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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的情况没有比北方好多少。
杨婵一行向南行时照样看到了很多难民和成片枯萎的树木以及再不复生机发出腥臭味儿的河流,人间万物正在凋零。
四象觉得冷往杨婵怀里缩,杨婵抱着她,看着天边的颜色,忽然说“冬天好像来了。”
老君闻言,看着手里放着的从西岐带出来的凋零的花朵,说“是,冬天来了。”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太多不好的事情,行程不由得放缓了很多,但即便是放缓也从来没有停下过。
但当他们走到了华山时,终究短暂地停下了旅途。
杨婵当年在华山呆了三年,也护了他们三年,借着宝莲灯,听了他们所有人的愿望,几乎成了此处的山神,在李靖那把大火烧了这里之前,这里曾是不问世事的真正桃花源,可是,杨婵死后,这处桃花源终究被卷进了人间的灾难之中。
满山的翠绿化作了枯黄,曾经漫山遍野奔跑的小动物们早就不见了踪影,山路倒是依旧高耸,杨婵带着老君和四象一路艰难上行。
四象在华山时的年纪太小,再见到华山时就已经是和寻常人间没两样的破败之景,她理解不了杨婵心中的惆怅,下了车,像只撒了欢的小狗,抬起双手,跟烛九阴在枯黄的草地上跑来跑去,嬉戏打闹。
杨婵一直很沉默。
不过,她在看到真正的人间之后,就一直很沉默,这一点一直陪着她旅行的老君十分清楚。
杨婵看了眼身旁随着她慢悠悠向上走的老君,说“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
老君轻轻“嗯”了一声,他总是善于倾听。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杨婵望着华山的破败,心中的沉痛难以言喻,“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依着记忆沿着山路继续往上走,要抵达山腰那座道观,需要绕着山走很长很长的路,在此期间,一定会与山上许多人家相遇,山民十分热情,尤其是对有求必应的杨婵,一旦碰到她总是会送一些山货。
他们知道她和杨戬兄妹都是有法力的神仙,不太怕她,却有点害怕杨戬,不过就算很害怕,这群热情到自来熟的村民们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擅自跟杨戬混熟了,山里山外的老乡们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蛋,一直摩拳擦掌打算不要脸地介绍自家的姑娘跟这位“神仙”认识认识。
这些淳朴的山民心里总有小九九,打着注意要跟圣母娘娘做亲家。
他们很喜欢她,也很依赖她。
真心换真心,杨婵当年也同样不愿意跟着杨戬下山去寻求漫长的生命。
他们都说人心复杂,他们懦弱、贪婪、自私,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可杨婵觉得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她有一颗凡心,和他们一样贪婪、一样弱小、一样自私,从始至终都觉得人间很好。
她走到了半山腰,路过了山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这里已经完全破败了,人们战战兢兢地
住在房子里,山上几乎是“弹尽粮绝”,将近他们失去杨婵四年过后,他们再不能安稳地待在华山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安心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天下除了西岐,到处都在打仗,这些作战的奴隶们胆子最大的和最小的死在战场上,中不溜地拼死一搏逃离了战场,他们有力气又没有饭吃,自然而然成了流寇,而那些小诸侯们没有粮草了也会理所当然地劫掠国境内的百姓。
世道乱的一塌糊涂,华山也没有成为例外。
雪上加霜的是,神仙们打仗,打的山河破碎,打的煞气肆意,万物再难新生,于是整个人间被拖着病入膏肓,人间里存活着的凡类们被拖着进入了永远的寒冬,苟延残喘。
