:
“夫人,药好了,让奴婢喂小姐吃药吧…”
余氏转头看了一眼墨竹,淡淡道:“把药给我,我来喂。”
墨竹看了看余氏,把药碗递了过去。余氏接过药碗,许嬷嬷将周若水小心翼翼的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余氏吹了吹碗里黑褐色的药,慢慢的喂到周若水嘴里。
余氏一口一口的喂,可奈何周若水在昏迷中,药汁喝一半流一半。两刻钟后,一碗药终于喂了下去,虽说流掉了一半,余氏又吩咐墨竹再煎一副。
墨竹应下后,踌躇了一会后,说道:
“夫人,天色已晚,夫人先回去休息吧?这有奴婢们守着小姐,若小姐醒了,看到夫人这么憔悴,会担忧的。”
余氏摇了摇头,不为所动。许嬷嬷在一旁看着眼下已经有了乌青的余氏,亦开口劝道:
“夫人,明儿个您还要处理中馈,景夫人明儿也要过府,您先回去休息,李太医也说小姐没有生命危险,您这不休息,等小姐醒了,您又病倒了,小姐会埋怨自个的。您要是实在担心,老奴守在小姐这就好。”
余氏听着许嬷嬷的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景夫人过府是几日前就说好的,更是为儿子的亲事。
余氏看了看床上的周若水,再看着屋内的丫鬟都担忧的看着自己,余氏深深吐了一口浊气,说道:
“罢了,许嬷嬷扶我回去吧,你们好好守着小姐,有什么事赶紧过来通知我。”
余氏说着,又看向一旁坐着的儿子,轻声劝道:
“明儿,你也回去吧。虽说你明儿不当值,可这里毕竟是你妹妹的闺房,你在这总是不好。”
周寒明听到这话,想了想确实不妥,可也不放心周若水。余氏自是知道周寒明的心思,再劝道:
“有丫鬟看着,又服了药,你先回去休息,明儿再过来就是。”
周寒明终是点了点头,余氏瞧着,给周若水掩了掩被角,这才在周寒明的搀扶下离开了若华苑。
余氏离开若华苑片刻后,屋子里突然窜进来一个人影,墨竹大惊失色,正想开口,却被身旁的夜岚捂住了嘴巴。
待墨竹瞧见了眼前的人后,定下了心神,朝着宇文潇福身:“王爷。”
宇文潇淡淡点了点头,说道:“本王陪着她,你们都出去。”
墨竹闻言眉头一皱,孤男寡女,这对小姐的名声不好。虽然墨竹知道,在檀若寺时,是宇文潇救了小姐,可是现在……
墨竹正想反对,可对上宇文潇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子,顿时一紧,张了张嘴,却被眼疾手快的夜岚一下拉了出去。
屋里顿时就只剩下周若水与宇文潇两人,宇文潇方才眼底的风暴消散,轻轻坐到周若水的身边。
当宇文潇握住周若水的手时,周若水突然身子颤抖起来,突然力大无穷,反抓着宇文潇的手丝毫不放开,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小声的,一遍一遍的重复道:“救我,救救娘,救救哥哥……”
宇文潇神色一变,还不待他反应,周若水瞪大了眼睛坐了起来,宇文潇本以为周若水醒了,却不想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眸子。
神情凄惶,眼睛空洞而森然,宇文潇突然一瞧见她的目光就怔住了,世上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目光?
