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对新人 三

芥子须弥三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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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长矛抬起,在刘宇那柄距离自己头顶不足半尺的刀锋上轻轻一拨,只见从刘宇后颈处突然间标出一线殷红的血线,他喉头发出一阵野兽般的沉闷格格声,双目暴突,紧接着眼角裂开,又是两道血丝从眼角滴落。

    在刘勋悲怆的呼叫声和身边众将士惊骇的唏嘘声中,刘宇那雄壮的身躯突然间急剧萎缩,眨眼间已经变得骨瘦如柴,大巫精血一泻,刘宇自然恢复了常人的形态,甚至因为这大半生身躯被大巫精血主导,一旦精血被释放,其本体的体质还要比常人瘦弱了许多。

    那具瘦弱的身躯在马上往后一挺,长刀呛然落地,身躯被长刀一带,随即往前一伏趴在了马背上,座马失去了指挥,自动转身,驮着主人向自家阵前跑去。后边的刘勋知道不好,连忙带人催马上前接住,却见刘宇满身是血,显然已经是魂归地府了。

    孙策以点破面,一举击杀了对方最强者刘宇,也顾不得头顶的刀伤,紧接着举起长矛在空中一挥,嘴里大喝一声,后边的军马一声呼哨,蹄声如雷,喊杀震天,如潮水般直冲过来。

    刘勋一见,知道大势已去,连忙伸手将弟弟那已经轻如枯柴般的身体抱在怀里,带人回头便走。在他的心里,最起码还有身后这一座城高墙厚、壁垒森严的城池可守,只要自己能挺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光,一旦时势有变,也许就能反败为胜。

    然而世事往往不由人意,就在他抱着弟弟的尸身赶到城下之时,却见护城河上的吊桥正缓缓拉起,对面的城门也悄然闭合了。

    刘勋大惊,急抬头,却见一位姿质秀丽的少年意态飞扬,正站在一面迎风飘扬的大旗之下冲着自己微微而笑,旗面上一个巨大的周字,让刘勋瞬间已经明白了那人的身份——天箭周郎!

    原来,就在孙策攻城之前,早已和周瑜定下了暗度陈仓之计,由孙策正面强攻,吸引陆氏兄弟所有的注意力,而周瑜则绕道后城,在刘勋兄弟全部出城之后,出其不意突然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城防,已经将庐江城据为己有。

    到此地步,刘勋可以说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面对着孙策和周瑜这两头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虎,他,又能做些什么?那些在战事未起之前所做的种种设想和准备,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突然间变得那么脆弱和可笑,他面孔扭曲,脸上突然现出了一种背水一战的决绝和狰狞。

    只见他顺手将弟弟的尸身往护城河中一抛,伸手拔剑,仰天大呼:“天亡我!岂可活!孙策!周瑜!吾乃大汉命官,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岂会卑躬屈膝于你等乱臣贼子乎!兄弟们!城中尚有你们的父母妻子倚门悬望,你等忍心他们落入贼人之手吗?况且城中尚有万余兄弟在,咱们趁他立足未稳,就此一鼓作气杀入城去,一报国恩,二安亲人,生为男儿,当如是也!”

    说话间催动座马,当先冲击。身后呼声雷动,一众将士个个激昂,随后而来。

    周瑜在城楼上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也不由得对这位文职官员的铮铮铁骨充满了敬佩。然而当此之时,他却也非常清醒,此刻城中还有多处零星战事未消,立足未稳,若是任由对方背水一战,舍命冲击,内忧外患,城池恐将转瞬易手,胜负之机,只在顷刻而已。

    他斜挑入鬓的长眉微微一皱,秀美的双眸微微眯起,牙一咬,杀机已生。只见他伸手从背后取下长弓,左手在弓弦上一搭一拉,格格弓弦响处,三支羽箭脱手而出,成品字形从城楼上破空而下。

    百丈距离,一闪而过。

    神箭离弦,生死立判。就算是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军,也难以抵挡这神箭之威,更何况刘勋只是一介书生而已?三支羽箭带着一种慑人的死亡唿哨倏忽而至,刘勋还没来得及反应,羽箭已经穿喉而过,强大的箭劲带起他硕大的身躯,与他身边离得最近的两名将官一起从马上向后飞起,只落入后边乱纷纷的马蹄之下。

    后边的军士们收不住马蹄,在这三具尸身上轰然掠过,顷刻间骨肉成泥!周瑜随即挥手一指,身边万箭齐发,冲在最前面的刘勋手下将士纷纷落马。

    后边人见不到刘勋,声势顿减。那周瑜站在城楼上不失时机地大喝一声:“城下众军士听着!刘宇方才死于孙将军枪下,刘勋亦成周某箭下之魂,尔等三军无主,前无去路,后有大军,还不快降!”