杨婵走在安静又破败的村落里,以为山上已经没有人了,但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往里走的时候,听到人声,她立即抬头看过去,听到有个人难以置信地喊“是圣母娘娘吗”
杨婵愣了愣,转过看过去,看到那个最开始向自己许愿的男人。
她记得,他的愿望是讨个媳妇儿。
杨婵向他走了过去,她越走越近,那个男人看着杨婵越来越清晰的面目,不由得落下热泪,哭道“我就知道是您”
紧接着他,山上有许许多多的人冒出头来,一双双黝黑的眼睛,饱含着期待和惊喜地看着她。
就算是这样的荒年,杨婵依然被他们热情地请进屋里招待,他们拿出手里最好的食物、最好的酒水招待杨婵一行人。
一山的人围城一团,挤在男人狭小又破败的家里,只为了看杨婵一眼。
男人和他夫人在屋里屋外忙活着招待杨婵,他们面色灰败,紧皱着眉头,明显是愁云惨淡,但是在看到杨婵时,他们却喜上眉梢,满脸微笑,看不出苦色。
老君狼狈地被人围观着,思考着要不要拔腿就跑,被杨婵和四象双双摁住不准跑。
老君跑不掉,只能攥着酒杯,讪讪地跟热情的山民们一一敬酒。
那些山民看到杨婵就像看到母亲一样,也不管杨婵是不是长得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倒苦水,哭成一团。
杨婵从他们七嘴八舌的抱怨声中,大概拼凑出山民们这些年的遭遇。
当年,她一死,太乙带着四象和哪吒离开了华山,之后帝辛短暂地停止东征,天下又因为她久旱逢甘露,生机勃勃,但紧接着历史再次重演,帝辛在国师申公豹的撺掇下再次东征,这一次东征有一个祸国殃民的战利品妖妃苏妲己。
苏妲己入宫后,借着泼天的恩宠很快将手伸到前朝,无数忠良贤臣因此被害,人人自危,这一场动乱连王室的自己人也没有放过,以王叔比干为首的一众王室惨遭屠戮和驱逐,这些王室带着兵马良将投奔各地诸侯,那些地方诸侯本就因为帝辛前些年东征,掏空了他们的腰包而不满,这下子有了理由,加之,众所周知又备受尊崇的老文王被帝辛囚禁,许多诸侯因此有了不臣之心,动起了歪心思,他们摩拳擦掌开始明争暗斗,妄图
能撬大商的墙角。
然而,帝辛骁勇善战,就没有输过,这些没什么胆量的诸侯们不敢打,就撺掇着收留的那群本就爱内斗的王室们打,意图坐守渔翁之利。
一开始一个人这么想,后来是两个,紧接着是一群,像是尝到甜头的苍蝇,蜂拥而至,因此诸侯之间大战小战不断,兴亡百姓都得苦一苦,华山受其波及,数不尽的青年逃不过征兵被迫上了战场不说,连沉重的赋税也压到了他们头上,过得苦不堪言。
山民们祈求着死去的圣母娘娘重新来到人间,在那个被烧毁的神庙里求了又求,却让一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妖怪给得了便宜,她伪装成杨婵的模样,收纳山民们的供给不说,还强迫山民们借着许愿与她签订“合约”,借着杨婵的皮舒舒服服地做了个野神仙,吃掉了不少山民。
这真是雪上加霜,山民们在知道她不是显灵的圣母娘娘后,合力将她驱逐了出去,也幸好当时向天求雨的华山圣母在山下名声大噪,被赶下去的假神有了更好的去处不至于跟他们鱼死网破,不然又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山民就这样苦着日子过了好几年,有些受不了的就往外跑,但是山下日子还不如山上,这里虽然也苦也穷,却至少不会莫名其妙撞上诸侯混战,不过很多跑出去的人回来后都得到一个消息。
他们的圣母娘娘好像真的复生了。
山民们欣喜若狂,又都回到山上,等待着圣母娘娘的降临。
杨婵看着他们的眼泪,沉默许久,说“可我一直在西岐,你们在这里等着也无用。”
这些淳朴的山民们笑呵呵地说“外面打着仗呢,像娘娘这么良善的神仙,肯定得一路走一路救人,一路上肯定会耽搁很长时间。”
“不过西岐离这里不远,我们一直相信您会回来的。”
杨婵来这里就是路上遇见而已,完全是意外,她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专程天降下来拯救他们。
她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但那些兴奋的山民们看不懂她的羞愧,他们继续兴高采烈,热情洋溢,那个最初向她许愿的樵夫又哭又笑,道“我都跟我媳妇儿还老是说,如果您在的话,安儿就不会死了。”
杨婵立即抬起头,问“安儿怎么了”
樵夫成亲后不久,就有了孩子,名字还专程找杨婵取的,叫永安,就是希望那个孩子永远平安。
