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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透露着无限惊恐,接着震天的坍塌声传来,地动山摇,一道道裂痕从高台下瞬间崩裂,一直延续到楼顶!
顿时,高台逐渐龟裂,“啪嚓”一声猛地坍塌!
“啊——!”有人掉进了裂痕中,惨叫声惊醒一众呆怔的人,周围顿时一阵惊恐,仿佛是被点燃的油锅,瞬间炸裂开来!
惊呼声,惨叫声,哭喊声顿时四起!百官们相互推搡着,拥挤着,不断有人跌落,砸入龟裂的地缝中!也有推挤间滚落阶梯,被无情踩踏致死!更有干脆跳下高台的人,落地后瞬间被摔成肉泥,血肉模糊!
萧清紧紧扒着台阶旁的玉石,身子被地动颠得七晕八素!身旁是仿若地狱般的凄惨声!
“不要乱动!全部扒住坚固的石柱!”
萧清的话语淹没在一片惊呼声中,脸色阴沉,转头四处寻找着,“沐轻尘——!朱老头!曲晟…!”
口中不停呼喊着人明,目光不断搜寻着,直到看见不远处同他丝丝扒在石柱上的朱钧!
“朱老头——!曲晟呢!”
朱钧身上官服已经灰尘仆仆,脸上满是倒塌溅起的碎渣。
“那小子在地动时就不见了踪影!混小子!让他别随便乱动就是不听!”朱钧脸上满是焦急。
萧清抹了把脸上的灰,“这样不是办法!高台迟早要倒!”
眸子扫视下方,只见一道道深深的裂痕将平坦的地面撕裂,四处都是哀嚎的人群!踏星楼上倒塌的石块毫不留情砸落,地上顿时血腥四溅!
“清清…清清…”隐隐有急切的呼喊声传来,沐轻尘几人早已被慌乱的人群冲散!
一袭白衣儒服的男子此刻正慌乱呼喊,“清清!你在哪里?!萧清——!”
“沐轻尘——!我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沐轻尘猛地抬头,只见萧清正堪堪扒着扶手旁的石柱,脚下的石阶在逐渐坍塌。
“清清——!”沐轻尘就要冲上去,却被萧清制止。
“别过来!快离开!向东面跑!那处地震幅度小!”
沐轻尘仍然推挤着人群,朝这边而来,“你快下来!那里不安全!”
萧清感觉周围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快走!”
话落,蓦地一阵剧烈颤动,萧清脚下的支撑完全碎裂,整个身子顿时悬空,手上扒着的玉石扶手也瞬间裂开!
整个身子失重朝下面坠去!
“清清——!”沐轻尘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忽然一道人影猛地扑来,一把攥住萧清的胳膊,失重的力道将两人撕扯而下,直直朝下方坠去!
“砰——!”
萧清被揽进一个熟悉的温和怀抱中,两人随着石块跌落,正好砸在了一个凸起的石阶上!
隐隐的闷哼声传来,萧清猛地抬头,梵君华苍白的俊逸面容出现在眼前。
“谁让你冲过来的?!”萧清望着男子毫无血色的面容,胸口涌出一丝慌乱,“你没事吧?是伤到了哪里吗?”眼睛四处搜出,看到男子透着血迹的胳膊时,微凝。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咳咳…”男子忽然咳出一口血,脸色越发苍白。
萧清扶住他,“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蓦地,又是一阵强烈地动,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一个个巨大石块从高台上跌落,砸了下来!
萧清眸子一凛,身体猛地被推向一旁!巨响传来,烟尘四起!
萧清低咳几声,猛地转身扑来,“梵君华——!梵君华——!”
四处搜寻着,终于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被掩埋的男子。
白皙淡雅的面容灰沉一片,额头汨汨流着血,身上到处都是伤,气息奄奄。
“喂!你醒醒!梵君华,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别睡!”
男子艰难地睁开双眼,纤长的睫羽蒙上一层灰沉,“清清…”声音干哑而虚弱。
望着向来都不染纤尘的男子,此刻被血迹模糊的脸上仍展现一抹安抚的笑意,胸口不由自主被什么堵住般,酸涩难忍。
紧咬下唇,手不断扒着埋在他身上的瓦砾,“你撑着点,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清清…”
“不要说话!保存体力!现在什么都不要说!”