这么多年来,他上战场,手下的人命不少,临死前也有挣扎求饶的,却不及面前女子的惨烈。
宇文潇眉头紧皱,将周若水抱进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温柔中带着宠溺的说道:“若儿不怕,我在这,我会保护你,保护你的家人……”
他何尝见过这样的周若水,这些年,每次见她,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冷傲孤霜的模样,更有在家人被暗害时,表现的愤怒。
周若水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手段狠辣,雷厉风行,一切一切都在掌握中。
现在的周若水,脆弱不堪,仿佛下一刻就要离他而去。
“若儿,快点好起来,别离开我……”宇文潇紧紧抱住周若水,害怕的说道。
这个喜怒不定,霸道任性的男子,第一次觉得这么害怕与彷徨。
然,周若水却什么也听不见,在宇文潇的呢喃之下又睡了过去,进入那无边的梦魇。
梦里面,绝代芳华的她被世人遗弃,没有丝毫光亮。余氏的惨死,周寒天的暴毙,让她的心破了一个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突然,周若水见到眼前有一处亮光,走了进去,正好看到周蓉盖着喜帕,正红嫁衣,带着一大半余氏的嫁妆,迈进了镇国侯府的大门。
跟在周蓉身后的便是月季,可月季不是早就被发卖了吗?如何又成了眼下的大丫鬟。
周若水看着看着,心中猛地掠过一个念头,上一世她被宇文潇安葬后,便重生到了九岁。这之后的事情,却不得而知了。
如今正是前世周蓉嫁进侯府的时候,莫非竟是老天开眼,让她看着上一世最后的结局?
周若水神情恍惚的跟着周蓉,新房内,陆显玉温柔的挑开喜帕,看着周蓉满面羞红的脸,周若水只觉得愤怒不已。
场景突然转换,镇国侯的书房内,镇国侯看着眼前的少年,十分满意。
“当年虽是一时贪欢,却不想有你这样聪慧的儿子,这是本侯之幸。如今,挡路者已经没了,周府无人与你抗衡,待十皇子大业已成,周泰也将无用。周府的全部都是你的,本侯也会助你得到爵位,从此没有人能在看轻了你。”
“多谢父亲。”
少年抬起头,对着镇国侯十分恭敬,眼底燃烧着浓浓的野心。周若水望着少年的面容,不是周寒天,又是谁!
周若水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镇国侯,虚伪阴狠的周寒天,发出一阵冷笑。
前世的她们,竟然被一个奸生子算计到如此地步,原来她的猜测都是真的。
想到周泰捧在手心疼爱了十余年的孩子与女人,最后是送他上黄泉路的人,周若水真想捧腹大笑。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周若水眼前一花,眼前转到李如梦被剥夺正妻身份那一幕,原来,那天做的梦都是真的。
周寒天,周蓉做了半个月的嫡子嫡女后,又变成了庶出。周泰被降职,凉薄的本性再次暴露,李如梦失宠,掌家权到了与李如梦敌对的丰兰珍手中。
而丰兰珍掌权后,周府的一切被她抓的紧紧的,李如梦多年安排的心腹全部被发卖。
周寒天没了内应,行事束手束脚,周蓉被剥夺了三品诰命,在镇国侯府天天被张氏明里暗里的挑着刺,过得苦不堪言。
场景再次转换,周蓉足月生产,却一尸两命,倒在血珀中。
陆显玉看着周蓉的尸首,温润的脸上布上一片冰寒,不带感情的开口:
“就这么死了,真便宜她了。”
陆显玉厌恶的看着周蓉,张氏亦冷言道:
“哼,贱人生的野种怎配做侯府子嗣!当时得知你父亲的打算,安排人冒充你骗得她的身子,她还真以为你对她情根深种了?”
张氏恨恨的瞪着周蓉没了气息的身子,眼底的恨意藏也藏不住。
“若不是这个贱人的娘,当年与你父亲……娶回周若水,得到余都督的支持才是最好,现在死了更是无用,霸着原配的位分,更是可恶!还有那个野种,还好好在周府里,总有一天,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若水……可惜了,虽然我有几分喜欢,可是……”
陆显玉想起那个冷淡孤傲,偶尔对自己有一分浅笑的女子,心里越发不爽快。
听到这里,周若水怔住了,原来,周蓉的替嫁,是这对母子的一场棋局。他们为了地位,不惜伤害无辜的人命,自己与母亲哥哥,都是死在这一家子无情无义的人手里。
而陆显玉说的喜欢,周若水嗤之以鼻,不屑至极。若真的喜欢,又岂会让自己受尽曲辱而自尽,说的道貌岸然,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与权势。
周若水瞧着面前这讽刺的一幕,只觉得嘴里溢出一丝咸腥的味道,难受至极。她眼里泛起一团雾气,强忍着没让那泪水流下来。
随着眼眶里泪水越来越多,周若水面前又变得一团模糊,在白雾蒙蒙中走着,仿佛走到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只听到耳边似乎有千军万马的厮杀声,还有城门被撞开的巨响,刀剑相碰的声音到处都是。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声音停下,只见一名身着龙袍的男子在众多朝臣的簇拥下踏进金銮殿坐在龙椅上。
周若水望过去,正是太子。
虽周若水不知期间发生了何事,却也知道,太子如愿坐上了那把龙椅,那镇国侯府呢?