不过杨婵这个人可能天生就跟取名这件事不太对付,被她取过名的孩子都死了。
陈塘关那时候是这样,华山也是这样。
樵夫身旁一直沉默的女人忽然哭了,她说“他饿死了。”
她看着杨婵桌子上的东西,声音很轻“他饿死之前要是能吃这么好就好了。”
樵夫闻言一惊,连忙说女人晦气,把她赶到屋子里去了,热烈的气氛因此阴沉下来,杨婵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女人失去牛犊后母牛一样低低的哀鸣声
樵夫的神情有些尴尬,不止是他,大家的神情
都很窘迫。
看看桌上的那些四象嫌弃吃的东西,其实是他们的所有了,难得圣母娘娘来到,他们却不能像当年一样拿出新鲜的果蔬和山货进奉娘娘。
老君喝酒的动作也停了,他拿着酒杯看了杨婵一眼。
杨婵站起来,说想要上山看看。
大家忙不迭地点头,争相为杨婵指路。
当年那个修得高大巍峨的道观早被李靖一把火烧了干净,后来的道观又是山民们自发修得,这些年他们的日子过得越发艰苦,后来的道观当年比不过从前,不过,至少能放下一尊巨大的神像。
杨婵跟着他们走过了当年烧毁的道观,走到了山腰另一边的位置,看到了新的道观。
老君踏入道观以后就停了步子没再往前走了,四象却不明所以地蹦蹦跳跳,杨婵被人们簇拥着来到了他们精心铸成的神像前,他们的目光饱含着期待和喜悦,看了看那座高大却温柔的神像,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身旁活生生的杨婵,像是等待母亲夸奖的小孩子,不安、喜悦又期待。
杨婵抬头一望,看到了自己。
她披着雪白的头发,柔和的眉眼低垂,半掩一双璀璨的金眸,手持宝莲灯,神情悲悯,眉宇间含着淡淡的忧愁,淡粉色的唇轻抿着,蓝色的鲛纱飘飘若仙,恍若九重天上降临的神女。
她有一颗凡心,和他们一样贪婪、一样弱小、一样自私,说到底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可她这样的人竟然被供奉在高台,成了神。
人、人、人、人。
神、神、神、神。
她这样的人,竟然是神。
她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像一块难以融化的冰哽在了喉咙上,上下不得,水火不容。
然而,冰块被滚烫而炽热的人心包裹着总会融化,她仰着头,眼前的自己变得模糊,失神时她听到四象捧着她的眼泪,大惊小怪地喊道
“娘,你哭了。”
通天从碧游宫中七七四十九重小境界里终于苏醒。
刚刚苏醒,他头疼得快要裂开了,他摁着头,拖着宽大的衣袍,从碧游宫中最大的寒潭中爬了出来,他一身都是足以凝成冰的冷水,但一爬出寒潭,正好浸在蓬莱岛终年温暖的阳光里,身上的寒气逐一散去,冰火两重天,实在不太好受。
他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年纪大了,倒也不能这么折腾。”
随着他走动的步子,没过半身的寒水逐渐褪去,他整个人都逐渐浸在温暖的日光之中。
宽大的衣袍因为浸了水变得沉重不堪,紧贴着他的皮肤,死死坠着,重的要死。
好烦。
他抬起一手,身上迅速聚起温暖而和煦的风,轻轻一吹,身上的水就全干了,他这才算觉得舒服了,揣着手,赤着脚,往外慢悠悠地走,走到外面,等候已久的无当圣母激动地跑了出来,站在他身前,要哭不哭地说“师父,你没事”
通天摸了摸下巴,笑了
笑,说“收个正经人还蛮有意思的,平时一个屁也蹦不出来,关键时候哭的倒是最响亮的。”
师父”
“诶呀呀呀,对不起嘛,”通天笑呵呵地说,“开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
“这个玩笑不能开。”
“我知道,”通天像是想到什么往事,怅然地叹道,“我知道。”
“您身上的伤好全了吗”
“嗯,差不多吧,”通天拍了拍胸腹上那个曾被捅穿的大洞,说,“拿线缝了几针,勉强堵住了,养了这段时间,也差不多该好了。”
无当圣母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知道他肯定说了谎,她死咬着唇,终究没有多说,依旧如平时一样,作为最沉默的一个弟子,伴在身侧。
通天看她一脸便秘的样子,哄道“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你怎么总这个样子”
无当圣母低下头,说“师父恕罪。”
