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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狩,木兰围场彩旗飘飞,并着被秋风熏黄了的旷野森林,仿佛渡了层淡金色的薄雾。秋风吹得人心情舒畅,抬眸望去,天空澄澈的仿佛一泓清泉,却又似一块质地通透,泛着光泽的碧玉。
苏代一袭火红色的骑装,似一簇火光,热烈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她进宫三年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充满着蓬勃生机的草场,她整个心绪仿佛置于云端,就连唇角都不自觉的上扬。
胥珩身着一袭竹青色的劲装,抬腿跨坐上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大抵是探究和寻味的,他也一概不理,瞧见远远一个红衣女子正双眸含笑的望着自己,唇角便不自觉地微微翘起,二人相视一笑,没有一句话,却像是默契十足一般。
内监抬手将彩旗挥下,只听唰的一声,一匹匹马便像箭一般窜了出去。
胥珩抬眸望向已经隐入树林的那抹红色,笑了笑,这才慢慢悠悠的扬起马鞭跑进了林子里。
外命妇和宫中的嫔妃坐在林子外头的不远处吃着茶聊着天,此时宗室营的命妇们和宫中的妃嫔坐在一起,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有些命妇已经和一些妃嫔攀谈了起来。
贤贵妃被软禁,懿妃换上劲装和男子一般去狩猎,此时,凝妃便是这些妃嫔中位份最高的人。
穆亲王妃素手轻抬,斟了一杯蜜酒,唇角牵起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缓缓说道:“陛下可真是宠爱懿妃娘娘,大楚自圣祖以来,除了圣祖皇后,便再无哪个女子能和男子一同进入围场狩猎的。”
瑞康王妃也笑了笑,一双眉眼中满是和善:“圣祖的孝贤纯皇后可是陪着圣祖一同打天下的,自然不是我等平庸之辈可比的。”
“确实如此,陪着圣祖打天下,实乃巾帼风范,若不然,也不会被圣祖皇帝尊为孝贤纯皇后了。”穆亲王妃笑意盈盈的应和着,抬眸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高座上的凝妃,只见凝妃的朱唇轻抿,如牡丹般艳丽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可眼底却似是蒙了层秋霜。
穆亲王妃和瑞康王妃对视了一眼,继而便笑着捻起琉璃碗中的蜜饯海棠果送入口中,听着旁人说起了别的了。
苏代骑着马跑进了林子,只听得一阵鹰鸣声划破天空,她眸底快速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亮光,抬眸向天空望去,只见淡金色的阳光从林中的枝枝叶叶漏了进来,虽然已是秋日,可有些树木还不曾落尽了叶子,因此鹰隼在天空盘旋的踪迹在她的目光中有些模糊不清。
可她自小生长在乌珠尔沁,纵然只是名女子,骑马射箭却是她的强项。
她拉了拉缰绳,胯下的枣红马缓缓停了下来,她抬手从身后的箭篓中抽出一支白羽箭,眸光紧紧地盯着在天空盘旋的苍鹰,枝繁叶茂的林荫遮蔽了她的视线,可她并不在意,她对这只苍鹰势在必得。
箭在弦上,只待最合适的时机射出。
苏代只觉得万物都收敛了声息,她轻轻屏住呼吸,手指一松,一支白羽箭瞬间从她的弓弦上飞出。
只听得天空一声撕裂般的鸣叫,顿时,一抹灰色从天空直线跌下,苏代唇角微微扬起,中了,纵然已有三年不曾好好骑马射箭了,她原先还担心她有所退步,不过幸好,虽然确实不必从前,但至少还是拿得出手的。
“好。”身后骤然传来一个叫好声,并着一串掌声。
苏代身下的马匹一惊,她连忙牵扯住缰绳,抬手摸了摸枣红马的鬃毛,枣红马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她拉着缰绳调转马头,瞧见荣秉烨正眸光含笑的望着自己,他身后跟了几个宗室营的子弟,还有荣笙。
“朕方才还有些担心你,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荣秉烨声音里微微透露着几分赞许。
苏代笑得肆意,下巴一扬,骄矜的道:“陛下自然是多虑了,这样吧,臣妾和陛下比一比可好,到此次狩猎结束,看究竟是谁猎到的猎物更多。”
“若是要赌,自然要有赌注才尽兴些。”荣秉烨朗声而笑。
“若是臣妾赢了,陛下就答应臣妾一个要求。”
“若是朕赢了呢?”
