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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无极是在当天下午,面上含着温润的笑意,下了马后,缓缓走进秦王府的。
这个如同谪仙一般清雅淡漠的男人,面上素来挂着的,都是无欲无求的冷色;这一次,他面上那唯美又飘逸的笑容,却是看的秦王府几个守门的将军,都有些胆寒起来。
在孙无极一步步走进他们的时候,这些惯常杀人如麻、砍头如切菜的将士,却是控制不住的提起了全部心神。
他们握着秀春刀的手,在此刻青筋毕现,喉咙干涉,眸中满是浓浓的,掩饰不住的警惕之色,便连稳如泰山的脚步,在此时也微步可见的轻轻一退。
秦王府守门的这些侍卫,看人还是有些准头的。
他们早在第一次见到孙无极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是个棘手的。
然而,第一次直面这人,冷的让人恨不能骨头缝都发凉双眸,再看看他面孔上飘渺的笑意,众人越发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也就是在此时,众人也才又一次刷新了对孙无极的认知下限——主子这位幕僚,当真好气魄。
好气魄的孙无极,现在却是窝了一肚子火,来不及去冷月苑找妹妹,便直接去了清华苑,准备和秦承嗣好好沟通一下。
他原本在京城城郊处理一些事情,那是耽搁了三个月的事物,原本就很紧急。
他接连两天没有休息,好不容易今天能喘口气了,却是得知了秦承嗣去皇宫请期,让他小表妹早些嫁给他的消息。
孙无极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简直恨不能呕一口老血出来。
若是当时秦承嗣在他面前,他着实是想捅他两刀。
畜牲!!
小表妹明年也不过刚满十四岁。
十四岁就成亲?
秦承嗣他还能再畜牲点不!
孙无极面上的笑意越发温润飘渺起来,便连守着秦承嗣书房门口的墨丁和墨丙两人,看见了如今这个模样的孙无极,也一个个头皮发麻。
孙无极身上没有内力,虽然他也修炼武艺,因为幼年时,身子骨曾经饱经摧残的缘故,也是练不得高深的武功的。
习武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虽没有过硬的功夫,一手医术,却出神入化。
不仅擅长用药,还擅长用毒,因而,对于孙无极此人,秦承嗣近身侍候的几人,俱都忌惮非常。
如今看见孙无极这副笑的脸上要开花的模样,渐渐走近他们,墨丙心头当时泛上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这人越来越妖孽了”,而是“娘的,这次不知道是谁又这么不长眼,犯到这谪仙手里了?”
墨丙和墨丁虽然都全身紧绷,以防会出现什么不测。
只是,就在他们的严阵以待中,两人倏然就腿脚虚弱的站都站不稳了。
“你,你……”
墨丁和墨丙看着伸手去推主子书房门的孙无极,头皮都发麻起来。
他们根本没看见孙无极是何时下的毒。
墨丁双眸大睁,一边仰躺在底下,一边也还不忘费尽力气,去拿腰封中,用来传递危险信号的小烟花。
孙无极回头冷冷的看他们一眼,冷嗤一声,却没有对他们这个动作,发出丝毫的质疑,或是面露惶恐。
书房门被孙无极轻巧推开,看见坐在书房中,此时正摆出好整以暇的姿势,双眸幽深的看着他的秦承嗣,孙无极一颗心更是火烧火燎的难受。
女子成亲生子过早,本就于身子无益。
他们家祖上传承下来的规矩,姑娘是必定要在十八以后才出嫁。
就这个成亲年纪,祖上还担心家里的姑娘,会因为家人生子过早,身子早早的毁掉。
如今倒好,小表妹连及笄都没有呢,秦承嗣就想吃肉了?
无耻至极!
孙无极是想直接丢一把药进书房,等制服了秦承嗣后,再和他好生商议一个,他可以接受的婚后条款。
就譬如——
现在圣旨已经下来了,秦承嗣和小表妹明年成婚已经势在必行,既如此,他也不在两人的婚期上做手脚,媳妇秦承嗣可以照样娶,至于圆房么?
还是等阿愚满二十了再说吧。
孙无极微抿起唇角,直勾勾的看着秦承嗣。
可惜,他理顺了自己的思路,还没来得及说话,外边却已经匆匆走进一个人来。
墨乙看着躺在清华苑外和书房外的几人,头痛的捂额,觉得这么些骁勇善战的大男人,轻而易举就被孙无极制服了,这事情让他觉得有点不忍直视。
只是,墨乙可不是看了墨丁放出的求救烟花,才过来抓“刺客”的,他是有事情要禀报的。
“主子,忠勇侯府的三爷池仲礼,世子爷池晟瑾过来府里了。”
池仲礼和池晟瑾过来了?
