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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这么一下子,气氛又凝涩了起来,因着突如其来的病情,因着昨夜还未和解的争吵,被这些东西夹杂中间,总是觉得有些尴尬的。
李梓瑶觉得有些闷闷的,无精打采的扭头向窗户处看去,每一处都是紧闭的。视线转移到齐灏手上,“先搁那凉凉吧,药太苦,你这样一勺一勺的太折磨人,还是等会儿让我一口闷吧。我好点儿了,留墨笙墨竹在这儿就行,你出去前把窗户打开点,闷得慌。”
齐灏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端着药碗,看见她眼中的疲态,只一眼,眼皮儿像是撑不住重,又盖上了,将她所有的情绪都遮掩过去。然而那一瞬间的乏累却被捕捉到,从来都是张扬暴躁的人,什么时候这样脆弱过。苍白无力,这是妥协的姿态,妥协什么呢,两人心知肚明——昨晚的事情搁下吧,谁都不要再计较,你故作关心就像这汤药一样,以为是暖的是治愈的,却是伤人。既不想照顾就不必勉强,我可以自己来。
齐灏沉默的站起身,静静将茶杯和药碗放在桌上,跨过软塌略微将窗户开了个缝,坐北朝南的房子正好挡了西北风,开一会儿不会带来太多凉气。
听懂了她话的意思,是让自己离开。齐灏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动,大拇指曲起的食指上摩挲,眸子深邃,深埋在其中一分不知所措的苦闷。既然选择回来照顾她,怎么又搞成这样了?
他们两个之间是有毒吗?无论是谁尝试着迈出一小步,都能让他们又隔开一大步。
她的疲态在他脑子里划过,鬼使神差,又去端起药碗,磨砂般的触觉,温温的,是踏实的感觉。
他的脸有些紧绷,嘴角也微微抿起,一抹泛白,坐回了床边,余温尚留的地方。
感受到身旁的震动,李梓瑶睁开眼,一丝不解挂在眼底,齐灏拿着白瓷勺子转着圈圈搅动,苦褐色药汁旋出纹痕,他看的认真,舀出一勺,一缕棕在白瓷边滑落、坠入,“滴答”一声轻响。
“抱歉,我不会照顾人,方才不是有意的,不会再这样了,还是先喝了药再睡吧。”
微挑眉角看出了自己要的诧异,齐灏是在示弱吗?在向她示弱。
看他将勺口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两下,有些笨拙,随后迎着她的目光将药汁递过来,一脸认真,不自然的牵出丝清浅笑意。
李梓瑶错开目光,弯唇笑了。
齐灏在试着与她相处吗?
他收起了不耐烦与应付,开始尝试认真对待了吗?
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声不响的走掉,没有像以前那样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希望是她想的这样才好,若是他再没有一点回应,这场经营里的踽踽独行可太辛苦了,辛苦到她不知道是否有一天自己会选择妥协。
李梓瑶张开嘴巴,齐灏送药。或许是病中的人都会变的脆弱,看他还略带青涩的脸庞上满是认真的神情,弯着唇角,眼眶却红了,一圈晶莹打转,又慢慢在眼底消失,眸色清明起来。
齐灏以为又是哪里不对了,顿住,干巴巴启唇:“怎么了?”第一次发现吃药原来是这么曲折的事情,很方。
李梓瑶摇头,妈的,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错觉,尽管还有很长的革命道路要走。
“苦吗?”他想起墨笙拿过来的蜜饯,起身去拿。
巨苦!知道你有这心我就放心了,别再喂了,我的舌根儿要被苦掉了。
李梓瑶没接他手里装蜜饯的袋子,抢过药碗搅吧搅吧干了,像汉子喝酒一样豪放。
齐灏似乎又一次被震住了。
许是心情好了,反而不再像之前那样疲乏难受,睡意去了,她倚在床头看齐灏继续弄那幅《九九消寒图》。
“有没有觉得我画技一绝?”李梓瑶嗓子还是哑的,但有气力多了,贱兮兮的问。
齐灏:行墨都不流畅,是谁给你脸,能说出这种话,眼皮没抬一下,回道:“还能更好。”
“我也觉得还有点儿欠缺,等我好了你教我作画吧。”
齐灏手扶朱砂块儿,在砚台里平缓滑动,听她这话又慢了两分,仿若不甚在意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李梓瑶又塞了个蜜饯:“去哪?”