“自然是臣妾答应陛下一个要求。”
“好,朕便是冲着你的这个许诺,也一定会赢你的。”
苏代一甩马鞭,枣红马飞一般的冲进了更深的林子,林中只回荡着她欢畅的笑声,“陛下输定了。”
荣秉烨眸底溢满了宠溺之色,他转眸对身旁的几个宗室营子弟和荣笙说道:“你们也去自己狩猎吧,不必陪着朕了,今日头筹,朕有重赏。”
每逢秋狩,君臣之间的关系总要比平日更融洽些,或者说更不拘泥规矩,这也是宗室营最能展现风采的时候。
“是。”那几个宗室营子弟笑着抱拳,一甩马鞭飞尘而去。
荣笙见那几人已经离去,才对荣秉烨道:“父皇,儿臣也先去了。”
“嗯,今日头筹,不要丢了皇家的脸面。”荣秉烨笑着点了点头。
荣笙此时的桃花眼不必平日里的慵懒,倒是闪烁着男儿般的坚毅。
他拱了拱手,笑着道:“儿臣定不会给父皇丢脸。”说完,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胥珩骑着马慢悠悠的晃荡在林子里,一只落空的白羽箭斜斜的插在一棵树上,他目光探究的打量着那支白羽箭,只见箭上刻着一个“怀”字。
他抿了抿唇,眼中隐隐有一丝异色一闪而过,他微微抬眸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周围无人,唯有风声从耳边流过。
他这才抬手将那支白羽箭从树干上抽出,收入背后的箭篓中。
循着被马蹄踏过的踪迹,他骑着马一路往前跑去。
不过多时,便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骑在一匹马上,身旁还跟着一个乌色劲装的男子,那男子骑着一匹棕色的马,剑眉微微上扬,薄唇轻抿,一双眸子里满是冷意。
荣怀的手紧紧的抓着缰绳,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狩猎,身旁虽然有表兄跟着,可他心底还是怵得慌。
母妃和他说了,若是此次秋狩,他能猎得好,父皇便能重新对母妃好。
“三殿下,前头有一只狐狸。”盛承安眸光一顿,瞧出了前方草丛中的细微动静,低声提醒道。
荣怀心底打怵,小声道:“承安哥哥,我怕我又猎不中。”
“殿下不必担忧,今日只是练手,殿下只需将平日所学的使出来便是。”盛承安眸光微微有些柔和,他轻声鼓励着荣怀。
荣怀的一张小脸上满是坚毅,点了点头,认真道:“好。”说完,抬手抽出白羽箭,手指微微颤抖,拉紧弓弦,心底慌乱的不行,手指颤抖着,在他未反应过来之时,他的手指已经送了,箭飞一般的射了出去。
他懊恼的垂下了头,就在此时,电光火石之间,似有一支白羽箭后来居上,以强劲的势头撞开了前头的那支白羽箭,直直的射入草丛中,顿时原本悉悉索索的草丛归于宁静。
荣怀低着头没看到一切,可是盛承安却看了个清楚,他蹙着眉,眸光冷冽的望着箭矢射出的方向,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骑在马上,脸上的笑容天真又无害。
胥珩没有理会盛承安的目光,一夹马肚子,一溜烟跑去了白羽箭射中的方向。
他勒紧缰绳,缓缓停了下来。
胥珩从马背上下来,一把扯出草丛中的白羽箭,只见白羽箭正射进了一只白狐的眉心,猩红的鲜血自眉心缓缓滑落,染红了整张狐狸脸,胥珩不由啧了啧舌,轻声咕哝了一声,“失策了,真是可惜了这一张好皮。”
他走回马旁,飞身上马,路过方才被后来居上的箭矢挡开的白羽箭,下马捡起后,一路小跑回荣怀和盛承安的身旁。
荣怀一双眸子里愈发的失落,满脸的懊丧,盛承安淡淡看了胥珩一眼,勒着缰绳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三殿下留步。”胥珩的脸上满是笑意。
荣怀回眸望着他,说道:“什么事?”
