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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是滥用私刑,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
凄厉的哀嚎声不断传来,但此时围观的人群却都是面色冷漠。
喧闹的中心,阿勇正一脸阴沉的指挥着众人将王大器五花大绑,架在空地前的一根木桩上。
“王大器,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我们就绑你一晚上,如果当真有妖兽作乱,它最优先的目标,想必会是你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要真如此,你也算是证明了清白,我们自然会救你。但如果你就是凶手……那今天晚上,或许我们就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你们不能这样……这是在给凶手创造机会……凶手!凶手一定会杀人灭口的!”王大器剧烈的挣扎着,更为卖力的鬼哭狼嚎,震得木桩都是一阵摇晃。
阿勇皱了皱眉:“你口口声声说凶手凶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凶手到底是谁?”
王大器双眼瞪得滚圆,嘴角以一个极为夸张的弧度咧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但很快,他的目光就由极致的愤怒逐渐转为空茫,似乎是放弃了挣扎:“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勇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冲着众人一挥手:“今晚轮班值守,一定要把这里给我盯紧了!”
被点到的几人都是嗯嗯啊啊的答应着,但在人群缓缓散去时,接连响起的嘀咕声却都是语带释然。
“这回总算是能消停一晚了!”
显然,在所有人眼中,王大器就是凶手。而现在他已经受到了控制,他们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也终于可以松弛下来了。
苏言默单手托扶着额头,步履匆匆。月光的阴影下,那块纱布已经被染得透红,一道道血水失控的流淌着,划过眼角两侧,扭曲成了两条诡异的弧线。
“言默,你这伤口……”一旁的殷泽担心的打量着他,“怎么感觉你反而是越来越严重了?不要紧吗?”
这句话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苏言默心底暗暗诅咒,表面上只能故作随意的笑道:“可能是因为,从前在家里用的都是最名贵的丹药,现在再用那些地摊货,有些不大习惯吧。”
众人听得都哈哈大笑起来,嘲笑他还真是大少爷娇生惯养,当初殷泽伤得比他还重,现在不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自我调侃称,看来果然还是他们这帮命贱之人更好养活。
苏言默也陪着干笑几句,正要快步离开,周雨艳拉住了他。
“我帮你看看吧。”
苏言默本想拒绝,周雨艳却是不由分说,按着他坐倒在地,同时运起灵力,在他的伤口处仔细扫描。在此期间,苏言默的神情,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起来。
终于,周雨艳得出了结论:“你是运功过度。”扶着他站起,又叮嘱了一句:“以后既然身上有伤,修炼就别这么拼命了。”
苏言默眼底依然笼罩着不散的阴霾,有些僵硬的应了一句:“多谢。”甩开殷泽的搀扶,匆匆而去。
叶朔也正皱眉打量着他的背影。运功过度……还真看不出来,这位大少爷倒也会有这么努力的一面?虽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就是了……
一夜无话。
正如众人所料,这一晚再也没有出现所谓的妖兽袭击。
而这样一来,王大器就是那个狡诈的凶手,也是板上钉钉了。
清早,众人顾不上洗漱,都早早的赶去查看王大器,他们要好好的跟他算一笔账!
但众人满腔的怒意,却在赶到木桩前时,被瞬间浇熄。
他们所看到的,就是王大器的尸体。
王大器就以那样一个五花大绑的姿势,直挺挺的死在了木桩上。嘴角渗下一丝鲜血,双眼依旧不甘的暴突着,脸上满是恐惧,似乎在死前遭受了极致的惊吓。同样在他周身,也布满了大量的爪痕。
这死状真是异常凄惨,众人心底都是“咯噔”一声。
由于先前他是公认的凶手,没有人愿意去确认他的平安,轮班的几人也从未尽到职责。
因为他们的愚昧,也因为他们的疏忽,导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了妖兽口中。
他们这些“审判者”,其实都是帮凶,都是凶手。
此时,所有人都在暗暗懊悔,同时他们也在反思,为什么昨晚他们就像鬼迷心窍了一样,竟然没有任何人对此事提出反对呢?
但也有人指出,虽然王大器已死,那些罪证却依然抹不掉。也没准他是畏罪自杀,死后才无巧不巧的遭到了妖兽的袭击,其实他也并没有那么无辜。
真相究竟如何,可能已经没有办法知道了。
不管是真有妖兽作乱,还是全程都由王大器一手策划,最终自食其果……总之,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
这日,队伍再次分散。
叶朔正依着青想熊的指示,翻山过谷,朝着东南方前进。
片刻前,青想熊忽然退出了冥想状态,并告诉他,一直向东南走,就会遇到好事。
对这只无良宠兽的预言,叶朔是再也不敢相信了,但这一回青想熊却向他再三保证,绝对是好事,而且还会是一连串的好事,并拍着胸脯担保“自己的预言从来没有这么准确过”。
“那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最后一次……”叶朔一路嘀咕着,拨开了面前垂落的枯藤。
叶朔没有想到,青想熊的预言会为他带来一场无妄之灾。
他更不会想到,那个隐藏至今的真正凶手,竟然会以这样一种形式出现在他眼前。
……
匕首,深深的捅入了殷泽腹部,大片的血花爆溅开来,点点滴滴的洒落于地,犹如绽开了一丛凄艳的红梅。
而匕首的另一端,此时正紧紧握在苏言默手中。
他的眼中,是一种压抑至深的恨意。
“唔……言默,为什么?”殷泽艰难的喘息着,“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啊……”
就在前一刻,苏言默指着不远处一声惊呼,殷泽以为他看到了妖兽,匆忙转头,也就在这一瞬间,一把匕首忽然毫无预兆的捅了进来。
殷泽到死都不敢相信,那个要了他性命的人,竟然就是在他心目中最好的兄弟。
“你竟然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么?”苏言默的双眼中渐渐泛起血红,握着匕首的手臂不住颤抖,仿佛他才是那个遭到背叛,遭到伤害的人。
“好兄弟?呵,呵呵……”苏言默冷笑,一发而不可止,“既然是兄弟,又为何要夺我所爱?!”
