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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复又长叹一口气,气恼道:
“得了伤寒是不假,但是侯爷府又不缺医少药,伺候得也周到,何至于会搭上一条性命?
姨娘一直照拂娘家兄弟,生了病大多是从严三家药铺抓药。可恨严三那杀千刀的,竟然坑起自家亲人,以为不过是普通伤寒,不以为意,给抓的都是些假药或是霉坏的药材!
姨娘不觉,病情愈来愈严重,最后竟然卧榻不起。
侯爷从府外请了大夫看诊,人家说是伤寒治疗不得法,如今已经伤及肺部,病入膏肓。
侯爷也不疑有他,只当是府里大夫误诊,拖延了病情,气怒之下,将人家打出府去。
那大夫平白背了骂名,百思不得其解,偷偷买通了府里相熟的下人,得了一包药渣,才发现里面的药材多半都是假的,非但不医病,效果还适得其反。
那大夫一口气咽不下,找上门来,将一包药渣尽数丢到侯爷脚下。
侯爷闻言最初自然难以置信,将姨娘以前未服用的两包药拿去给其他几位大夫看过,才知道那严三竟然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黑心事。
他气怒之下,提着宝剑杀进严家,严三闻风从后门逃了出去,在外面厮混了一个多月,待姨娘丧事办完才回家。
这期间,严家人不顾姨娘病体,经常到姨娘跟前苦苦哀求,饶过自家儿子一条性命。姨娘终究还是心软,临终之时交代侯爷不再为难自家侄子。侯爷为了让老人家走得安心,也只能违心应了下来。
严三回府以后,娘舅为了给侯爷府一个交代,几乎打断了严三一条腿,侯爷也只能作罢,从此断了往来。
谁想到自去年年底,你青婠姐怀孕以后,竟然又同他走动起来,而且更加密切。
她信不过府里大夫,安胎保胎的事情都交给严三,所以他才隔三差五经常到侯爷府里走动。”
简直就是败类,畜生不如!我生平就最不耻这些视人命为草芥,造假售假,害人性命的医者。更何况还是谋害自家至亲?这严三果真就是丧心病狂!
“既然姐姐都知道他是怎样人品,怎么还敢放心将胎儿与自己的性命交托到这样一个畜生手里?胎儿可经不得丝毫差池。”我愤愤地道。
“可不就是!”徐夫人亦是义愤填膺:“侯爷一直未有子嗣,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婆婆更是激动地四处拜佛烧香,我们都是格外珍重的。
但是你姐却是铁了心思。非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严三已经改邪归正。而且还相信严三的狡辩,说是当初开给姨娘的药都是伙计所为,自己并不知情,受了冤枉。”
“那也不能由着我姐的性子胡来呀,侯爷就不劝劝她吗?”我问道。
徐夫人脸上就有些尴尬,红着脸讪讪道:“别提了,都怪我多事,听别人说城西有个妇科圣手,医术高超,就擅自做主,将人家请了过来。想给你姐请请脉。
谁料想却被你姐误会,说是我见她怀孕,眼里有气,专门寻了外人来合谋害她。
我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百般解释,她却愈说愈气,只嚷着肚子痛,怕是动了胎气。
大夫就在跟前,赶紧上前请脉,还未近身,青婠夫人就破口大骂,说是人家大夫趁机占她便宜,又哭又闹,生生把人家大夫羞走了。
我一时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那日严三过来府里,一粒保胎药给她吃下去,她才逐渐缓和过来。
侯爷回来后听说此事,将我一顿叱骂,让我以后顺着她的心意,莫要招惹她生气。
你说,我还怎敢再多言一句?”
晚宴时倒是果真听严春华这样说起过,原来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内情。怪不得当时老夫人立即就不再那样强硬,徐夫人也略有尴尬,原来是觉得自己有点理亏了。
没想到侯爷府女眷也不多,竟然也这样热闹,明争暗斗,不亦乐乎。
“既然青婳妹妹懂得医术,那我也就放下心来了。你与你姐亲厚,哪日有机会帮她看看,她信不过我们,总该信得过自家姐妹,可莫要拿自家骨肉赌气。“徐夫人苦口婆心道。
我心里苦笑一声,她哪里看到我与青绾亲厚了?但是又说不得,只能应承道:“这个是自然,多谢徐姐姐提醒。”
第二日早起用过早餐,带了姨娘给老夫人,青绾,侯爷,徐夫人备下的礼品,逐个院子走动一圈儿,堆着笑脸,脸都僵硬了。
昨日里晚宴时,我打问清楚,青青的见面礼早已经给各个院子里分发下去了。惠儿几人当时是带着礼品同我一起去的待客厅,后来见宴席之上有生人在,就识相地在门口折返了,以免尴尬。
老夫人和徐夫人对于姨娘给挑选的两样礼物均爱不释手,连道“有心”。拉着我的手一顿夸赞,家长里短地寒暄几句,我就起身告辞了。
青绾的院子好找,里面布置竟然同青茵的锦绣苑大同小异,一片姹紫嫣红。
在院子口,兰儿吞吞吐吐地问我:”小姐,你真的打算听徐夫人的话,主动请求给青绾夫人看诊吗?”
