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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程,粮食能撑到何时?”
听到粮食两字,范文程心头就发颤,依例跪拜道:“回大汗,若不动刀兵,省吃俭用,亦可支撑到明年三四月份。”
“你个狗尼堪,粮食都被你贪了吧。”
豪格不知是不是看上范文程家什么人,总跟他过去,一边开骂,一边又要上前踢人。
“退下!”
被皇太极一声厉喝制止,豪格怒瞪范文程一眼,心头更是恨恨的。
粮食支撑到明年三四月份,这是可以接受的,但问题就出在省吃俭用上。
皇太极明白,这只是范文程春秋说法,事实上已经很严重了。
“说说看,今年粮食为何如此紧张?”
除自产外,大金粮食主要来源是晋商,通过登莱海运而来。但沈有容到位后,即刻对登莱水师经过整顿,掐住粮食海贸。
另外,整个晋地都有东厂番子,不仅查旱情,而且还查粮食去向,晋商不敢从张家口出关。
因为粮食是大宗商品,只要一运输,就很难瞒得过有心人。
粮食出不了关,但可用来换徐氏庄园的钢材,倒腾一个来回,利益依然可观,因此他们不会冒险运粮。
另一粮食来源是辽东将门,但夏赋解京前,辽东将门已被乾圣压服,粮食再也没输出到大金。
剩下的来源就是朝鲜,这倒是正常,但远不能弥补前两种来源的缺口。
听了范文程的解释,皇太极满脸怒火,厉声道:“李永芳这个狗东西,连粮食这么重要的事都办砸,大金还要他何用?”
“父汗,儿臣去把李永芳给宰了!”豪格跃跃欲试。
皇太极怒吼道:“闭嘴!”
豪格悻悻退下。
目前这粮食储备,远不能满足大金要求,开战没得选择,但从哪个方向打,这是皇太极需要细细斟酌的。
最后,他还是决定对朝鲜进行怀柔之策,而不是动不动就征伐。
“英俄尔岱,你去趟朝鲜,面见朝鲜国主李倧,要求他上缴一万石粮食作岁币,再按市价卖粮三十万石。”
英俄尔岱出列跪拜道:“奴才定不负大汗期望,超额完成购粮任务。”
他当然听得明白市价是怎么一回事,心里也暗暗发狠,要是李倧不配合,那就换个人当朝鲜国主。
阿敏却是脸蛋涨红,他是一心要去征伐朝鲜的,可这死胖子竟然摆了自己一道,派英俄尔岱这狗奴才去搞粮。
其他人倒无异议,他们能理解皇太极稳定后方的良苦用心。
“大家都去准备吧。”
征伐是不可避免,不是征伐明国,就是征伐察哈尔。
去准备什么?
当然是准备战粮!
至于这战粮从何而来,大金权贵们都有自己理解,基本上兴高采烈地离开大政殿。
唯独多尔衮有些忧虑,但瞧一眼皇太极,见他非常坚定,只好暗叹一声,跟着大家离开。
没多久,沈阳城就乱起来。
一队队大金兵丁冲入汉人家中,甚至是汉官汉将府中,抢夺米粮。
范文程这倒霉催的,也没逃过抢掠的下场。
他回府请来大夫诊治后,刚吃过汤药,就听到府中传来嘈杂声。
随后脸上一个红手掌印的管家焦急来报:“老爹,多铎贝勒他,他……”
心中生起不好念头,但范文程仍一脸平静道:“说,多铎贝勒做什么啦?”
管家唉声叹气道:“老爷,夫人被他抢走了,还要抢府中米粮。”
范文程脸色一变,张张嘴要说话,最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爷,老爷……”管家急喊起来,“快来人,去请大夫来!”
不独范文程,宁完我府上也遭了难,夫人倒没少,但米粮基本被抢光。
汉人的商铺,甚至是晋商的,都没逃过一劫。
沈阳城中,一直喧闹到小半夜,也渐渐安静下来。
遭难的汉官汉将们,心中极其不忿,但无人敢出一声,连去皇太极那哭诉都不敢。
因为他们明白,这一切都是皇太极默许的。
第二天,沈阳城门一开,闹哄哄的大金兵将蜂拥而出,灾难随即朝城外蔓延,快速卷向其他城池。
辽东大地,到处是家无米粒的辽民,眼睛通红,心中悲愤,却不敢找建奴拼命。
第三天,皇太极下了一道军令:凡是踊跃从军的辽民,家属每月可从官府领定额口粮。
于是,不单单城外嗷嗷待哺的辽民,就是城池中汉官汉将的家仆们,都冲向汉军招募处。
范文程正躺在塌上唉声叹气,一身地主老财打扮的宁完我悄声进来。
朝管家使个眼色,请宁完我坐到塌前的椅上,范文程问道:“公甫,还没去南直隶啊?”
“宪斗,整个辽东都乱了,一时半会走不了。”宁完我非常安静,看不出他心中有悲愤。
大金突然之间,展露出野蛮本性。
范文程一时也想不明白,皇太极这个雄主,为何会如此短视,将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辽民,重新推到大明那边。
“宪斗,大金要大招汉军。”
招募辽民为兵,范府也有不少人参加,范文程自然知道,也明白皇太级为何如此做。
但他极其不赞同,因为这是饮鸩止渴。
辽东失去辽民耕种,只会令大金粮食更加短缺,好不容易走出大山的女真人,又要过回茹毛饮血的日子。
因为单靠劫掠,是解决不了粮食短缺的问题,垦荒耕种才是根本。
“公甫,大汗恐已有定计,要攻打宁远。”
“为何是宁远,而不是锦州?”宁完我问,他在这方面真不如范文程。
范文程瞧他一眼,长吁口气,回道:“公甫,李永芳要是早日发现宁锦异常,大金就有趁势攻克宁锦的良机,但此时再兴兵,恐为时已晚。关外军队大举入关,表明明国要弃关外,但若能守住宁远,给大金添添堵,想必也是明国所乐见的。”
“宪斗,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呀。”
听了范文程解释,宁完我脸色变得苍白,这其中也有他的失职,要是贝勒们缓过神来,定会拿他出气的。
范文程叹息一声道:“公甫,大汗不是不明白这事理,只是没能独掌乾坤,只能按大金权贵的意思行事。要不然,他这汗位也坐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