墨乙话落,秦承嗣一张冷峻的面孔,现在更冷冽了。
而再观孙无极的面容,他面覆冰霜,身上慑人的冷气,比秦承嗣还瘆人。
今早弘远帝的圣旨,才下到秦王府,下午忠勇侯府就派人过来了,此举何为还用的着解释么?
墨乙看了一眼书房中两人的脸色,心中苦笑一声,又道:“属下已经将池府两位亲家安置在外院花厅,主子您是现在过去,还是稍等片刻?”
“走吧。”
秦承嗣眸子微眯了两下,也便站起身,迈起大步向外走去。
从孙无极面前经过的时候,秦承嗣也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孙无极,脚步更是停都没停。
墨乙看着旁若无人走远了的主子,又看了看书房内神色阴晴不定的孙无极,失笑出声,也又问道:“孙公子是一道过去看看,还是直接回冷月苑?”
孙无极什么身份,他们自然是早就知道了的。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颛孙世家,和忠勇侯府有什么恩怨。
只是,如今忠勇侯府都派人来接池玲珑回去了,相比起忠勇侯府,想来孙无极这会儿对他们主子的怨气,应该会消下去不少。
毕竟,若是此番池玲珑让忠勇侯府的人带走,他们所有人,可就要等到主子大婚后,才能见到那姑娘。
而若是主子直接将忠勇侯府的人打发走,把池玲珑留下来,这可不就也顺了孙无极的心思?
如此,好歹是有了共同目标,孙无极对自家主子的仇视,想来也应该稍微消减一些吧?
孙无极看了墨乙一眼,也微抿了唇,“前边带路吧。”
这便是要过去会一会池玲珑的大哥和三叔了?
墨乙含笑点头,也不再多话,却是果真也领了孙无极,走出书房。
在书房的门口,看到狼狈不堪的两个兄弟,墨乙心中好笑,面上却装得一本正经,“兄弟们且稍后片刻,二哥一会儿就派人过来解救你们。”
说完话,墨乙闷笑几声,也不看墨丁和墨丙两人黑沉的像是死了娘一样的脸色,便带着俊脸上挂满恶魔笑意的孙无极走远了。
墨乙和孙无极到了外院待客的花厅时,秦承嗣已经坐在花厅上首,开始进茶了。
坐在他左右两侧下首位置的,便是池仲礼和池晟瑾。
池仲礼虽说不是第一次见秦王,却每见一次这少年,都好似觉得,这少年身上的权威,与往昔相比更胜一筹。
秦承嗣少年领兵,是血腥的屠戮过西域二十万大军的杀神。
他身上自来养成的高高在上的威严,虽说不至于震慑的池仲礼在他面前无措,然而,秦承嗣身上的那股子历久弥新的血腥味儿,他眸子中透露出的冷冽和肃杀,却当成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池仲礼虽说因为受了秦承嗣几次重礼,觉得这少年并不像外边人谣传的那样酷戾,现在看到了这个浑身冒寒气的秦承嗣,池仲礼尽管已过了而立之年,在这样手握重拳的人面前,还是被吓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池仲礼都被秦承嗣当场给的下马威,震慑的口不能言,更何况是才进京三日的池晟瑾?