我奇怪地望着她:“怎么了?”
兰儿悄声道:“我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徐夫人口口声声是为了府里子嗣着想,为了青绾夫人好,话说得比蜜甜。
我却觉得她像是在故意撺掇您。您想,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贤惠大度的女人?否则也就不至于跟青绾夫人势同水火了。”
我看着兰儿笑道:“没想到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兰儿从扬州城来到京城,竟然长了心眼,学会用怀疑的眼光看待问题了。那你给我分析分析,徐夫人为何要让我给青绾看诊。”
兰儿得了我的鼓励,琢磨片刻道:“自从您回府,得了忠勇侯府和麒王府高看,这徐夫人就格外殷勤。
她应该是听到青绾夫人跟您一见面就百般为难您,觉得可以和您站到同一战线上,同仇敌忾,并且借助您的势头。
所以就挑拨您做青绾夫人最反感的事情,离间你们的关系。”
“果真越来越聪明了,”我对兰儿诚心夸奖道:“这徐夫人的确聪明,青绾也并不傻。她知道老夫人有让徐夫人取而代之的意思,她腹中的胎儿无疑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唯独信任一个严春华,这样别人若是想加害自己也就无处插针了。她不信任别人无可厚非。”
更何况,徐夫人说得天花乱坠,这样撺掇我,怕是其中别有心思,我暗自揣摹道。
兰儿点点头问:“那小姐究竟是诊还是不诊呢?”
我望着青绾的院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情况再说吧,毕竟青绾与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那严三方子不得当,我自然是要管的。”
正说话间,院子里就有小丫头出来探头,见了我们,飞跑回去禀报。
青绾依旧是拿了架子,故技重施,半晌方才让下人出来通传。
不过这次倒并不难为于我,未等我行礼,就让下人将我搀扶起来,赐了座,问询我夜里休息得可好,可有什么不习惯之处,同昨日初见时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道,青绾应该是刚刚服用过药,我留心提鼻嗅了嗅,是普通的保胎药的苦涩味,只是不知道混合了什么东西,感觉味道怪怪的。
我将给侯爷的礼品一起奉上,递给青婠跟前的丫头:“来的时候不知道青绾姐竟然怀了身孕 ,没有给小世子备下礼品,只能等满月酒的时候一并补上了。”
青绾看起来心情不错,抚摸着浑圆的腹部,一脸的骄傲:“我这头胎最初不稳,都没敢同父亲报喜,担心让他老人家空欢喜一场。
每日里小心翼翼,灌下这许多苦汤药,辛苦熬到这个月份,才稳当了。
前些时日,已经差遣下人带了书信,算算路程,这回信应该也就在这几日了。”
我看看她的腰,已经极是明显:“看样子已经有四五个月了吧?”
“不止,已经六个多月了,只是前期吐得厉害,吃不下东西,所以一直不显怀。昨个夜里,侯爷在跟前,他竟然有了反应了,踢了我一脚。”青绾得意地说:“侯爷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子嗣,最是宝贝。”
“是呀,这小世子可是侯府的希望,姐姐可要多食些营养的东西,好好补补。
不过,是药三分毒,如果已经过了六个月,胎位正,而又稳的话,就尽量不要再吃些乱七八糟的补药。”我好心建议道。
谁料青绾竟然面色大变,厉声啐道:“一个还没有出阁的姑娘家,张口闭口就是胎位胎位的,也不害臊,好像你多懂似的。”
说得我一噎,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反应,心里有些懊恼,当下出言反驳道:“我只是尽一个大夫的本分,给姐姐一些好心的建议罢了。”
青绾大概是觉得自己反应过于激烈,说话太尖锐,语气和缓许多:“你以为我喜欢喝这些苦汤药吗,还不是被老夫人联合着徐二夫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