“殿下的猎物。”胥珩扬了扬手中的白狐,笑着说道。
荣怀的一双眸子里先是疑惑,紧接着便是一阵欢喜,他掩藏不住心底的高兴问道:“这是我射到的?”
“自然是殿下射到的,殿下瞧,射中白狐的箭矢上不是殿下的名讳麽?”胥珩将手中的白狐朝盛承安丢去,顿了顿,又笑道“方才我也瞧见了那只白狐,只可惜,技不如人,还是让殿下射到了。”
盛承安扬手一接,牢牢地抓住了白狐,他低眸抓过射中白狐的箭矢,只见上头确实刻着一个“怀”字。
他的眸光依旧冷冽,只是细看之下却多了几分探究。
胥珩才不管盛承安探寻的目光,他对着荣怀笑了笑道:“殿下,我就先行一步了。”说完,一甩马鞭就要离去。
盛承安抿了抿薄唇,转头对一脸欣喜的荣怀嘱咐道:“殿下先在这里等下,臣去问公子珩一句话,随后就来。”
荣怀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承安哥哥快些回来。”
盛承安一甩马鞭,追着胥珩的踪迹跑了过去,胥珩的马跑得不快,慢悠悠的晃荡着,盛承安只跑了几步便追到了。
“公子珩留步。”
身后果不其然的传来一个冷冽的男声,胥珩眸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勒紧了缰绳,身下的马缓缓停下。
“盛护卫有何贵干?”
盛承安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荣怀,低声问道:“公子珩,可否让我看看你手中的箭矢?”
胥珩自方才从地上捡起白羽箭,便没有放入身后的箭篓中,一听盛承安的话,他眸光淡然,抬手缓缓将箭矢放入箭篓之中。
盛承安瞧见他的举动,不由蹙了蹙剑眉。
“有些事,就不要深究了不是麽?”胥珩唇角噙着浅笑,淡淡开口道,眸光却有意无意的落在不远处的荣怀身上,“三殿下开心就好。”
盛承安紧抿薄唇,他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少年,“为何这样做?”
“世间这么多事,盛护卫若是什么事都去追问为什么,岂不是要将自己累死麽?”胥珩笑了笑,眸光瞥见一个火红的身影飞闪而过,他的眸子里润起一丝笑意,抬手扬起手中的马鞭甩在马上,顿时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盛承安眸光冷冽的望着远去的身影,此时,正好听见身后传来荣怀的声音,他不禁摇了摇头,算了,不管了,确实如公子珩所说,三殿下开心就好,而他,也顺理成章的完成了姑姑给他的任务。
他骑着马跑回到荣怀身旁,荣怀一双眸子里满是疑惑:“承安哥哥去找公子珩做什么?”
盛承安俊朗的脸上微微扯了个微笑道:“臣去问了问方才他来的地方可曾看见了旁的猎物。”
这话是不通的,木兰围场,猎物肥美,随处可见,可惜荣怀心思单纯,并未细想盛承安的话,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继而欢喜的举着那只雪白的狐狸,高兴地说道:“承安哥哥,你说父皇会夸我吗?”
盛承安点了点头:“自然会的。”
一听他这样讲,荣怀脸上的笑更加的浓了。
“代姐姐。”身后传来一个小小少年的声音。
苏代回眸望去,只见胥珩正笑着看着自己,眸底盛满了笑意,负手而立的样子,让她的心神不禁一阵恍惚。
“今日可射到什么好的麽?”苏代含笑走向他,轻声问道。
胥珩抿了抿薄唇,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野兔山鸡的。”
木兰围场的秋狩,宗室营的子弟总是会射到不少猎物,自然也不乏大件的,如虎豹豺狼之类的,这些东西算起来才是真的长脸子的。而野兔山鸡这些小物,每人多多少少都会射到一些,因为大抵是随手猎得,所以最后统计之时也不会算做数量的。
虽然珩儿不过十岁,可猎得山鸡野兔确实也不值得夸耀的。
苏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见他刚开始还是笑意融融的样子,一问起猎物之时,他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不由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安慰道:“无妨的,你还小,自然无需和他们比。”
胥珩听了她的话,唇角微弯,却没有说话,眸光只是静静的落在清点猎物的内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