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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浅浅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顾云沉和林浅浅的第一天孤岛生活就这样落下了帷幕,以顾云沉紧急把隔壁驻扎的人喊回城堡,以顾五战战兢兢的给林浅浅扎上点滴结束。
他昨晚一切轻声叮嘱了顾云沉几样重要事项,就退了出去,知道顾云沉打算照顾林浅浅不愿假手于人,他们这些人自然要识相。
不过顾五可不能全然不顾,大少爷生下来就没有照顾过人,真要出了什么问题还不是他们这些人的错。
他招手叫来一个静候在房间外的厨娘:“来,你去厨房熬上一碗白粥,待会儿若是林小姐醒过来之后,能够吃上一点东西暖暖胃,记得一直用小火煨着,不要凉了,待会儿一叫你就端上来。偿”
“是。”
厨娘低声应道,轻脚慢步的去了厨房忙碌撄。
保镖、保姆,来的人很多,但是所有的人都是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阴沉沉的男主人头上笼罩的那团乌云再次扩大范围,掀起狂风暴雨。
没人吃罪得起。
劝得住他的人,已经浑浑噩噩躺在床上,不能睁开水亮亮的晶莹眼眸看着他,冲他吼,冲他闹。
顾云沉坐在床头,半边脸沐浴在昏暗的灯光里,半边脸藏匿在阴影中,半明半暗诡秘难测。
他伸手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柔软的,温热的,活着的气息。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还滚烫着的温度让他烦躁不已,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快点好起来吧,这样没有生气的林浅浅,会勾起他那些最不想回忆起的过往。
在她说差点死在水里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她被这突然的刺激激起了所有的记忆,那一刻,他兴奋激动得近乎要感激上苍。
却原来,让他空欢喜一场。
她还是没有想起来。但是对于水的惧怕,应该是成了烙印般的存在,就像他再也不能握住方向盘一样。
该忘的不该忘的全忘了,却还是本能的记着对水的恐惧吗?那么火光爆炸呢?她是不是也怕?
顾云沉没有回答林浅浅的问题,他只是告诉她,在结婚之前,她所有的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时林浅浅的表情是希望之后的巨大失落,他知道她误会了,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他找人调查的,也许是她的主治医生透露出去的,即便为病人保留秘密是医生的职责,但是顾云沉总有办法得到他想要的,他不是一个小小的主任医师就可以抗拒的存在。
“你为什么要忘记我呢……恐惧的记忆可以遗忘,但是为什么就连美好的记忆都要忘了呢?我在你的心中,一点儿都不重要吗?”
他低声询问,前所未有的卑微,因为知道她现在听不到,所以才能如此坦然的掀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露出深藏在蚌壳深处的柔软内在。
林浅浅不能回答她的疑问,她昏迷在梦中,恍惚间想起了和宋临的初遇。
那是她失忆后回学校上学后的事,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患上了对水的恐惧症,她跟着同学去上游泳课,走到水池边就开始瑟瑟发抖,正想要离开的时候,被身后打闹的同学撞进了水池中。
那不过是浅水区,同学跟她嘻嘻哈哈的道了个歉就跑远了,林浅浅一个人在水中,如坠地狱,手脚都没有办法动弹,渐渐地瘫软下去……
没有人发现她,林浅浅跟同学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失忆之后更是有点孤僻,独来独往的,总是一不下心就沉默神游,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对于记忆中的空白,她总是耿耿于怀。
那个时候她大概是意外过了才没好多久,比现在对水的恐惧还要严重得多。
若不是和她们一起上课的隔壁班,宋临发现了她,救了她,估摸着现在已经没有林浅浅这个人了。
床上躺着的女孩儿嘴唇干燥起皮,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救我……”
林浅浅本来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却突然低声说了些什么,顾云沉凑近她的唇,侧耳仔细倾听。
声音轻轻缓缓的哄着她:“你说什么?嗯?”
