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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蒲圻绷紧的身体软了下来，整个人又跟往日那样窝在椅子里，阴森森充满杀气的眼神渐渐退却。
燕翎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走过去这次没有倒奶酒而是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蒲圻像是经历过一场耗神的斗争，满头的汗，看向他时，眼神都是涣散的，愣了片刻之后才伸手接过茶水，说了句“谢谢”后慢吞吞地喝着水。
燕翎没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她的旁边。其实她这种状态他并不陌生，因为他也经历过。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带起来的队伍就这样被人折损，心血像是一下子耗干了一样，偏偏自己什么又做不了，这种无力感真的能让人奔溃。
“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多事，什么时候这破风沙才能消停点……”
程榔扑腾着身上的沙子，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迷了眼看了蒲圻一眼，脸色一正快步走过来，抓起蒲圻的手就把着脉。
蒲圻像是没有什么反应，另一手拿着茶杯依旧慢吞吞地喝着水，但是那水就是没见少，燕翎皱了皱眉，抬手将水杯拿过来，蒲圻抬起头望着她，那模样，迷茫极了，他的心钝痛一下，瞥了程榔一眼，忍住了想要用手背贴一贴她脸的冲动。
“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小子就受了点皮外伤，又死不了！”程榔松了手，没好气地发脾气，“你大病初愈，情绪就跟着大起大落，你要不要命了！”
燕翎皱眉，知道程榔是误会了，程榔以为蒲圻这样是因为巴彦。
该死的，怎么可能会是因为巴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蒲圻这样是因为心疼折损的士兵，但是听到程榔这么误解，还是不爽！
“她不是因为他！”
燕翎自己都没有发觉此刻自己的脸是有多么的冷，就连语气都很强硬。
程榔愣了愣，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他一样，皱着眉头移开了目光，看向蒲圻。
“是战争就有伤亡，你要是不想折损，就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把自己给折腾没了！张嘴，把药吃了！”
燕翎就见程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了个褐色的药丸就丢进蒲圻的嘴里，蒲圻十分乖顺地张开嘴然后咽下，是平日里没有的那种乖顺。
老榔头哼哼唧唧将药瓶收起来，嘀咕着什么他没太听清，就听清最后一句“……还是这个时候最乖，吃完一点都不让人费心……”
燕翎偏了偏头，压下了笑意，趁着老榔头不注意抬手在蒲圻脑后揉了揉，蒲圻没有反抗，反而很是乖顺地将后脑放在他的手心里，让他忍不住又揉了揉，在程榔回头瞬间就将蒲圻的头托着靠在毛毯上，收回了手。
程榔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了下，甩了甩袖子就往外走，“让她好好睡一觉，我去看看伤员。”
燕翎皱眉，蒲圻听到伤员时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干脆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炉子上的水开了，燕翎走过去替换了一壶，用热水温着酒，是清酒。
蒲圻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但是今天却被一杯清酒给放倒了。
燕翎打横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放到床上，脱了鞋，盖上被子，蒲圻的脸上没有一点红晕。
这不是醉，这是心理暗示，她想要逃避，想要借酒逃避。
燕翎靠着床坐在脚蹬上，一腿伸直，一腿蜷曲，一手搭在膝盖上，拇指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做着打响指的动作。
力道掌握的很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当初他被设计时，也是这个状态。
这个状态只能靠自己调整，别人没有办法。
蒲圻睁开眼就看到帐子，愣了愣之后抬手遮挡住眼睛，直到感觉到床边来了人。
“要不要吃点东西？”
蒲圻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胃里面空空的很难受还是坐了起来。
慢吞吞吃着粥时，蒲圻终于忍不住抬头望着一直盯着她的燕翎，本来想问一句看够了没有，但是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变成了，“没肉吗……”
然后她就看见他偏了偏头，她肯打赌他是在憋笑。
笑个毛线啊！
吃肉有什么好笑的！
似乎是笑够了，燕翎才转过头看向她，“老榔头说了，你醒过来要吃清淡的，特别叮嘱不能吃油腻的，尤其是肉。”
最后一句她都怀疑他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音那么重。
最后还是“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喝着粥。
喝完了粥，蒲圻裹着披风就出了帐子，去士兵营转了转，从士兵的口中得知了今天战场上的情形。
徐风不知道设了一个什么阵，利用天时地利，设了五个眼，每个眼都是一条死路，纵然不受风沙影响的士兵转进去之后也乱了方向，最后被逐个突破。
“你知道这种阵法吗？”
她看向燕翎，燕翎掏出地图根据士兵的描述标出了五个点，“星决阵。”
“星决阵？”蒲圻凑过去盯着地图，看不出其中的奥秘。
燕翎手指顺着五个点描着，蒲圻看了出来，“五个点是一个五角星。”
“没错。”燕翎指着中心位置，“这里才是活路。阵法只要有死路，就肯定有活路，星决阵的活路就是五个点连起来的中心位置，这五个点是死的，不能动，这也是这个阵最大的缺点，也是唯一的突破口。只要将兵力聚集在这中心位，再采用一字长蛇阵就可以破了这个阵法。”
蒲圻捧着地图根据燕翎的讲究研究片刻，起身将地图揣进怀里，慢慢踱步。
“殿下。”
燕翎拉住一直低着头往前走了的蒲圻，再往前走就是主帐了。
“殿下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蒲圻抬头望着他，没说话，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要上战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带起来的兵折在战场上。
“如果你想减少折损，就听我的，不要去。”顿了顿，燕翎补充，“最起码，现在不要去，信我一次好吗？”
蒲圻最终还是败下阵，跟着燕翎回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