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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沥沥的又下起了小雨,一点点碎在地上湿成一片。
屋子里两个人面对面缄默不语,一个焦急非常,还带着些委屈,而另一个虽未有烦燥过甚却也微蹙着秀眉,似在思量。
方才已是回去换了一身女儿装的周若楠终是受不住这样压抑的气氛,直问顾昔娇:“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家出走?
“我也不知。”顾昔娇轻摇了摇头,她也未猜透,却终于明白他昨日为何那样奇怪,未料想竟是一番道别。
周若楠伤心不已,有恨有怨,却终于承认一个事实,哀叹道:“我这是被抛弃了。”
“或许他并不是因为你,是为的其它事。”顾昔娇这话算是宽慰亦是揣测,她以为夏子言不应该是为逃避的周若楠,否则老早就该走了,何必等到今日。
“我前日才说一定要嫁他来着,他若不答应,我就上吊去。”周若楠可怜兮兮的望着顾昔娇,暗忖是不是自己将他逼的太紧,又道,“怕是他恼了,因此就逃了。”
顾昔娇轻叹,不知如何作答。
突兀的,外头过来夏母屋里的婆子,作一礼后说:“老太太请夫人过去一趟,说是有不得了的事情。”
想必那头亦是知道了夏子言离开之事,顾昔娇唯恐夏母伤心,因此赶紧收起桌上的信件,又对周若楠嘱咐:“你只当未曾见过这信,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上面的话。”
周若楠虽不知顾昔娇为何意却点了点头,后又见她转身往里屋书桌那头去,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
行字“不日便归,勿念。”
幸而夏子卿的字迹与夏子言的有些相同,顾昔娇在平日里就爱照着学,因此要模仿几个字并不难,想来能将夏母糊弄过去,又吩咐彩君悄悄将这信放去夏子言的屋里,而她则是往夏母院子里去。
原还以为这场雨该止于昨日,但此刻却又绵绵下起来,虽湿不了衣裳却可以润了人的眉眼,周若楠有气无力的依靠在廊上柱边,后又一言不发回去自己府上。
那一头的夏母不比周若楠好过,哭的那叫一个悲切,见顾昔娇进来便诉苦道:“我不过想他好,盼他能早些成家立业罢了,怎就逼着他走了,这叫我如何能安心,如今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顾昔娇大步上前扶住夏母,轻言安慰:“公子平日里也有外出的时候,待过几日就回来了。”
“下人说他将屋子收拾的干净,平日里常用的东西也都不见了,想必这趟是要走的远了,只怕还未有个归期。”夏母边言边吸了吸鼻子,又喃喃道,“他还是不肯原谅他的父亲。”
这也是其中一层意思,夏子言虽是夏逸亲生,却对他未有半点感情,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自己的母亲,他以为他没必要认他,况且他也并不缺儿子女儿,又何必非要假装父子情深,再者近日里出的这没脸之事,更叫他厌弃。
顾昔娇到底不知夏子言如何作想,只能劝眼下伤心人,轻言:“老太太放宽些心吧,没准过两日就回来的。”
忽而,外头有下人进来,递了那封信老太太,道:“整理屋子时发现了这个,老太太请看。”
夏母急忙接过一看,这才长松一口气,低声说:“作罢,我也不逼他了,想必随他心意就能回来了。”后又对顾昔娇出言,“只是那头才说好一门亲,如今反悔要去退亲,不知那府上人应不应。”
这事确实叫人头痛,还以为拿死相逼有用,未料到夏子言铁石心肠不受管制,溜的没了人影。
若是换作其它府上倒还好说,但夏母托媒人说亲的那户是苏府,如今势力亦是如日中天,且那位苏太太亦不是好惹的,如何肯咽下这口气,听媒人说要退亲就恼了,誓要夏府给个说法。
这媒人也是倒霉,原还以为能说一门好亲,谁料及成了烂骨头,说破了嘴都不能让苏太太消气,只得又来向夏母讨个办法,尴尬道:“我是好话说尽都没用,还请老太太亲自上门一趟吧,才可将此事平息。”
夏母蹙眉,她又如何甘心自己去丢这张老脸,但夏逸是个不管事的,他那续弦是个呆,求李氏不如作罢,若是叫夏赫知道夏子言离家出走非气急不可,根本不会帮衬一点,思来想去只有顾昔娇,她既是管家媳妇,又是子言的弟妹,随自己走一趟亦是合情合理。
顾昔娇得知夏母这般思量亦未诧异,看在周若楠面上也该相助,因此就答应下来,挑了日子就打算往苏府走一趟。
这一日清晨又落了些雨,带起丝丝寒意。
夏子卿翻转一个身,想搂上身边之人的腰际却发现空空如野,当即就睁眸起身挑起纱帘,问:“昔娇?”
顾昔娇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闻得夏子卿唤她便过去瞧他,关切道:“侯爷怎么了?”
