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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了决定,事情还得一步一步地来,强军都是打出来的,练得再好阵前崩了也许逃命会逃得更快点,结果一样是失败。整军已经开始了,元人也许会过来也许不会,而他却没有太多的选择,要在短时间里树立起威信,没有比一场胜利更为理想的结果了,然而要怎么取得,却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
于是,借着回到后世去搬运物资的空子,刘禹将苏微整理的那些资料详细看了一遍,里头涉及的内容非常杂,政治军事什么的五门八门,后世研究的那些东西,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帮助不大,因为现在搞土改抑制豪强推行教育释放资本之类的活都还太遥远,唯一的想法是怎么生存下来,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那些子民,横跨三个省超过三百万的百姓。
“你怎么来了?”苏微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刚好准备放下资料换一换脑子。
“货都订好了,就想过来看看你。”
苏微进来的时候脚步十分轻盈,顺路还将他掉落在地上的几页资料捡了起来,看到那张小小的桌子已经放不下了,就随手放到了沙发上,自己却没有坐上去,而是蹲在地上检查他的伤腿,其实被裹成了那个样子,只x光都照不出什么,看一眼不过是求个安心罢了。
“述姐想问一下,这批货是走总公司的帐还是挂在南岛这边?”苏微抬起头,整齐的刘海下面,弯弯的睫毛随着她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洋溢着动人的色彩。
刘禹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发,陈述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她不想同那边再有什么纠葛,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当初刘禹允许她独立核算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资金上来说,之前倒腾的那笔黄金以抵押的方式存在华夏银行,帐户自然开得是帝都公司的名义,南岛这边划拨的资金不多,虽然他可以直接做主,却不想拂了陈述的心意。
这个问题始终是要解决的,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让这边尽快产生利润,他当然不会无限地投入而不注重产出,那样的话多少财力也是扛不住的,只不过现在来说时候还没有到,要等解决这一次的战事才能开始,时间很紧啊。
“从那张卡上走吧,先转到分公司的帐上,再拿去支付货款,就以注资的名义好了。”这批货的款项不算很大,苏微掌握的卡里就能解决,她当然明白这个办法是最好的,不过怎么也要让老板来做决定,不出意外地听到吩咐,她含笑应了一声,按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这里是一间旅社,房间不大,除了这个沙发连多出的凳子都没有,再要坐的话只能是床上了。刘禹将她捡起来的几页纸拿到手里,拉了拉她的手,让苏微坐到了自己的边上,揽着她的肩膀,靠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人和人之间很奇怪,有时候就是简单地想找个依靠,无关其他,因为比起死亡,孤独可能来得更可怕一些。自从分享了各自的秘密,这种亲密就变得自然而然,苏微听着耳边传来的心跳声,节奏平稳而有力,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那件事的进展不大,他这两个星期基本上没有去找那个女人,反而经常回家,每次回去不光是自己的家,就连述姐的家也是一样,看样子他们的事情家里人并不知情,述姐的父母还是当他女婿一样在看待”
刘禹无言地闭上眼睛,这俩货的事情到现在都是疑点重重,他让苏微去调查,只是想知道胖子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可是查来查去,有用的东西不多,除了那个女人。问题是,一个海归女人年轻貌美,倒底看上了胖子哪一点?要说有钱,她干嘛不来找自己,要说有才,这么多年哥们处下来,一点没看出来啊,难道说这女的也和陈述一样,审美观异于常人?
可悲的是,无论是什么原因,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他可以穿越到七百多年前,却无法回到几个月前,去提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何况就算这一次阻止了,也挡不住一棵出墙的心,男人本来就是这样的生物,他自己又如何?
“如果胖子身上没什么,找人去查一下那个女人,我总感觉这里头不简单。”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心里怎么都有些不舒服,因为这一切都是从自己将胖子拉出来的那一刻开始的,无论主观上是什么,客观来说造成这个结果的人,自己也能算上一份。
“嗯。”苏微轻轻地应了一声,用手指摸着刘禹的衣服领子,那是一件长衫,领口绣着云纹,针脚细密造型生动,有点像是自己寄出去的那一件。
“听高教授说,这一次的课题挺有意思的,有机会他想和你探讨一下,我没有把话说死,只说你还在外地,等到回帝都的时候再去拜访他。”
“应该的。”刘禹接过话头,总要回去一次的,他还真想去和那位教授聊聊,只是现在的问题是战争,人家的专业是历史,会不会太唐突了。
“你的手机有他的电话吧,这个时候打过去,合不合适?”