池晟瑾素来骄傲,且略有些自大。
他生在翼州,长在翼州,在翼州俨然就是最贵重的公子哥。
忠勇侯府的盛宠优渥,以及在翼州的权势滔天,养成了他自大而略有些傲慢的性子。
只是,虽然他傲慢,却是底气十足的。
可以说,数遍整个翼州,也再找不出一个能和他相提并论的贵公子来。
池仲远这些年来,对这唯一一个嫡子的训练和教养,都不是作假的。
不管他为人再怎样冷淡漠然,对于这个嫡子,总归也是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
池晟瑾通身的气派,以及他小小年纪就取得的傲人的成就,可以让他傲视所有的翼州权贵,以及大半个京都的勋贵子弟。
他可以在穆长尧跟前不落下风,侃侃而谈的展示着他过人的教养和所学。
只是,秦承嗣到底是不同的。
不管满京城,所有未加冠的少年,是如何的诗画风流,举止高雅,气质翩然若仙,这一切的一切,在秦承嗣面前,都低俗的没有一点用处。
秦王承嗣用兵如神,铁血无情,乃是大魏唯一一个异姓王。
他的地位本就至高无上,又重权在握,这样一个今年才不过十八岁的少年,虽然只比他大一岁,他身上的凛然之气,淡漠的有些狠辣的眉眼,面上的风霜刀剑之色,以及通身浑然天成的杀伐之气,都将池晟瑾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心性,打压的一点头都窜不起来。
就像是一个盗版货,遇到了纯手工制作的精品一样,池晟瑾虽然也很优秀,可他进京以来,接触到的,第一个同年纪段的少年是秦承嗣。
仅只是秦承嗣漠然无情的,扫视过他的那一眼,仅只是那样随意的一个眼神,秦承嗣便轻而易举的,将保持在池晟瑾心中十七年的优越感,打击的瞬间土崩瓦解。
坐在下首的位置,看着那个举手投足,都刚毅非常的少年,池晟瑾双拳紧握,眸光闪烁。
他深深的忌惮秦承嗣。
而另一方面,不得不说,这世间所有的少年,都希望自己会是第二个秦王。
茶水用了半盏的时候,孙无极旁若无人的进了花厅。
不看秦承嗣,也对忠勇侯府的两人视若无睹,孙无极怡然自乐的用着茶。
池仲礼和池晟瑾都看了孙无极一眼。
他们以为这个在秦王府“来去自如”,在秦王秦承嗣面前,都可以这么没规矩的人物,会是秦王身边的心腹,因而,在看了一眼后,也便不再失礼的关注孙无极。
看了看秦承嗣的脸色,池仲礼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身侧小几上,也是拱手恭敬的与秦承嗣道:“下官今日前来,乃是欲接侄女玲珑回忠勇侯府。”
微一顿,见秦承嗣面上仍旧满是风淡云轻之色,池仲礼也便又道:“如今秦王与下官侄女婚期已定,下官想先接侄女回府备嫁,不知秦王意下如何?”
今早下到秦王府的两道圣旨,在忠勇侯府引起的轰动,远比别的其他地方都大的多。
不说其他人了,就说侯府那几个连亲事都还没有定下来的姑娘,在听到徐安公公特意跑到忠勇侯府,对周氏和老太太说的那些话后,也俱都大惊失色,活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直接蔫了。
排行在池玲珑之后那几个丫头到还好,池玲珑早嫁两年,或是等及笄之后再出嫁,对她们来说都没有关系。
可是二姑娘池明琬,三姑娘池明珍,四姑娘池明嬛,现在却几乎要急疯了。
池明琬和池明珍,好不容易才从穆长尧这个名字所造成的黑雾中回走过来,如今正准备擦亮眼睛,在京城中寻找自己的良人。
可一个晴天霹雳打下来,池玲珑明年五月十五要出嫁,那岂不是说,她们也要在五月十五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现在时间已经是九月上旬,到明年五月,不过八、九个月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都不够她们挑选夫婿,如何能这么稀里糊涂就下嫁于人?
可不管侯府排行在池玲珑前边那三个未嫁的姑娘,现在是如何的将池玲珑恨的牙痒痒,在圣旨下了后,尽管她们恨不能池玲珑去死,想着却也火急火燎的,想要抓紧时间找个配得上她们的勋贵子弟,赶紧嫁过去。
从这一番慌乱中回神过来的侯府诸人,也是又忽的脑袋一个灵光,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关重大的事情来。
那便是,——如今既已经定了婚期,池玲珑岂不是该回忠勇侯府备嫁了?
之前江氏便想着,在池府众人都进京后,让池玲珑回忠勇侯府。
原先秦承嗣是因为担忧池玲珑倏然被他“克死”,才将池玲珑接到秦王府亲自看管的。
那个时候只有三房一家人在京城,江氏自己有三个儿女要照看,如何顾忌的上池玲珑?