    后边孙策率军合围,一起纵声大呼:“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众人见大势已去,有人沿城墙横向逃逸,大多数人则放下刀枪举手投降。只有少数人犹自困兽犹斗,却被周瑜在城上率人一一射杀。

    不多时城下战事平息,周瑜率人打开城门,将孙策的大军迎进城去。

    这一役之后,整个庐江境内闻风而动,数日间一扫而平,尽数孙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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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家大院前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

    一队队军马将乔家正门所在的整条街都占得满满,而在乔家门口,更是突然间出现了一队衣甲鲜明的亲兵,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门丁不知何故,连忙跑到家里向乔员外禀报。那乔员外也只是一位富商而已,交游虽然广阔,却也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也有点慌了手脚。

    正在不知所措之际,消息传到后园,两个女儿大乔小乔随即联袂而来。

    向父亲见过礼之后,二女上前询问,乔员外便将眼下的情形一一告知,脸上神色惊慌,深恐此次破城之后,像自己这样的大户恐怕要遭殃了。他担忧的眼神从两个天姿国色的女儿身上掠过,眉心的忧虑更深,叹口气,无力地坐了下去。

    五

    却见大乔小乔相视一笑,似是并不以为然。那乔员外也是成精的人物,察言观色,便知道这里边有事。只见他眉头一皱,使劲咳嗽一声,冲着两个女儿瞪了一眼,随即拂袖进入后堂去了。

    姐妹两人会意,连忙你拉我我拉你,唧唧喳喳、嘻嘻哈哈地跟着老父亲而去。

    二女跟在父亲身后一路走来,却见乔员外并未进入房间,而是一直带着两个女儿来到了后花园中,分花拂柳,一直来到花园正中那座卓立于小湖中央的凉亭上,这才停下脚步。

    他背对着两个女儿默然良久,这才低声问道:“说吧!今天之事,你们可知道其中缘由?我乔家一直经商为业,向来与官府并无多少来往,至于今天刚刚入城的孙策孙伯符,为父更是与他素昧平生,若说他今日是善意来访,为父自问和他没有这般交情,若说他们是为了贪图我家財货,那这庐江城中大富之家不在少数,为何他单单围住我家?而且看你们二人神色,似乎对今日之事早有准备,难道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为父不成?!我乔家在庐江也算得上名门望族,女孩家家,希望你们不要做出什么有辱门风之事,使我乔家面上无光!”

    声音虽轻,语气虽淡,但话中意味却已经是极为严厉,二女自然听得出,父亲的意思,其实就是在怀疑今天兵围府邸,乃是二女不守清规,这才招来外辱。

    在那样一个年代,这样的话语可以说已经是极重,二女脸色一变,再也不敢嬉笑。

    乔员外虽然一向对这两个女儿宠爱有加,然而这一次却是不依不饶,因为此次事关乔家生死存亡或者是家族声誉,心疼女儿之心已经被深深的担忧所淹没,他并不回头,嘴里却一连声催促:“孽障!快说啊!想把你爹急死不成吗?!”

    姐妹二人一直沉浸于一种少女怀春的憧憬之中,却忘记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在当时的风俗之中,女孩家就算有了中意的意中之人,那也是绝对不能背着父母私定终身的。虽说姐妹二人当日在憩庵只是与孙策和周瑜相互中意,并未真正有过太多接触,也没有对各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承诺,但这对姐妹却也深知,那两位少年郎对自己那是情根深种,而自己芳心可可,也是对对方倾心不已。

    情至深处,已经无须言语,当年那回眸一笑、深情的一次对视,其实就已经穿透了三生,今日那两个痴情少年郎已经是拥兵数万的百战将军,血火征杀,烽烟布成了背后所有的风景,姐妹二人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两位少年英雄从血肉横飞的战阵之中冲杀而出,洗去征尘之后,终于能够以庐江主人的身份登上乔家大门时的欣喜,而作为一个心高气傲的、超出众多世俗女子之外的奇女子,她们自然也深深地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能够以一种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成非常之业,受众人仰望,甚至名垂千古。

    听闻孙策和周瑜破城而入,姐妹二人心中自然倍感自豪,她们也知道,以孙策的决断和周瑜的情深,城破之日,必定便是他们登门之时,而以这样两位在江南纵横无敌的少年将军的身份和地位,不论到了庐江城中谁的家中,那也是一种绝对的荣耀。姐妹二人本以为他们的到来必然会让父亲欣喜不已,却独独忘记了直到如今父亲也仍是对她们姐妹和孙、周二人之间的种种一无所知,而且这兵贼流火的乱世之中,那些百战将军登门,有时候并不是全都意味着荣耀,也许伴随他们的脚步而来的,将是不测的祸事!

    看着父亲沉郁的背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顷刻间打定了主意。

    因为向来还是小乔在父亲面前更受宠爱一些,所以两人互相使个眼色,会心一笑之后,小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走到父亲身后,伸手拉住父亲的衣袖轻轻拉扯几下,那乔员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