“你起这样早作甚,不陪我多睡会?”夏子卿有些不高兴,他今日难得休假不必去宫里,怎就遇上她起大早呢。
“我今日要同老太太出去一趟。”顾昔娇边言边又将纱帘放下,示意夏子卿多睡片刻,却被他拉进了榻上,靠近她的耳畔小声道,“有什么要紧事非这么大早去不可的。”
“是子言公子之事。”顾昔娇轻推了把夏子卿,作势要起身却被他拦着,一手搂住她的腰际,一手用指尖轻挑她发髻上的步摇,漫不经心问,“他有什么事?”
“老太太替他说了门亲,如今要作罢,只得我们自己登门说明,否则那头人不肯依。”顾昔娇将事情大概说个明了,又捋了捋夏子卿额上的青丝,轻言,“你在睡会,我这就要往老太太那里去。”
夏子卿心有不快却不能怎样,见顾昔娇起身要走又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很孩子气的说:“你这身衣裳穿的不妥。”
“不得体?”顾昔娇疑惑,她已是挑了最为端庄华丽的衣裙,为的就是不输气场,见夏子卿一本正经的形容,便又问他,“那该怎样才好,还请侯爷指点。”
夏子卿一脸认真的上下打量顾昔娇,而后半坐起身子对她说:“这衣裳你穿的太好看,去换件丑的出门。”
顾昔娇这才知道夏子卿在闹自己,朝他佯装不悦的微蹙下眉便自顾再往梳妆台那里去,坐下对镜抚髻贴花,却见镜中有人缓缓往自己这处走近。
夏子言弯腰贴上她的脸颊,道:“我知道子言为何要走。”
“为何?”顾昔娇顿住抚步摇的手问及。
“不可说。”夏子卿只淡淡一笑,而后转身去外头唤满堂过来。
正巧满堂从外头进来,手上捧着一个锦盒,恭敬道:“侯爷,这是那头铺子的人刚送过来的,请侯爷过目。”
这是一套专门为顾昔娇打造的纯金镶彩玉的首饰,长流苏步摇平添妩媚尊贵,金项圈戴在胸前张扬着奢侈,耳饰虽小巧却造工别致,五彩的珠玉闪烁出华丽的光辉,腕上两个芍药纹手镯让人闪晃了眼,再配及一身织锦缎的长裙越发惹人称叹。
夏子卿坐在桌边端盏浅抿,笑言:“我以往并不爱这样艳极的穿着,如今倒越看越顺眼了。”
几个丫头闻言都抿嘴偷笑,暗忖这才对了,到底还是自家小姐的手段高明。
那一头的夏母正等着顾昔娇,她并未对她言明这苏府就是苏俊易府上,因此当彼此相见时难勉有些诧异及尴尬。
苏太太许久未见顾昔娇,今日看她通身的珠光宝气就有些讪讪,原本以为她这日子难熬,未想到不仅受侯爷独宠,还成了夏府的当家人,叫她很不高兴,但面上却还是带着笑,将客人迎到花厅,吩咐下人上好茶。
顾昔娇连眼角都未看苏太太一下,倒是对她身边那位苏夫人多瞧了两眼,果然是个美人,一身墨绿色长裙穿的优雅大方,虽不及她配饰华丽却也精致玲珑。
原本这位苏夫人并不需要出来迎客,此事亦无须她操心,但她早有耳闻夏侯爷待她第二位夫人宠爱有佳,一直传为京城之佳话,便揣着好奇之心来瞧瞧,细细将顾昔娇打量一番,顿觉自己差了多许,并不是她不爱奢华首饰,只是戴多了就觉得俗不可耐,哪里及这位侯夫人的尊贵,满身的金饰都未觉一点艳俗,反倒显出任何人都盖不住的光茫。
苏太太虽知道自家府上比夏府矮了一截,却也傲气的很,不咸不冷道:“夏老太太一路辛苦,来我苏府顿觉蓬荜生辉。”
“我也不说客气话了,今日是为你我府上婚事而来。”夏母未多废话,直截了当。
“既已定亲,就没有退的道理。”苏太太浅笑,似故意要抬起些架子来。
夏母道:“这其中有不得已的缘故。”
这话音刚落就听得苏太太着急接言:“公子为何不亲自上门,此事因他而起,也该由他亲自来说个道理。”
夏母未言只是往顾昔娇那里打望一眼,而后只端起玉盏抿茶,耳边听得自己这孙媳妇轻声细语道:“原本夏苏两府结亲可喜可贺,只是我府上公子身染重疾生死未明,因此不敢拖累了府上姑娘,这才要退亲,也是为的姑娘着想。”
“是嘛。”苏太太冷笑一声,指尖轻捋自己的锦缎衣袖,略顿一会才言,“我怎么听说是府上公子拒亲逃婚啦。”
顾昔娇与夏母皆是一怔,暗忖这事怎就流传如此之快,莫不是府上之人往外头嚼了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