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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懊恼地捶捶头,小心翼翼地问:“我昨天有没有胡言乱语,或者说一些很不得体的话?”
惠儿几人齐刷刷地摇摇头,异口同声:“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昨天麒王将您送回来,您一个劲地抓住他前襟不放。麒王挣脱不开,也不让我们近前伺候,命侍卫闭了屋门,直到今天天亮早朝时才离开。”
“什么?!”我吃惊地几乎蹦起来:“你们就这样放心地将你们小姐丢下不管?”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难道就不怕你们小姐我被人家吃干抹净吗?我懊恼地想,欲哭无泪。
我的名声啊,怕是毁在自己手里了,果然一失足成千古恨!
惠儿几人颇为内疚地相互看了一眼,齐齐跪在了地上,低头小声道:“小姐恕罪,他是麒王,婢子不敢。”
我自己想想,这也怪不得别人,尤其是凉辞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冻结三丈的气势,我看了都心惊胆战,更何况是两个小丫头?
我无奈地将脸埋进锦被里,闷声闷气地道:“罢了罢了,怪不得你们,是我自作孽不可活,都起来吧。”
小样儿嘻嘻一笑,小声嘀咕道:“她们是商量着,麒王其实也不错,您无论如何都是不吃亏。”
我瞬间有了发飙的冲动,随手抓起身边的枕头,就向床前拼命憋笑的两个人身上砸过去。
惠儿和兰儿伸手将枕头接了,指着小样儿骂道:“你个叛徒,昨个夜里笑得最贼的还不是你,说是偷看到麒王在小心翼翼地给小姐擦脸,还哄小姐乖乖睡觉,说的话那么肉麻。”
“呃,”我转过脸看小样儿,将眼睛眯起来,做凶狠的样子:“过来,离我近一些。”
小样儿轻巧地避开了:“小姐,炉子上还给您炖着小米粥,养胃的,我去给您端过来。”
惠儿和兰儿也急忙应道:“我们还要去准备晚宴的衣服首饰。”
“什么晚宴?”我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七姨娘和青茵挑理说,她们来了侯府以后,徐夫人都没有安排一场像样的洗尘宴,明显是看不起青婠夫人的娘家人,所以徐夫人就安排晚间正厅设宴款待她们。”
我头大地摇摇头,一时无语。
七姨娘与徐夫人早就鸣锣打鼓地开战了。七姨娘将自己十八般武艺在侯爷府发挥得淋漓尽致,各种由头层出不穷,将侯爷府折腾得鸡飞狗跳。
而徐夫人不急不恼,左右什么事情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小事就应了,出格的事情也不自作主张,一笔一划地记下来,汇报给侯爷定夺,分寸拿捏得正好。
侯爷自然有些嫌弃,懒得应付,推给青婠自己做主。
如是三番,势均力敌。
晚间,徐夫人果然张罗着给七姨娘和青茵接风洗尘,老夫人就借口身体不适,没给这个情面。
那个严春华不知又从何处闻风而至,照旧涎着一副令人生厌的嘴脸,在席间侃侃而谈,殷勤地为我们劝酒布菜,与身边的青茵倒是相谈甚欢。
幸好我落座的时候离他远了些。按照年纪来说,我是应该坐在下首,挨着那严三儿。不过徐夫人在入座的时候,暗地里扯了扯我的手,拉着我坐在了她的旁边。而七姨娘又一向托大,竟然挨着青婠身侧落座。
严三自然就对身侧的青茵格外殷勤,而且善于胡吹海侃,甜言奉承,青茵最是受用,笑得花枝乱颤。
席间青婠数次对严三暗使眼色,严三皆置之不理。
青婠不动声色地对七姨娘道:“我与青茵妹妹这些年不见,有体己话说。你去同她换个位子,让她挨着我坐,也好亲热一点。”
七姨娘惯是个没眼力的,不懂青婠话中有话,犹自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亲热,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青婠坐不住,找了个借口,将七姨娘叫出前厅去,嘀咕半晌,回来后,七姨娘就跟青茵换了位子。
我身侧的徐夫人轻“哼”了一声,像是极其不满,用只有我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她自己也知道这严三不是东西,自家亲妹妹看得紧,却撺掇你与他多来往,这是安得什么心思?”