望着面前不停扒着碎石的少年,白皙的脸和消瘦的身子上都已经伤痕累累,手指被尖利的碎石刮出血孔,仿若没有感觉。
想起那个少年,纤瘦的身子毫不犹豫扑向他,为他挡剑那一幕,从昨晚开始便不停回放在他脑海中。
二十多年来,他早已忘记害怕是什么感觉,却在那少年扑过来被剑砍中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惧意顿时破涌而出!他怕她受伤,怕再也见不到她,怕这个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完全失去痕迹!
从未有过的惊恐笼罩住他,那时他便知道,这个人,是不同的。
“清清,我没事,不要害怕,这里太危险,你先离开,不久就会有救援的人过来…”
萧清使劲抬着压在男子腿上的石块,指甲劈裂流出血丝毫不理会。
“去找小尘,他应该就在附近,你跟他快点离开,我没事…”
“清清,你快点…”
“你给我闭嘴!”萧清撕裂的怒吼声传来,双眼泛红,眦目欲裂。
男子柔和的目光一愣,望着少年逐渐泛红的眼圈,一向沉稳的眸子透出慌张,“清清,你别哭…”
一滴滴硕大的泪珠从少年眼中话落,男子艰难的抬起已经没有知觉的胳膊,想要替她拭去泪痕。
“梵君华!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把别人的命当做命,可你自己的命呢?!从没想过要好好珍惜!为什么?!老天让你生在这世上就是让你这么糟蹋自己的?!你再说一句让我走试试?!我直接敲晕了你!看你还怎么啰嗦!”
萧清手背胡乱抹了一把泪,看也不看地上错愕的男子,迅速扒着其他掩埋在他身上的石块。
男子眼中闪过无数思绪,渐渐汇涌一层幽深的漩涡,温柔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少年纤瘦的身影,越发清晰,明亮,深刻,似永不磨灭的烙印,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
这个人…究竟还要让他的心脏停止几次才甘心。
当沐轻尘冲破层层人流,终于在废墟中找到萧清时,才看到被掩埋在砖石中的梵君华。
“师傅——!”
扑了过去,二话不说,开始与萧清一起清理四周的石块。
须臾,两人小心将男子拉出来。梵君华身上全是血,最严重的,就是他胳膊,方才被一块大石给砸中,伤势十分严重。
“快走,帝都东面震动很小,我们快离开这里!”
“恩。”
话落,又一阵山摇地动!
“不好!楼台要塌了!快走!”
萧清护在梵君华身后,一阵震天动地的轰响声传来,几人被气风瞬间掀飞出去!
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头晕目眩,耳畔轰鸣,接着身子便重重砸到地上!
“呜…”胸口一阵刺痛,喉咙腥气上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清清!你没事吧!”
慕倾尘护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梵君华,一脸着急地望向萧清。
“我…没事…”胸口处的刺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手撑地艰难起身,“我们快离开这里…”
“…”
“怎么了?”
“没事,快走吧。”
三人在拥挤的人群中,朝着帝都东面而去!
入目是一片废墟,尸横遍野,烟尘弥漫,还时不时有强烈的震动传来,让原本不支的房屋瞬间倒塌!孩童的哭啼声,老人的痛呼声,还有拥挤冲撞的惨叫声,交织一片方,仿若狼烟地狱。
萧清脸色沉肃,银牙暗咬。
谁能想到,原本盛大的祭祀会变成一场葬礼的序幕,百鸟争鸣并非是吉兆,而是预示着地震即将席卷而来。
“砰——!”身旁沐轻尘忽然摔到地上,五官拧成一团。
“你怎么了?”萧清慌忙蹲下,这才发现他小腿上正插着半截木桩,大片的血已经浸染他泛灰的白衫,由于失血过多,脸色一片灰白。
“腿受伤了你怎么不说?!逞什么能啊!”萧清眉头紧皱,打量伤口,“插得那么深,不能随便拔出来,否则会伤到动脉。”
“还能走吗?”
沐轻尘嘴唇哆嗦,“没事,这点伤不碍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萧清眉宇沉肃,眸子迅速环顾四周,随即望向他,“沐轻尘,你撑着点!千万别晕过去!在这等我!知道吗?一刻钟之内我一定回来!”
“清清,你去哪里…?”