苏微诧异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从袋子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上面的时间,倒是不算晚,想了想,老板既然这么问,肯定是有事情要请教,她刚进门就发现了,那个时候的刘禹眉头是皱着的。
接到电话的时候,高铭成正从自己的家里走出来,一看上面的名字,愣了一下,随即就拿给了身后的妻子看,一点没有避开她的意思。
“多半是上回那个课题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了别的要求。”秦雪初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歪过头去做出一个偷听的样子,高铭成笑着将她抱紧,将电话接通。
“我是高铭成,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高教授,这么晚来打扰你,我的老板有点问题想向您请教,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高铭成一听,朝着妻子做了个耸肩的动作,秦雪初指了指前面,示意自己先下去。
“高教授,你好,我是刘禹,我们见过几次面,您还记得吗?”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高铭成的记性不错,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留着长发穿着长衫,还留着胡子的年青人,于是很热情地问他有什么可帮忙的。
“是这样的,我想请问一下,历史上元人攻打广西的时候,为什么只从荆湖方面发动攻势,哪怕在静江府被挡了三个月都没有想过近在咫尺的云南?”刘禹的问题让他一下子来了兴致,当初提供那些资料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放过对于细节的研究,回答之前,他还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思路,以便对方能听得更明白一些。
“这个问题么,是这样的”
在双方开始通话的时候,刘禹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毕竟是请教人家,坐着不太礼貌,边听边走,就到了房间外面。一通电话过后,刘禹就像从梦里被惊醒,没想到事情的背后还有这样的弯弯绕,按照这样的史实,一个大胆的构想在他脑子里形成了,等到把一切都想清楚,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好久,等他推开门回到房里,意外地发现,苏微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他决定现在就过去,东西可以晚一点再运,事情必须马上安排下去,没办法那一头是古代,随随便便出个门都是数以月计,一天时间都耽误不起了。将苏微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刘禹看了一眼她熟睡的模样,心里的把握又多了一分,轻轻地带上房门,外面的星空璀璨无比,看来明天又将是个好天气。
“一个学术问题,一聊就给忘了,麻烦你们等在这里,真是不好意思。”高铭成匆忙下了楼,上车之前没有忘记向前面的司机道个歉。
“没关系,时间还早。”
钟茗等他坐到后座上,点点头回应了一句,自从高铭成答应帮忙之后,程序上并不会马上就开始,至少政审一关是跳不过去的,等到一切安排好,就捱到了今天。白天人家有课,于是才挑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她亲自上门将人接过去,怎么说人家也是帮她的忙,事情结果如何先不说,姿态还是要作出来的。
车子开到了一个很普通的四合院外面,夫妻两个跟着她下车走进去,门口没有站着守卫,不过等她们一进去,院门就给关上了。钟茗领着他们先到了一个房间里,向他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并且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尽管事前妻子已经提示过,等到落笔的时候,高铭成依然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很认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欢迎你的到来,高教授。”钟茗将文件收好,正式朝他伸出了手,然后将二人带出了房间,这里一看就是某个政府机关的产业,房间的门框上有着钉子的痕迹,高铭成比妻子更加清楚,这样的院子会座落在市里的哪个方向,他的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则是兴奋。
这种兴奋随着眼前看到的东西达到了新的高度,放置在恒温箱里的那件裙衫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如果不是进去之前被收缴了手机,他此刻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拍下来,而现在,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了,恨不得刻在脑子里,永远都不要拨出来。
钟茗和秦雪初看到他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初的情形,看来这种事情是不分男女的,两人静静地都没有说话,耐心地等着他看完。
“在动手之前,我能不能看一下你们已有的研究成果?”出乎意料的是,高铭成回过神来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没问题,一会儿我让人送进来。”钟茗知道他们夫妻可能有话要说,主动退了出去,这间房子里装了摄像头和听筒,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向他们隐瞒,只说是必要的安全措施。
“太漂亮了,真不敢相信这是实物。”
没有了外人在旁边,高铭成一下子就恢复了本性,他拉过妻子的手,两个人并排望着那件婚服,嘴里发出了由衷的感叹,秦雪初当然明白他的感受,只是心里还是有一点担心。
“铭成,你真的有办法吗?”