我不说话,只将手里的调羹在羊脂玉汤碗里慢慢搅动,看里面的醪糟汤圆上下沉浮。
青婠也是过于心急了一些,几次有意无意地让严三接近于我,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是什么目的。
我只低头装作喝汤,一言不发,听那严三一人自吹自擂。
七姨娘竟然也帮腔:“我们青婳也是大夫,会些偏方野术,你们两个人应该谈得来,要多亲近,取长补短。”
话风转得飞快,显然与青婠达成了一致。
侯爷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了青婠一眼,青婠只装作没有看到。
徐夫人娇笑道:“我也听闻青婳妹妹医术高超,尤其是昨日清平候府寿宴上,青婳妹妹小试牛刀,就惊艳了整个京城。只是不知与严家表弟相比,谁略胜一筹呢?”
寿宴之上,众目睽睽,四处传扬开来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师傅万千叮咛过,医术是用来救死扶伤,济世救人的,万不可用来沽名钓誉,争强好胜。
更何况那严三,根本就不配做个大夫。
我急忙分辩道:“我只是学了些皮毛而已,看个头疼脑热还可以,别的都不懂。昨日也不过只是凑巧。”
“青婳妹妹这可就妄自菲薄了,”青青瞥了一眼严三,似乎也有些厌烦,插言道:“整个江南谁不知道你师父圣手菩萨的名头,可不是徒有虚名的。我就信服你。”
“就是,”徐夫人点点头:“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青婳妹妹过于自谦了,今日不如给我们露一手,也让某些人心服口服。”说完眼梢向着严三处挑了挑。
“看徐二夫人你这话说的,这治病救人又不像弹琴跳舞似的,可以随时展示出来凑趣,咱们难不成还出去找两个病人进来不成?”青婠放下手里的象牙筷,用丝帕擦拭了嘴角,慢条斯理地说:“简直荒唐!”
“说的也是,”徐夫人自嘲地笑笑:“我也就是顺口一说。哎,侯爷,你这两日不是经常说自己心悸气短,出虚汗吗?不如让青婳给您把把脉。咱府里大夫医术是不错,但是术业有专攻,再说您老是吃这一个方子也不见效。”
青婠冷冷一笑道:“徐二夫人好像信不过咱府里的大夫和严家表弟。这十几年来,咱府上人可从来没有找外面的野大夫看过病。就你上次从府外找了个浑不正经的郎中,这次又病急乱投医,信起个黄毛丫头来了。”
“青婳的医术绝对不容小觑,母亲的病拖延了那么久,还是青婳回府以后一剂药根除的,若是侯爷果真身体不适的话,倒真可以让青婳试上一试。”青青也为我吹嘘道。
侯爷就有些心动:“这个方子刚一开始还是有用的,可能经常喝,就不管用了。那就让青婳试上一试,我先听听青婳的看法再说。”
徐夫人高兴地站起身,吩咐丫头将她跟前的碗碟收拾干净,垫上枕包,侯爷就将胳膊伸过来。
我原本就是大夫,因此也并未多想,将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之上,屏息凝神,仔细探查。
心里不由一沉。
侯爷的脉象艰涩不利,略有沉涩,查看他的唇色晦黯,舌质紫暗,有淤点,指甲泛白,明显是有瘀血留滞肾府。
我沉吟片刻,斟酌良久,方才问道:“侯爷以前可曾受过跌仆损伤?”
侯爷就明显一愣:“不曾有过。”
青婠嘲讽道:“我就说信不得,第一句话便露馅了吧?”
七姨娘亦是附和着冷嘲热讽。
我不予理会,指着侯爷第二腰椎的位置道:“大概就是这个位置,有没有受过重创?”
“侯爷,难道您忘了,您十二岁那年跟大哥出去骑马,大哥跟你玩笑,你被马重重地踢了一脚。
当时好长时间里你都吃不下饭,一吃东西就吐。而且一说话那个位置也疼。
府里大夫只粉饰太平,说你身体无碍,所以全都没有当成一回事,后来将养了一些时日也就好了。”
侯爷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快要忘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难为你还记得。”
徐夫人眼眶微微红了红,想说什么,终是咽了下去。
果然如我猜想的一般,侯爷这是因为瘀血留滞,引起了肾部受损。过于劳累或者酒色过度,变本加厉,引起的症状。
这些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看他的症状,恐怕瘀血已经引起精道阻塞,排泄失司,也就是说难以生育!
徐夫人满怀希翼地望着我:“青婳小姐,侯爷他身体究竟怎样,难道当初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不成?”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莫说他是我姐夫,这些话我根本羞于出口,我就算厚着颜面,也不能吐露一个字,因为我的对面坐着的,我的姐姐,如今正怀着身孕。
一字不慎,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