“一定不能晕过去知道吗?!”大声叮嘱他,将两人安置在路道两边,转身便跑开!
“清清…别去那边…”沐轻尘迷蒙中望着那道瘦弱的身影再次冲了回去,想阻止可却发不出声音,眼前陷入一片黑蒙之中。
萧清逆着人群朝震动最厉害的踏星楼方向而去,四周都是慌乱的人群,他眸子焦急地四处搜寻着。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萧清脸上越发焦急,额头上的血与湿汗混在一起,黏住发丝朝眼睛里流去!胡乱伸手摸了把,身子不小心被逃窜的人流撞翻在地!错乱的脚步毫不留情朝他踩来,萧清身子翻滚,不断躲闪着人群。
眼睛越发深沉,眸子在望向远方林内某处时,顿时一亮!连忙窜起朝那处飞奔而去!
马蹄嘶鸣,四周都是被毁得七七八八的马车!没有一个能用!林内其他拴着的马匹早已被人骑走,只余一匹身子被压在树下的马在不断嘶叫。
萧清几步奔了过去,打量着它。砸下的树大部分力道都压在了马车上,而这匹马蹄子不小心被缰绳缠住,逃脱不开。身上有浅浅的擦伤,但不是特别严重。
虽能知道大概情况,但因距离太远,他根本没办法看清楚马身是否有其他致命伤!
萧清眉宇沉肃,望着面前痛鸣的枣红马,一咬牙,拼了!
转身扯过一旁的缰绳,牢牢系在马车上!随后找到一个粗大的树木,将绳子缠绕一圈系好,随即走回来。
“马兄!一会我会钻进车里帮你把蹄上的绳子解开,但你一定不能乱动,更不能踹我!否则咱俩都要死在这里!明白吗!”话落,也不管这马能否听懂,身子迅速趴地,一点点朝马车底下挪去!
身下土地在隐隐颤动,萧清迅速来到马蹄处,开始解缠在上面的缰绳。那马真的一动不动,似乎知道萧清在救他,配合着将马蹄从缰绳内抽出!
“好了!”萧清欣喜声传来,忽然地心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头顶上的车架在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
萧清身子迅速爬出,几步跨到树前,手腕缰绳缠在腰上,脚蹬树拼命拉着压在马身上的车架!
“车稍微松动你就趁机爬出来!”萧清手心丝丝握住绳子,全身力气都使了上去!一旁马鸣声蓦地高昂,马身不停朝外鼓动,这边一拉,那处一抬,“哗啦”一声,车架四散开来,萧清力道一松,顿时摔到了地上!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望去,废墟一声嘹亮的嘶鸣声传来,接着就看到一个健硕的马缓缓朝这边而来!
太好了!
萧清重重松了口气,刚想起身,头顶传来一声“咔嚓”的碎裂声,猛地抬头,就见一个粗大的枝干瞬间碎裂,直直朝他头顶砸来!
“砰——!”巨响传来!
沐轻尘只觉得眼前一片迷雾,腿上撕裂般的疼痛在逐渐麻木,整个身子都似沉在水中般,动弹不得。身旁的梵君华呼吸越来越轻,脸色在一片灰沉中显得越发黯淡死寂。
“师傅…师傅…”
昏迷中的男子没有丝毫回应。
沐轻尘面露一丝绝望。
他还真是没用,不仅师傅,就连清清他都保护不了。师傅身体孱弱,根本不能剧烈运动。而方才在清清发生危险时,师傅却拼命护住了她。
那凌空跃出的身影,透着无比的慌乱,焦急,似害怕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彷徨错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向来温和的师傅身上不一样的情绪。
沐轻尘眼中闪过无数思绪,复杂而凌乱。
“清清…”无意识的呢喃出声,沐轻尘觉得身体越发沉重,就要在陷入昏迷一瞬间,一道熟悉的呼喊声蓦地传来,“沐轻尘…沐轻尘…!”越来越清晰,响亮,伴随着隐隐的马蹄声。
沐轻尘艰难转头,就见那抹纤瘦身影跳下马,朝这边奔来,“沐轻尘!我回来了!快起来,上马!”
“清清…”刚说完这句话,沐轻尘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喂!快醒醒!沐轻尘!”