“淮南。”
??
淮南?
书上没说过他时候去的淮南,只是提到他回来后甄夕络进门。
“带我一起去呗,我想去淮南看看。”
“看那做什么,又不太平。”齐灏说的倒是真的,南方已经隐隐出现乱象了,况且此去周佐期一定会设伏,带着她也不安全。
“可是,我们才新婚就分居,合适吗?”
齐灏投来了看神经病的目光,多了人新婚夜都分居,也没见人家怎样啊!
才刚有点儿进展就给她来个这,等近一年齐灏回来的时候还记的李梓瑶是哪个旮旯里出来的吗?
李梓瑶竖起手指,“保证不妨碍你公务,况且,我也是很有政治头脑的女子呢,肯定能帮到你,你就把我当成军师一样带上就行了。”
齐灏拿起毛笔蘸墨,手腕运力。他实在看不出来一个成天看书只看小黄书的女人哪里来的政治头脑。回道:“如果你想去淮南不妨等上些时日,等这件事儿了结,我们兴许能搬过去。”淮南节度使本就该是他的位置,这次去得拿回来了。
“啊?”书里没说过齐灏搬到淮南去住啊!
“你身边总该有个人伺候的。”
齐灏抬头看了李梓瑶一眼,想不起来李梓瑶什么时候伺候过他,除了床上。
“不必担心,有福安在。”
李梓瑶撇嘴,小声嘀咕:“福安哪成啊”
“确实不能带你去,明天旨意可能就下发下来了,那边事儿急,定要立即启程,你还病着怎么成。”
“发烧又不像风寒,好得快,多带几帖药就行了。”
“别拿身体玩笑,你跟着我过去到那边就清苦了,不抵在这里,什么都不缺,也无需顾忌什么,只要别闯大祸就行,闲来无事去找皇嫂或是让长乐过府都行。”
“可是我想跟着你。”
不知羞的,脸红,不说话。
“行不行嘛?”
如果声音不是那么哑的话,这个撒娇没准会加分。
齐灏已经为她突如其来的高热耽搁一次公务,这个是绝对不能答应的。路上不方便不说,还要顾忌许多,麻烦是小事儿,关键是不安全。
“你前几天问过我周贵妃的事情。”
“嗯,怎么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下她兄长周佐期俨然害群之马一只,我此次去定要得罪他,为防患于未然,这厮可能会先下手为强,你待在这里反而安全,岳父和皇兄都会看顾着些。”
带将画晾干,齐灏细细卷起,用圣绳系好,还放在原来的地方,一丝不苟。
固定□□要走了,不开心。李梓瑶又耷拉了脸,想去。
齐灏上前将窗合上,到床边来,“你再休息会儿吧。”扶着她躺下,将枕头平放。
余辉打下暗影,透过窗,映到床前。
“我不困了,你都要走了,陪我说说话吧。”伸出手将鼓出的被子掖到下巴下。
齐灏沉默,直起身来,“你既然好些了,我恐怕得离开一会儿,今天中午邀了几位重臣要商谈此事,听你病了,只得推掉,现在还是得再去一趟的,毕竟事关重大。”
中午推掉的,岂不是没吃饭就过来了?
“你中午吃东西了吗?”李梓瑶问道。
齐灏一顿,随即摇摇头,面上有些不自然了。
李梓瑶“嗤嗤”笑。“赶紧去吧!”
齐灏听她笑越发赧然,转身离去。
“齐灏!”
齐灏回头,“嗯?”是会让人怀孕的“嗯”,神情透漏出些许疑惑,然而那清冷的样子却越看越顺眼了。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她知道齐灏承受着什么压力回来的,眼睛弯弯的,恬淡沉静。
齐灏诧异,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嗯。”转身开门,走出时也带了丝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