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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芋儿捧着林老丈买回的一匣香枣糕来找温西,温西拈起一个尝了尝,见芋儿歪着脑袋看着她,不由笑道:“你要吃吗?”
芋儿满面期待。
温西又笑:“这个我不给你吃,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芋儿有些脸红,还有些不好意思,忙低着头退出去了,温西看她出门,便上前把门阖上,走回桌前,拿起香枣糕一个一个掰开,终于在其中一个梅花形的糕中看见了一枚便签,她缓缓打开,里面是秀气的蝇头小字:吾闻门前有客刁钻,听其少糖少糯之言,便知是妹,为何不亲身而来?若有烦难,姊当助之。
太好了……温西松了口气,师父在梅州有故友,便是春满坞的老板桃娘,她时常外出访问好酒好菜,常不在店,看这回信,她这回是在了,既然关老夫子说师父半年前来了梅州,他应当也见过桃娘了吧,桃娘交游广阔,消息灵通,不知道会不会晓得师父的消息呢。
她收起信,把一匣的碎糕点都吃了精光,摸着肚子晃悠到院子里坐下,在想怎么出门去梅州城里见桃娘,也不知道陈王躲在这山庄打的什么主意。
不想她正思索间,忽听得间壁有声响,好像是在开门关门,温西忙跳了起来,鬼鬼祟祟地蹑步去了墙边,透过镂空的观景窗,瞧见陈王换了一身简便的劲衣,好像要出门的样子,他走出了院门,忽然又顿了顿,回头,好像在向着院墙的这边的观景窗看来。
温西忙缩回脖子,接着又听见那院门关上的声响,她眼珠一转,哼,偷偷摸摸,必有蹊跷,忙跟了上去。
陈王身后跟着四五名随从,几人出了大门,便各自跨上一匹马,打马而去。
温西心急,她不好骑马跟踪别人,便使出轻身功夫,提气窜上路旁的高树,一程盯着人远了,又紧跟上去,如同山间的猿猴一般在树林枝叶间攀援跳跃。
饶是她功夫不错,毕竟才中过毒又受过伤,加上她双脚追那些四蹄,到了一处河边,已经是气喘吁吁,内力不继了,不曾想陈王那几人下了马,又上了一艘渡船。
温西登时大急,路上她好歹还能跟上,那水中,见鬼才能跟过去。
她不免撇撇嘴,有些索然地转头四顾,忽然一见不远处是条大路,路上还有行人的模样,来来去去的,农夫商贩,不算多,也不算少,再远处便是梅州城那高高的城楼,温西登时心喜,也不去管陈王了,正好她要进城找桃娘,陈王干什么关她屁事,随他去好了。
她跳下树,甩开膀子便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咳咳!”忽地,背后传来一阵咳嗽声,温西听着声音近在咫尺,有些皱眉,谁这么讨厌对着旁人的后脖子咳的,便回头想骂人,不想一转头——
陈王半挑着一只眉毛盯着她:“要去哪里啊?”
“欸!你、你、你不是上船了?”温西吓一跳。
陈王摸着下巴,一脸戏谑的笑意道:“我才想看看你还跟不跟得上呢。”
温西有些心虚,呵呵装傻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陈王一伸手,便提着她的后领子,脚步飞快,带着她掠身上了那渡船,二人才在甲板上站稳,船夫撑杆,渡船便顺河而去。
陈王一手捉着温西,一手便抓了她的手腕,三指覆于脉上,探了探她的脉息,随后又放下,道:“好的差不多了,难怪有那些蛮力跟了一路。”
温西挥开陈王捉着自己后领的手,退开好几步,抱着手道:“殿下要去哪里消遣啊?”
陈王笑道:“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就这么放心跟来?”
温西皱眉,一愣,随后眉头皱得更深,道:“我就是不知道才要跟过来瞧瞧的嘛,谁知道殿下又要算计谁,坑害谁了。”
陈王抬手,二指相扣,便重重地弹了温西的鼻梁一下,温西来不及反应,被他弹个正着,又疼又酸,险些流下眼泪来,忙握着鼻子蹲了下来。
陈王顺势又摸摸她的脑袋,笑道:“乖,既然跟来了,就安生呆着吧。”
温西红着眼睛抬起头,恨恨地盯着一脸笑意的陈王,“哼”了一声,没说话。
船在清凉河中走了许久,温西坐在船头,看两岸风景徐徐移过,忽然有些疑惑,她转回头,狐疑地看向陈王,陈王负手立在舱中,看得是远处一座轻雾缭绕、浓不可散的山峦。温西看他,他便微微侧头,收回了那远眺的目光,又转向温西,泛唇一笑,接着却抬起自己的手,二指相扣,凭空弹了几下。
温西忙转过脸,愤愤然地哼了好几声。
陈王失笑。
日头渐渐西移,直到满江金红,渡船才缓缓靠岸,岸边是简陋的渡口,下了船,走几步,便能瞧见一条掩藏在林间的青石台阶,台阶连绵而上,通向山中深林。
温西张张口,“关老夫子呢?”
这山,便是澐定山,石阶一路通向的,正是关老夫子的茅庐,既然陈王要来他家,那他自己人呢?
温西戒备地看着陈王,陈王道:“他离开了。”
温西震惊,“他去哪里了?你、你把他怎么了!”
陈王摇头一叹:“你认为呢?”
温西大急,忙疾走几步,拦在他面前,“你、你、你……”她双指颤抖,心中激怒,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陈王握住她指着自己的手,道:“他不得不离开,我已经给他准备了退路,他应当能够安然活到老死。”
温西面上的怒色缓缓收起,呐呐无言,又抽回自己的手。
陈王的侍卫留下两人,守在入山的小路,其余三人便跟着陈王上了那石阶,温西撇撇嘴,还是跟上了。
一路无话,夕阳也渐渐落尽了余晖,天色越来越昏沉,温西爬地浑身大汗,那掌心的伤处也有些***便激起了几分痛意,她边走,边拆开绷带,正在低头摆弄,不妨伸来一只手,她一抬头,却是走在前头的陈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正满面无奈地看着她。
温西愣愣,陈王便手指灵活地替她把绷带又系紧了一些,随后又抬起手,温西下意识地用那不曾受伤的手捂着自己的鼻子,陈王轻笑,却是牵过她的手,道:“山路湿滑,莫要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