殷泽怔怔抬头:“你说的是半夏?我,我不知你对她……”腹部的伤口让他痛苦得弯下了腰,“况且我们是两情相悦,半夏她仅仅只当你是表哥而已啊……”
这句话顿时令苏言默更加疯狂:“闭嘴!所以你就该死!只要你死了,那个跟她两情相悦的人不在了,她自然就属于我了!”匕首抽出,又接连捅入,来回十数次,直到殷泽的身形已是颓然栽倒,苏言默才抹一把满脸的鲜血,心满意足的微笑起来。
“呵呵,半夏会属于我……”苏言默嘴角抽搐,面庞抽搐,身子也像过了电一般不住抽搐,整个人就像患了失心疯,反反复复的只念着这一句。唯有那浸染着鲜血的笑容,却是愈发的狰狞可怖了。
良久,那染血的匕首悄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响。苏言默也跟着朝前一栽,左手僵硬的撑住树干,右手慢慢抬起,极其轻缓的拭抹着脸上的血迹。那精细的动作,仿佛他现在在做的,是给一件艺术品做最后的修补。
那每一滴血珠,都是在他刺杀殷泽时溅开的,连带着在他脸上也沾满了斑斑血点。如今这清洁工作,就像是在抹去殷泽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痕迹。
苏言默的脸上始终都带着笑,那是属于杀人者的笑容,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也许是因为记恨多年的情敌终于不在了,甚或是在这个过程本身,都可以让他得到一种异样的快感。
直到将整张脸重新抹净,苏言默散漫游移的视线也重新落到了殷泽的尸体上,瞳孔跳动几下,重新凝成了焦距。
“该结束了……”苏言默喃喃自语,一面脱下身上的血衣,甩落于地。
那只是一件普通的野行斗篷,城镇中随处可见,基本上能算作冒险者的基础装备之一。而那斗篷的作用,大致便是遮挡风沙雨雪,又或是应付山野间的特殊环境。就说现在的冒险队中,除了叶朔,可说也是人手一件。
苏言默也算深谋远虑,在离队后才披起斗篷,完事后再一并处理掉。到最后就算血衣被人发现,也不致与他扯上关系。
树影迷离,一点金属的亮色反射日光,在这空旷的山野间回旋。
站在殷泽的尸体前,苏言默单手抬起,手持的是一只巨型钩爪。那一截截锋刃般的刀片,与妖兽的利爪无异。
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剩下的,就是把这一切都伪装成妖兽所为……苏言默五指狠狠收紧,捏住钩爪正要一挥而下,在他背后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枯枝的爆裂声。
苏言默条件反射的回头,刚好与隐匿在树干旁的叶朔打了个照面。
“果然,凶手真的是你。”叶朔凝视着他,主动从树干后转出,一步步的迈到了他面前。
“……”苏言默一言不发,面如死灰,双拳忽紧忽松,周身的灵力波动也是忽聚忽散,似乎在盘算着一击必杀。但同时他又不能不考虑到,自己和对方真切的实力差距。
敌不动我不动,叶朔只是淡淡的盯着他,并无任何的戒备表现。
终于,苏言默似是算清了利害,而他也在同时做出了抉择。当即扑通一声跪倒,痛哭流涕的抱住了叶朔双腿。
“求求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现在我也已经很后悔了!求求你,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叶朔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得不说,这苏言默真的是个聪明人,他非常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自己如果刚才真的敢动手的话……那现在,他的命早就已经不在了。
“我对你们的感情纠葛不感兴趣。”半晌,叶朔冷冷的开口了。
刚才在树后,该听的他也都听到了。知道苏言默和殷泽之间的恩怨,无非就是苏言默喜欢他的表妹半夏,但半夏却和殷泽两情相悦,苏言默才会由妒生恨,一心想杀了殷泽。这种狗血的三角戏码,是他早就在说书里听滥了的。
“不过,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作案手法,介不介意告诉我,这几天你究竟是如何犯案的?”
见苏言默陷入迟疑,叶朔冷笑一声:“这个计划,你应该已经准备了很久吧?用尽心血的杰作,却得不到任何人的聆听和赏识,你不觉得很可惜?”
苏言默还摸不清叶朔的心思,但这句话确是令他心生共鸣。也许对凶手而言,让他们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烂在肚子里,也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
“是啊……我早就想杀掉殷泽。”苏言默开口了,虽然带着颤抖,但从他的声音中,却仍是不难听出一丝骄傲。
“我盘算过各种方案,但是,我不能在师门中杀他……所以这次我才利用假期,把他拉进了冒险队。出发之前我就想好了,这一趟,我必须同时杀掉很多的人……这样,才能制造出一种妖兽无差别袭击的感觉。否则的话,冒险队里有那么多人,最后偏偏是殷泽死了,那样不是很奇怪么?”
仅仅是为了制造“无差别”,为了掩饰他的罪过,就另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他到底把人命当成了什么?尽管在心中,叶朔已经对苏言默厌恶到了极点,表面上仍是耐着性子问道:“那,那些怪力乱神的异象呢?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句,似乎问到了苏言默的最得意处。不顾眼前正受制于人,他缓缓的直起了身,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完美的高贵和从容。
“是幻术!一切都是幻术!”
苏言默微侧过头,嘴角掀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我是一名幻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