通天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头“当年捡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就该跟着玉清混,顺天克己,真是个修无情道的好苗子,可惜生了个禽兽身,也只能委屈委屈跟着我虚度时光了。”
“若不是你自己努力,我看呆在截教的你,怕是这辈子都仙途无望了,”通天“嘶”了一声,像是发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悄摸说,“偷偷告诉我,你们修这种道的人,是不是都是卷王啊”
无当圣母无奈道“师父,你不要再说些无聊的话了。”
通天“呵呵”两声,有点不想走了,顺势坐在草地上,望着蓬莱岛千万年不变的风光,感叹道“哎呀,这也不笑,看来我调戏仙女的功力减退,这辈子怕也是讨不到老婆了。”
“师父”
“好啦好啦,别总一副全天下我最有口难言的样子,”通天双手抱胸,说,“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您的伤真的好了吗”
“好吧,”通天说,“大小姐这次确实是有点狠,给我捅了个对穿,没个百八十年是好不了的,也怪我,上赶着送人头,谁知道,嘿,这臭小子竟然不是来杀我的。”
“啧,”他烦躁地挠了挠头,“我真是蠢,白挨了一刀。”
“不过,”他又莫名其妙地笑道,“这是不是也说明大小姐功力再次精进,境界已经远超了我们这些师兄弟,奔着当年的师父去了呢”
无当圣母跪坐在身旁,听他无意义的念叨他总是过不去的昆仑山,他说“我这辈子估计是达不到师父那个地步了,哎,心气儿散了,再没当年那个狂的找不到边儿的样,我本以为自己算是懂得了些道理,结果,刚刚发现自己这些年就是在得过且过啊。”
说着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出了眼泪,然后蜷缩成一团,笑声戛然而止,什么声音也没了。
无当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跪到地上去拉他,通天却没有起来,他起不来了。
好烦啊,他想,真的好烦啊。
他抓住无当的衣袖,问
“我的宝贝徒弟,你说说,我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
他声音变得越发低沉“我还想像师父说的那样自由一点,随便做个什么,做妖怪、做妖魔、做人、做神仙哪怕是当只畜生呢”
“可我做了什么”
“害死了师父,违背了誓言,放纵手下弟子作恶,如今还因为我,整个截教将逢大劫。”
“我真不是个东西。”
“师父。”无当强行将他拖了起来。
“截教无道。”通天看着无当,透过她,不知道在跟谁对话,“你所期盼的另一半大道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无当抓着通天的手,却说“无道便是有道。”
通天失神的目光逐渐聚合,听到无当说“师父,道不可名,无道便是有道。”
“这就是你的自在道,”无当顿了顿,强调道,“而你本人,就是截教弟子的永生之道。”
“师父,”无当说,“截教不能没有你。”
通天挣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无当则双膝跪下,说“我们本是无处可去的小妖怪,左不过十来年的寿命,而就算是这样短暂的生命也充满着迷茫和痛苦。”
“如果没有你,我们不会有今天。”
“你给了我们去处,指给了我们未来,”无当望着通天数万年没有改变的少年模样,坚定地说,“那你便是我们的道。”
“人怎么能做缥缈的道”
“可以,”无当看着他,“可以”
“我、我们,这千万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通天看着她,良久,将手轻轻放到无当头上,无当愣了愣,看着背着阳光的通天,听他说“我只给了你们术,没有给你们道,所以,无道的你们只能看向我,仰望我、追随我、包围我、敬爱我、恐惧我、偏执于我,你们和我当年遇到的那群妖魔,没有区别。”
“你们最终会害了我,害了自己,害了昆仑。”
“师父”
“无当,阐截两教同归昆仑,同根同源,相生相克,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有人告诉我,他看不到希望。”