周若水皱着眉,见到侍卫将十皇子,镇国侯,康乐侯,陆显玉等人五花大绑的押了进来,跪在金銮殿上,狼狈至极。
一位身沾鲜血的黑衣青年静静的站在百官之首,冷冷的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人。他容颜秀美绝伦,眉眼中却是冷若冰霜,虽有刻入骨髓的优雅贵气,却被那冷清生生敛了下来。
一边的侍卫见状,厉声喝道:
“名不正言不顺的狗贼,竟敢满嘴胡言乱语,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侍卫说完,魏丞相捧着圣旨入内,宣读了先帝的遗诏,太子光明正大继承皇位,十皇子功败垂成。
紧接着,一名武将进了殿,朝着新帝开口:
“启禀皇上,平南侯已将周泰一家抓捕!”
“带上来!”皇帝冷冷开口,从前温润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周若水冷笑的看着周泰被带了上来,平南侯更是拿出了周泰与镇国侯的密信,上面写满了这次的计划,更有与西楚通信。
信上承诺,西楚助十皇子登基为帝,需割让西楚与大齐边境的五座城池。
周泰不敢相信的看着平南侯手里的证据,他明明藏的很妥当,更坚信不会有人找得到。
周泰的震惊下,突然想到得到他特许的那个人,当下扭头狠狠瞪着身后,吼道:“贱人!”
“丰兰珍,你个贱妇,你竟然敢害我!”
周泰红着眼,对丰兰珍吼道,若不是此时他被束缚了手脚,他定要上去狠狠教训她。
跪在地上的丰兰珍听着周泰的怒吼,毫不心虚的挺直了腰杆,与他对视,眼底尽是讥讽。
“我对你不薄,那般信任你,你竟如此狠毒,害我周家满门,你这个毒妇!”
周泰不顾及这里是金銮殿,依旧大声吼叫,丰兰珍却在这时,嘲讽的说道:
“待我不薄,好一个待我不薄。我丰兰珍出身官宦之家,与你又是表亲,父母丧命,我来京城投奔于你。可你,竟然给我下了那样下三滥的药,强行占有于我,让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做你的妾室。”
丰兰珍一想到此,眼底露出一抹怨恨。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这些年你确实待我很好。可是,夫人那般好的人,李氏如此污蔑,你却查也不查直接亲手杀了她,更迫害了大少爷和大小姐,只为攀上镇国侯府,为你的仕途铺路。你既然如此对待夫人,来日,为了利益,自然也会抛弃我。”
丰兰珍仿佛看着一场笑话般看着周泰,接着说道:
“李氏被皇后娘娘训斥没了主母的身份,你转头便将她抛弃。你这般凉薄,又何苦求他人真心待你。你身为大齐子民,你又何尝对得起国家?你这一辈子,官不成官,家不成家,父不成父,夫不成夫…况且,我并非只是你的表妹,你的妾,亦是大齐的子民,更是先帝的细作。”
丰兰珍的话,让周泰震惊不已,周府的众人更是不敢相信。在场的不少大臣也面露震惊,唯有高座的皇帝没有丝毫诧异。
“就算你恨我也好,怪我也好,丰兰珍在成为你妾室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留下的只是一个细作。若你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兵部尚书,又岂会是如今的下场…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反省自身……”
丰兰珍说完,起了身,走上前向皇帝行了大礼,只听皇帝说了句:“辛苦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一直沉默的黑衣青年讥讽道:
“周泰,举头三尺有神明。当你利欲熏心,出卖国家,不择手段,企图颠覆皇权正统,就应当想到这个结局。”
青年一说完,皇帝便下旨,镇国侯府,康乐侯府,周府三代灭门,家产充公。
周家,只剩下一个先帝的细作丰兰珍。而丰兰珍却看透红尘,在皇帝的默许下,前往安置皇家女眷的庵堂落发出家。
周若水见到这样的结局,心中只觉快意。再瞧着那黑衣青年,只觉得心跳的极快,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与这青年见过,却着实想不起来。
她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跟在那青年身后,一直往前走着。
却不想,青年来到了周若水被埋葬的山崖,他在坟头洒上了三杯清酒,烧起了纸钱。
“大仇得报,安息吧……”
周若水顿时瞪大了眼睛,原以为前生永远要背负的血债与耻辱,却在最后一刻柳暗花明。
青年的一句话,是她在这一世悲剧的人生里得到的最后一丝温暖,如同在这穷途末路上生出的唯一眷恋。
原先看不清的面孔,周若水还猜测是何人,可这声音,是宇文潇无疑。
周若水吃惊的大喊:“宇文潇!”
