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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苏大夫,你在病案室也听说了呀!”妇产科护士李莹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到苏娅菲的耳朵里。
“哦,我下班的的时候听见有人议论,好奇就问问。”苏娅菲不安地捏住眼前的暗红色窗帘布,轻声问道。
李莹笑了两声,调侃苏娅菲八卦,之后接着说:“那女的是真的惨,我跟你说,我在医院产科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老公出轨小三把原配逼流产的,真的是她命大,再加上咱们徐主任医术高明,不然,不知道便宜谁了呢。”
苏娅菲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烫热,她张了张嘴,“哦,人没事就好。”
“好啥好啊!”李莹高声回了一句。
“我看她恨不能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去了呢。苏大夫,你是没看见她发疯那劲儿,又哭又闹,跟不要命似的,把我们科的小护士折腾惨了,后来家属也受不了了,主动求张大夫给那女的打了一针才算消停。不过也能理解,哪个女人摊上这种事,能说过就过去呢。最可恨的是那对儿贱人,尤其是那个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她害死人了,她是个杀人犯我跟你说,这种人就该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被烈火烤被滚油煎,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苏娅菲的眼角抽搐了几下,脊背泛起丝丝凉意,她揪着窗帘的手不自主地颤了颤,“小李,病人的私事,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好。”
“我也是跟你才多说几句,当着家属的面,我们就是个装聋作哑的工具人,啥都不敢说。”李莹说。
家属。
李莹口中的家属令苏娅菲霎时心跳加快,她咽了口唾沫,盯着窗帘布上的纹路,语气尽量保持平静,“现在的医护的确不好干,稍有差池就会被病人和家属揪住不放。像今天的事,家属的态度恐怕就不会好了吧。”
“唉,可别提了,病号她妈和她儿子,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难缠,在病房里就跟病号老公撕起来了,最后闹得太不像话,我们没办法只好把警察叫来处理了。”
“报警了!那后来呢!病号老……哦,我是问后来怎么样了。”苏娅菲的心咚咚直跳。
李莹把后来的情况大概讲了一下,“来的警察很给力,尤其那个岁数大点的警察,三下五除二就把事儿给摆平了。”
“那家属呢?他们……不闹了?”
“不闹?怎么可能!女方栽那么大跟头,差点把命搭里面,女方家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估计觉得在医院闹不合适,正商量对策看怎么收拾男方呢。”李莹分析完,又加了一句:“那男的可能被吓傻了吧,被女方家人赶出来以后,他像个神经病一样跑楼梯间里待着了,我们都以为他站一会儿就走了,谁知道刚才换班吃饭的护士说他居然还在那儿杵着呢。”
苏娅菲的心重重一颤,“时间可不短了。”
“可不是嘛,至少三小时了,站那儿一动不动跟木桩子一样赎罪呢!说出去谁信,一个背叛婚姻的渣男,居然看起来像个痴情种。可再一想他老婆,想想他老婆受的那些罪,嗤,真XX的讽刺!”性格内向的李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所以说,找老公千万不要找这种长得好看的男人,这种男人,多半婚后会给另一半制造痛苦和麻烦。你说是不是,苏大夫?”
苏娅菲怔了怔,回神说:“哦,是,是这样。”
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才挂了电话。
苏娅菲没有立刻离开卧室,而是缓缓靠向窗框,一松手,暗红色的窗帘扑入视野,像一大片鲜血一样令她感到窒息。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眼前是一张变形狰狞的脸,那张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青黢黢的眼底,透出恶魔一样的光芒直直地射向她。她浑身僵硬发冷,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可耳朵却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后面就是血,铺天盖地的鲜血,像眼前这片令她窒息的血色一样,无边无际,源源不断地涌向她。
“不……”她用力丢开窗帘,脚步踉跄的朝床边退去。她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看清楚那片铺满暗红的墙面不是鲜血,而是她脑中的幻象,可巨大的恐慌还是迅速压倒了理智,她变得不安和焦躁起来,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用尖锐的指甲反复抓挠着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就这样反复几次,胸口隐隐呈现血痕,才终于见效,她虚脱一样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待了很久,直到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空旷豪华的卧室,她不由得掀起嘴角,冷漠无声地笑了笑。
南燕。
南燕。
那个整天爱做白日梦,永远长不大的南家小公主,她有什么好可怜的!
相比起来,她才是那个被人抛弃的可怜虫好不好!
至少在今天之前,南燕的家庭、婚姻、包括陈家齐,这一切一切都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
而她呢……
她二十三岁结婚,三十九岁离婚,前夫是比她大十五岁的民营企业家,他除了是小江的爸爸,同时也是数不过来的私生子女们的爸爸,她被无爱破碎的婚姻整整折磨了十几年,这十几年来,除了寄予厚望的儿子,她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件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包括爱情。
爱情。
曾经的年少心动,飞蛾扑火一般的勇气,只是为了一个人燃烧。
那个人,就是陈家齐。
当年的翩翩少年郎冲她微微一笑便使她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几十年不得心安,如今,当他又一次毫无预料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再也不会像昔日里那个无知懵懂的少女一样,为了成全他们的快乐和幸福,却傻傻的牺牲自己了。
她坐起身,打开手机微信,毫不犹豫地点开熟悉的头像……
丁垚江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进门闻到食物的香味,他不禁愣了愣。
换鞋的时候看到系着围裙的苏娅菲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直起腰,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镜,叫了声妈。
苏娅菲回头看到他,眼睛一亮,“回来了呀。”
丁垚江嗯了一声,把沉甸甸的书包从肩膀上卸下来。
“怎么这么晚啊?”苏娅菲把盘子放在餐桌上。
“今天数学考试了,延了一个小时。”丁垚江说完就弯腰打开书包的拉链在里面翻找起来。
“考得怎么样?卷子我看看。”苏娅菲走过去,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试卷,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138分,错了三道选择题,怎么回事?”苏娅菲抬起头,神色不愉地质问说。
丁垚江沉默了一会儿,说:“下次注意,不会再错了。”
苏娅菲皱着眉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顿了顿,说:“先吃饭吧。”
丁垚江愣了愣,站在原地没动。
苏娅菲回头看他,“吃饭呀。”
丁垚江挪了挪步子,视线却不由得落向客厅墙角,那里放着一把被他的肌肤摩擦得锃光瓦亮的木质尺子,这把类似戒尺的东西,伴随了他整个读书时光。
洗了手坐在餐桌前,他又一次愣住。
红烧肉、清蒸鲈鱼、小白菜炒豆筋、干煸豆角,除了这些他爱吃的菜之外,还配有一大碗色香味俱佳的西红柿鸡蛋汤。
苏娅菲一边给儿子盛米饭,一边说:“一会儿吃完饭找一百道同类型的题做完,不做完不许睡觉,听到了吗,小江。”
看儿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饭菜发呆,苏娅菲用筷子敲了敲桌面,大声喊道:“小江!”。
丁垚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起立,伸出手掌,“你打吧,打完了我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