且秦承嗣又请来了太后口谕,如此,池玲珑入住秦王府,也顺理成章。
然而,现在却不同于往日了。
一来,忠勇侯府的主子奴才、几百下人,全都都进京了。这么多人,还是可以把池玲珑看顾好的。
二来,从古至今,都只听说过未出阁的小姑娘在娘家备嫁的;不管是大魏,还是大魏之前的王朝,可是都从来没有过名分已定的王妃,在未婚夫婿府上备嫁的先例。
按理说,池仲礼和池晟瑾此番来接池玲珑回府,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都势在必行。
而池玲珑,不管是按照规矩,还是忌讳人言,也是应该回去忠勇侯府的。
只是,池仲礼和池晟瑾实在太想当然了。
他们觉得此行必行会很顺畅。
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秦王府,秦成嗣的喜好,便是规矩。
池仲礼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反复重申的主题,不过是要接池玲珑回忠勇侯府。
秦承嗣却是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接下来,也只是漠然的说了一句话,“之前本王王妃来我秦王府,乃是奉了太后口谕;如今池大人既然想接回本王王妃,便也请先请了太后口谕,再来接人吧。”
在池府两人的目瞪口呆,以及孙无极的漠然含笑中,秦承嗣直接就站起身,毫不留恋的大步往外走去。
临走还不忘丢下一句,让池仲礼和池晟瑾险些憋闷的要吐血的话——
“本王最是守规矩,此番言尽于此,池大人若想接回本王王妃,只管往太后宫中去请懿旨。”
秦承嗣的身影渐渐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孙无极才又看了池府叔侄两人面上略有些僵硬的神色,也是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池晟瑾,冷嗤一声,便也奕奕然离开了这花厅。
……
池玲珑对于今日发生在秦王府花厅这件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过,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已经到了第二天。
彼时,池玲珑亲手做了宴席“认亲”。
席位上,孙无极和孙琉璃两兄妹,对她这个小妹妹爱护非常,少不得又一人给了她一份重礼。
本是三人的宴席,秦承嗣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也过来凑起热闹。
秦承嗣和孙无极两人,一晚上互相看不顺眼。
池玲珑知道池府来接她回去的人,被秦承嗣挤兑走的这件事情,也是孙无极“无意”中说漏了嘴。
池玲珑那时只觉得好笑,也只假装没看见孙无极眸中看好戏的神色,愣是给了秦承嗣好几个白眼。
池玲珑被秦王留在秦王府备嫁一事,虽然跌破了众人的眼睛,刷新了京城中上到帝王太后,下到贩夫走卒们对于秦王认知的下限。
然而,不管现在京城中,百姓们又是如何议论纷纷,“池府那姑娘怎么还没死?”“秦王此举好似不太合规矩吧?”“哎呦喂,池府那姑娘熬了半年了,还活的好好的,果真福运深厚。”等等话语的,池玲珑开创了先河,留在未婚夫婿府里备嫁,也是不争的事实。
*
两人的婚期都定下来了,池玲珑在接下来的一些时日,却忽然变得很苦恼。
究其原因,便是——秦承嗣现在太放肆了了了了!
秦承嗣一直都是和池玲珑同船共枕的,,在以前几百个时日,虽然夜里睡觉时,秦承嗣免不了要对池玲珑动手动脚,揉揉小屁屁,捏捏身上的小馒头。
可不管那时秦承嗣多么流氓,他总归还没有持续刷下限。
在两人婚期请定之前,秦承嗣对池玲珑做过的,最最让池玲珑觉得脸红羞耻的事情,不外乎是在西山那一晚,借着池玲珑柔若无骨的小手,解决了他的生理需求。
虽说那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的时日,秦承嗣尝到了甜头,每次都要无耻的,让池玲珑帮助他。
可池玲珑多半会拒绝,实在拗不过他了,也只能认命的,让某人拿着她的手,为所欲为。
然那只是以前,相比前那些让池玲珑羞臊的无地自容的夜晚,池玲珑现在回忆起来,却当真想感叹一句:以前的秦承嗣,多纯洁啊!!
是的,对比起这些天的秦承嗣,以前的秦承嗣,纯洁的让池玲珑脸红心跳。
而现在的秦承嗣,却流氓的每次都让池玲珑欲哭无泪。
拿了小黄本本欣赏什么的,你自己看不就行了?
秦承嗣你为毛每次自己看过了,第二天却又要佯作无意的,将那小本本丢在她时常看书歇息的小榻边?
那高清的大图什么的,上边不论是男人的器官,还是女人丰腴柔媚的身体,都看的池玲珑想要流鼻血。
可咱们两现在还没到做哪些事情的地步的啊喂?
秦承嗣你以后看完了小黄本,可以不乱丢么?
她自己看见了,羞耻一会儿也就算了,可若是让收拾房间的几个丫头看见了,秦承嗣你不要脸,姑娘我还要脸呢。
池玲珑这几天见了秦承嗣就想捂眼。
不是因为不好意思直视他,虽然多多少少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
但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秦承嗣那双绿油油的眸子,看的池玲珑心慌意乱,小心肝好似要从口里蹦出来了。
池玲珑面红耳赤的,手边放着一本春宫图,一边也叹息一声,心中羞愧的想着,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