随着这声大喊,周若水彻底清醒过来,身子猛的坐了起来,接着听到一声关切的声音:“你醒了!”
周若水抬眸看去,梦中冰冷俊美的青年此刻就坐在床边,目光里有些微紧张,然而眸色冷清漆黑,若一方平静的深潭,要将人止不住的吸引进去。
“你……”周若水看到宇文潇在自己身边,有些发愣。
从前种种不过是一场梦,仿佛一场大梦三生,瞧见各人下场,此刻瞧见宇文潇,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可要喝水?”宇文潇见周若水发愣,想着她一天不曾进丁点米粮,快速倒了杯水,喂周若水喝下。
“你……你怎么在这?我怎么了?”
周若水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这时看到宇文潇,虽不知他最后为何那般,可现在,她对宇文潇满心的感激,因为他,她抓到了最后一抹亮光。
有些事情突然就在周若水的脑中明晰起来。前世是宇文潇替她平了她们母子三人的冤屈,更为他们报了仇,是不是正因为如此,今生才要她结草衔环相报?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我不放心,过来陪你。”宇文潇为周若水整理着耳边凌乱的发丝,说道。
一天一夜!
周若水再次愣住,脑海里回想起晕厥前那一幕,她因为收到周寒天是镇国侯与李如梦的私生子而气血翻涌。
可一切都过去了,这一世,二房被她收拾掉了,李如梦在庄子上生不如死,周蓉失了名节,再没有前世的好运,周寒天没了李如梦的搭桥铺路,与镇国侯亦不会相认。
周若水微微一笑,这一世,她得到了真心相护的人,母亲与哥哥一切安好。
“宇文潇,谢谢你。谢谢你做的一切…”
周若水看着宇文潇,发自内心的道谢,脸上更扬起了宇文潇从未见过的明媚笑容,更是主动伸出了双手,环住了宇文潇的腰身。
宇文潇被这样的笑容一怔,更被周若水主动投怀送抱打了个措手不及。美人投怀送抱,更是自己心仪的女子,他又岂会无动于衷?
宇文潇双臂一紧,顺势将人扯到怀里,一手扣在了周若水的后脑,狠狠吻了下去。唇舌相接,霸道而热烈,几乎要将人吞没。两人沦陷在这一刻,不分你我。
宇文潇情到浓时,门突然被人打开,踏进屋子里的墨竹瞧见面前场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周若水听到声音后,脸色一红,从宇文潇的怀里挣脱,而宇文潇则十分恼怒的看向墨竹。
墨竹回过神来,脸瞬间红了,垂着头看着手中的瓷碗,有些心虚的开口:
“王爷,奴婢听到小姐醒了,端了粥来给小姐服用。”
宇文潇闻言,脸色这才好了点。他拿了两个靠枕垫在周若水身后,扶她坐好后接过墨竹手里的清粥,淡淡道:
“本王喂她,你出去。”
墨竹听到这句,如蒙大赦般出了屋子。可一出来,墨竹想到,方才定王是在非礼她家小姐吧?她怎么一句不说就出来了?