“所以,他要打败我,将分开的两教聚合,将两分的大道合一,让一切的一切从头再来。”
通天踌躇片刻,带着期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他说对吗”
无当的表情扭曲了一刹那,又立马恢复了原样,她说“师父,你不要被天尊蒙蔽了眼睛。”
“你至情至性是世上难得单纯的好人,而他不是,他道貌岸然,暗度陈仓,诡谲至极,对你,对截教早有了杀心,你以为他废了这么多功夫又亲手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子,真的是跟你握手言和,从头再来的吗”
“师父,”无当厉声道,“他不过是找个正当的理由屠灭我们罢了”
“是吗”通天闻言,很是平静,“你是这样想的吗”
“不只是我,”无当向后一指,“我,截教弟子,还
有全天下的仙人都是这样想的。”
“师父,已经几万年了,天尊斩了多少次三尸怕是早将良心斩干净了,”无当太过激动,口不择言,“你以为他还是当年不管不顾,不惜犯下弑仙的大罪也要将你背出北海,将你藏在人间的师兄吗”
“他依旧与你相生相克,却再不是你没有血缘的哥哥了”
通天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看着他爱护数万年的弟子,脸上头一次冒出了杀意,他说“我好像对你有点太放心了。”
“我的宝贝徒弟,这些年,你究竟看了我多少回忆”
无当脸色一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叩首请罪。
通天的威压从天而来,迫使无当将头压得更低。
截教上下从不懂规矩,就是因为通天是个太随和的家伙,他自在,无所谓规矩,也无所谓别人是否规矩,于是将截教养的越来越大,越来越胡作非为,可是,这不代表他们不怕通天。
相反,他们很怕他。
他们怕他抛弃他们,也怕他动怒惩罚他们。
通天此人说好听了叫至情至性,说难听了是个不管不顾的家伙,他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都无所顾忌,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不可杀的,也没有什么不能救的,所以,就算是再亲厚的弟子一旦犯下他无法饶恕的罪过照样会被他亲手杀掉。
无当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在死亡的恐惧下,拼死抬头,倔强地看着通天说“你不能被自责和愧疚蒙蔽了所有,师父,往事已经过去,你下了昆仑山,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只有你,而你,也只会有我们。”
“师父,这就是你和我们所有的如今。”
通天的杀意骤停。
无当松了口气,现在已经完全暴露了,她索性借着他回忆里所有的爱和痛,让他回头,她说“师父,道祖当年在北海点化你时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通天不言,无当在一边说“清气所化是生灵,浊气所化也是生灵,既然是生灵,那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人神如何妖魔又如何自由地活着本身无罪”
“师父,你无错,我无错,截教无错,”她喝道,“错的是越来越狭隘的元始天尊”
“哪里有什么融合,他一个一个杀下去,妄图剔除眼前的绊脚石,只不过想彻底斩除相反的道。”
“若任由他杀下去,截教必亡,剩下来的只有一个回不了昆仑山的你而已。”
通天突兀地叹了一口气,无当一愣,听他说“你看我怎么说来着,你们终究会害了我和你们自己。”
“瞧瞧,多想把自己送上战场又多想让我给你们陪葬啊。”
“哎,”他叹道,“你代我劝劝他们,我就算了,别把一些有望仙途又无心争斗的小家伙卷进去。”
说罢,他背过身,又慢悠悠地往前走,无当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呼喊师父,他却不应,他赤着脚,微微驼着背,落寞地自言自语“不过说的也对,回昆仑山我这样满身罪孽的家伙,哪来的脸回昆仑呢”
“哎。”
他又叹了口气,
“真是,无路可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