“思路有一点,但是具体怎么样,还要看看你们之前所得出的结论。”
听到丈夫嘴里说得很轻松,秦雪初放心不少,她知道高铭成是个谨慎的人,如果没有把握,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让她好奇的是,自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会疏忽了哪一点呢?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有一点争强好胜的心。
“不是你的问题。”
高铭成似有所感地捏了捏她的手,资料很快就送了进来,当然来的不会是钟茗而是一个身穿便服的男子,今天这里面所有的人包括钟茗在内都没有穿军装,为的就是不给对方造成太大的压力,高铭成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去点破什么。
接下来的过程很枯燥,夫妻两个坐在那里一边翻看资料一边讨论着问题,那些学术上的东西,听得站在监视屏面前的钟茗昏昏欲睡,想了想她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我是钟茗,查一下半个小时前,高铭成在帝都大学接到的一个电话,是从哪里打出来的,机主是谁?”
结果很快就反馈回来,让钟茗吃惊的不是这个电话来自于苏微,而是他们为什么会从绿城这么远来找高铭成?
目标先是在南岛出没了一阵子,随后就赶到了绿城,在那里一呆就是十多天,期间订购了大批物资,除了枪头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就算是武装起来,不过是些冷兵器而已,问题在于,这样的动作出于什么目地,因此她现在急切地想知道倒底是哪一年,或是哪一个时期。
监视屏的画面上,高铭成夫妻已经结束了讨论,开始拿着工具进行观察,看上去和之前没有太大分别,不过从两人的表情上,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略的东西,都有些兴奋在里头。
真是一对让人羡慕的伴侣,这就是钟茗内心最直观的感受,两人并不总是和谐地,就当着他们这些监视者的面,都会就一些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看上去,有时候是高铭成得了理,丝毫不让地将妻子辩得哑口无言,有时候秦雪初看出了什么,也会毫不客气地质问过去,然而这些都没能影响她的感观,或许人家是乐在其中也不一定。
紧接着,两人就提出了新的要求,要从实物上取下一点线头去做检验,检验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到最后的结论,钟茗亲自监督了这一过程,还好一些多出来的线头,可是光是找出来就花费了不少时间,他们没有想到这件婚服竟然会做得这么用心。
经过检验和一番对比,高铭成才将得出的结论写在了报告上,拿到报告的一瞬间,钟茗突然间有些害怕,那张纸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定了定神一直看到最后,那几个汉字是如此地刺眼,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南宋末年?”
“是的,我的结论是基于一些佐证,比如那些金线和银线的线头,按照史料记载,这样形制的婚服,主人的出身不会低,用料一般来说会是舶来品,高丽或是倭国,可是这上面的用料经分析是来自于本地,这两个地区与南宋的贸易贸易往来是很频繁的,等到断绝的时候,已经是南宋末期被元人进攻的时候,按照这一点来推断,大致应该在1268年之后,相应的史料就是明州市舶司在那之后的税入呈现了一个陡降的趋势,并”
钟茗听着他的解释,脸色慢慢地变得苍白,她分明记得专家对晋陵宋墓的考证结论是北宋末南宋初,如果手上的这份报告是真实的,那就意味着
“感谢你们的工作,报告我会送交上级部门,你们现在要回家的话,我去安排车子。”
过了一会儿,等到对方说完了,钟茗根本就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嘴里机械地说着,倒是让高铭成夫妻二人感到有些奇怪,难道人家对于这个结果不满意?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再多看它一下。”秦雪初低声提了个要求,钟茗点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一直到坐上自己车子,她的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借着车灯,她一遍又遍地看着那份报告,真希望上面出了错,可是心里却明白,就算结果有偏差,大致上的时期已经确定无疑了。
怎么办?钟茗看着后视镜里那张苍白的脸,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一颗心就像掉落在地上的冰块,除了碎片,就是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