墨竹此时有些懊恼,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后,守在了屋外,免得被人发现周若水与男子共处一室。
屋内,宇文潇正一口一口喂周若水吃着粥。他从小锦衣玉食,就算在智摩山上那些年,因为身子弱,所有事都有人帮忙做了。
现在,他第一次喂一个人用膳,虽动作笨拙,可处处透露着温柔与小心翼翼,周若水看到这样的宇文潇,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
用完了粥,周若水恢复了不少力气,宇文潇这才问道:
“昨天,为何晕倒?李如风回来告诉我,你有心魔,忧思过重,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些事宇文潇很早就想问了。她对柳家的恨,对陆显玉的绝情,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也要退掉这门亲事。
她身上的谜团太多,就算昨夜一整夜的梦魇,嘴里不断的呓语,可他听到的,只有那句“救我……”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宇文潇很想知道。他害怕,若周若水一直有心魔,这一次是醒了过来,那下次呢……
宇文潇眼底的坦诚与担忧,周若水看在眼里,垂眸深思后,淡淡说道:
“有些事我不好告诉你…不过我想,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已经抓到了她的光明,怎会畏惧那黑暗的过去。再说,重生一世,她说出来,还不被人当成了妖怪?
就算宇文潇不介意,她也不想说出来。有些恨,自己知道就好,不要让他人与自己一般受伤。
“也罢,你不肯说,我不强求。”宇文潇温柔的拍着周若水的背,轻轻笑道。
“虽然有些不能说,但为何我晕厥倒能告诉你。我让夜岚查探二弟的身世,竟然发现,他竟然是镇国侯与李氏所生……”
宇文潇乍听这话也有些呆住了,周寒天和镇国侯是父子?周泰被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
“那,你想如何做?”这个消息宇文潇也重视起来,镇国侯是太子登基的一大阻力,如今有了这样的丑闻,他可要好好利用一番。
“自然是要散播出去。”周若水轻轻一笑,不在意的开口。
“你有我,你想做什么就告诉我,我总会不留余力的帮你。”
周若水点点头,“我信你。”
是啊,世间除了母亲与哥哥,也只有他一人值得自己相信了。
宇文潇听到这话,眼前一亮,俯身吻了吻周若水的脸颊,说道:
“你再睡会…晚些时候,我让李如风过来帮你诊脉。”
周若水听到这,觉得自己身子确实还乏的很,于是点了点头,宇文潇扶着她躺下,为她掩好被角,听到周若水平稳的呼吸声后,这才飞身离去。
宇文潇回到定王府后,夜岚跟着就到了。见到宇文潇,夜岚立马跪在地上请罪。
“属下护主不利,请主子责罚。”
夜岚十分懊恼,她没想到那一则消息,对周若水触动那般大。若周若水有了个什么闪失,她如何对得起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主子。
“砰”的一声,夜岚从屋内飞了出来,倒在屋外的草坪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下次再犯,你的命就不用要了。”
屋内传出宇文潇冰冷的声音,夜岚大喜,主子这是原谅她了。
“多谢主子开恩。”
隐在一旁的暗卫见状,从树上跳下来,带夜岚去李如风那检查伤势,待服下了李如风给的药丸后,又将李如风拐去了尚书府。
这次入睡,周若水没有再梦到前世血淋淋的那一幕,重生以来,许多晚上,周若水都无法入眠。
宇文潇走后,周若水依旧熟睡。在她的梦里,有的是欢声笑语,母亲温柔的看着他们兄妹二人玩耍,在温暖的阳光下,她笑的明媚灿烂。
而阳光下,走来一名黑衣青年,温柔宠溺的笑容对着自己,周若水心中触动,走向了他。
一男一女,画面绝美,周若水只觉幸福要溢了出来。
当李如风踏进周若水的屋子时,已是一个时辰后,周若水还在沉睡。
李如风为她把脉,惊讶的发现,不过一夜,周若水的脉象竟然如此平稳,丝毫没有昨天的汹涌堵塞。
虽李如风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再留下了一张补身子的方子后,告辞离去。
此时,智摩山上,玄化大师看着天象,微微一笑,改命,已成。
他唯一的徒儿不再是孤独一生之命,命中贵人已出,他无需再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