“……救救我,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别走,我害怕……”
顾云沉身形僵硬在原地,眸中闪过浓烈的情绪,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把林浅浅从被子中伸出在空中乱抓乱打的小手握在掌心,轻轻放到唇边轻吻。
“我不走。”
他说。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瞬间的感觉,在仿佛要沉入永恒的黑暗的时候,有个男人仿佛紧紧的抱住了她,死也不放手一样。
林浅浅安静下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像是终于安心了。
林浅浅睁开眼的时候就躺在岸边的地面上,对上的是宋临滴着水的俊秀的脸,他担心的看着她醒过来,露出一个笑容。
她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情绪,和这里面的因果关系,眼泪就一下子汹涌而出,心里仿佛碾压般的掠过剧痛,让她难以自己,控住不了自己崩溃般的情绪,抱着宋临嚎啕大哭。
所有的人以为她是被吓坏了。
林浅浅也不知道原来自己会变得那般脆弱,也许害怕恐惧死亡是每个人的本能吧,她从那一天起,总是忍不住把目光追寻在宋临身上。
起初她一直以为是感激,后来薛宁一语惊醒梦中人般说道,你那是喜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啰,林浅浅知道她不过是在打趣她,却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对这个人动了心思?
宋临真的很好,才华横溢,英俊潇洒,最关键的是,人品持重,薛宁都说这个人是少有的真性情的男人,他从来不和女孩子玩暧昧,作风干净,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喜欢上他好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林浅浅还被他救了,这就更是顺理成章一般。
所以……
宋临要走了,出国前,他就站在学校的那株桃花树下,眉眼清隽一如既往,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阳光下奔向他。
然后,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你要去哪儿?”
林浅浅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高大挺拔却模糊的身影,看不清是谁,却莫名让她的心头一悸。
“林浅浅……”
有人在轻声唤她。
林浅浅想要转过头去看看宋临,却见那个模糊的身影骤然逼近,像是一团黑雾将她笼罩进了阴影中。
“你哪儿都不能去!”
她倏然睁开了眼眸。
男人英俊绝伦的脸上带了少有的几分憔悴,他神情阴鸷,见她醒过来却瞬间焕发出了光芒,惊喜在他的脸上荡开,像是融化冰雪的和煦阳光。
“顾……云沉。”
她几不可闻的念着他的名字,梦里的人,是他吗?
“醒了?喝点水吧。”
顾云沉并没有听清她的低语,他把她半抱进他的怀里,端起水杯喂到她的面前。动作虽然笨拙,但是可以看出小心翼翼。
林浅浅顿了一下,轻轻抿了抿,她确实是渴了,但是喉咙有点干痛,所以她喝得慢,动作不敢太大。
柔软温热的水流轻轻流淌过干涩的喉咙,林浅浅眉目舒展开来,舒服了不少。
“饿了没有?先吃点东西吧。”
他按铃了两下,没到一分钟,门外传来敲门声,规律而清晰。
顾云沉就着抱她的姿势没有放开,只把被子盖得更紧了些,对外说道:“进来。”
顾五让厨娘端着熬好的白粥进去,厨娘也没有乱看,十分规矩的把粥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
“怎么就这么点?”
他有些不悦的出声道。
厨娘以前没有跟这位老板近距离接触过,她听过不少关于顾云沉似是而非的传言,知道这位爷的脾气并不算好,不过也向来不会和下面的人计较。
说难听点,想要顾云沉生气,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但是厨娘还是吓得战战兢兢的,顾云沉身上气场太强,因着林浅浅生病,更是阴郁三分,怪不得厨娘身体微微发抖。
她一时哑言,不知道说些什么。
“……生病的人就是要先吃点流食垫垫胃,你给我多的,我也吃不下。”
林浅浅见人吓得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团,忙出声解围道。
她还暗自安慰自己,看来不是她对着顾云沉太软弱了,你看这些人没有谁不怕他啊,她的表现怎么也算不上垫底吧。
厨娘恭恭敬敬退了出去,门一阖上,她就腿一软,旁边的顾五眼疾手快的扶她一把,托住臂弯。
“没事吧?”
厨娘抬头,她年纪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五官很是小巧清秀,不是多么貌美,但是皮肤白皙,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很听话顺眼的模样。
只额头上有点点细微渗出的汗珠。
顾五恍然,应该是新选拔出来的厨师,没怎么跟顾云沉打过交道,所以才会这么紧张。
他不觉着人是胆子小,顾云沉有时候跟活阎王似的,他从小在顾家长大,看着大少爷还是发憷,人一小姑娘,有这样的表现还不能说是胆小。
“以后习惯就好了,你只要不犯错,大少爷是不会处罚你的。下去做几个清淡的小菜,林小姐好一点儿可能还会用。”
有备无患嘛。
厨娘感激的看他一眼,跑到厨房去了。
房间内,顾云沉一勺一勺喂着林浅浅,这粥软糯香甜,却又不腻人,林浅浅本就饿了,便也一直安静的吃着。
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终身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