望着已经昏迷的沐轻尘,萧清脸色一沉。
“清清…”一旁梵君华虚弱的声音传来,萧清连忙扶起他,“你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你怎么又受伤了…?”男子苍白的指尖艰难抚上萧清的侧脸,那里是被砸下来的树枝刮出得血痕,在白皙的面容上透出些许狰狞,“清清…你…咳咳…”男子看到萧清脸上的伤口,气血翻涌,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大片的血溅在萧清身上,男子似要将整个肺部都咳出来,嘴角血流如注!
萧清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伤势怎么会这么严重?!
萧清眸子急切得来回扫视他的身子,当望向背后一大片血红时,脑中顿时空白!
大片大片的血浸湿衣服,将地上都染上了鲜红!衣袍破碎,隐隐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脊背,还有的与衣衫紧紧黏在一起。
萧清忽然想起,那时他跌落时,男子紧紧拥着她的身子,落地时巨大的响声,还有男子压抑的闷哼。
眸子渐渐汇聚幽深漩涡,手有些发抖得抚过男子嘴角溢出的血,“谁让你这么做的…谁让你…”声音微哽,血迹模糊的脸满是心惊。
“我没事…别害怕…别害怕…”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男子声音虽虚弱,却仍然柔和如风,透着难以察觉的情绪。
“我扶你上马,衬着现在地动稍微平息,快点离开这里!”
萧清小心将梵君华扶到马上,尽量避开他背部的伤口。然后折身回来,艰难地将昏迷的沐轻尘也扶上去。
“清清…快,快上来…”马上的梵君华艰难伸出手,望向萧清。
萧清眸光微闪,走上前,“还有一匹马,就在身后,你们先走…”
“你说什么…别任性…快上来…”梵君华急声望她催促着。
萧清一咬牙,狠抽马股,枣红大马仰头嘶鸣后迅速蹿了出去!
“清清——!”梵君华略带慌乱的声音传出,瞬间明白萧清什么想法后,身子一歪,就要跳下马!
“梵君华——!你若是跳下来!我便再不认识你——!”
萧清沉肃冰冷的声音瞬间传来,男子身体一僵,蓦地回头!
少年平凡的五官上,那双漆黑带着安心的眸子在熠熠生辉!紧抿的双唇透出倔强的弧度,纤瘦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楚!
梵君华深邃的眸子一直追随着那抹身影,直到消失,才缓缓回头。
“驾——!”轻喝一声,透出沉定,还有浓浓的焦急!
清清,清清,清清…
这个名字不停回旋在脑海中,梵君华的眸子深远似雾海,在逐渐溃散,崩离,酝酿出惊涛骇浪,握着缰绳的手僵硬惨白!
等我——!
大祁二百三十三年,八月十六,兖州至中部帝都长陵发生地动。
地动最强的,便是兖州以南沧县,怀牟县一带。帝都长陵仅是南面城郊地动最强,而那处,当时正在举行隆重的祭祀盛典。
城郊多处房屋倒塌,楼阁瓦解。就连百年建筑踏星阁也在此次地震中毁于一旦!数万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逃往长陵城内。而帝都地动最强的,便是踏星楼方圆百里内的地带,这导致当时正在行祭天大礼的的朝廷百官,在一夕间陨落近半,顿时大祁国本动荡,人心浮动,一片混乱!
而位于东面的帝宫却如同百年古堡般,安然屹立在长陵东面,没有丝毫损伤!
只是据说当巡城统领将失踪官员名单呈现给帝王时,不知为何,那个无极帝君竟然龙颜震怒,将当日守卫祭祀典礼的所有官兵全都下令处斩,一个不留!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随后,无极帝君下了一道道命令,派遣官兵一万,到踏星楼搜索所有失踪官员!驻军一万,安抚受灾民众!令外派遣多名巡抚到受灾州县查探,发放赈灾银两与救济食物,平顺民心。
一道道旨意迅速传达,帝王凭借雷霆般的手段,迅速平息朝堂纷乱,强行镇压帝都暴乱,以及边境诸国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这时,所有人才再次体会到,即使这个无极帝王久不理朝政,可是凭他高深莫测的手段,震慑百官的帝王威仪,以及滴水不漏的王者作风,让所有人从内心深处叹然臣服。
地动已经过去三日,当一个个失踪官员被找到时,百官内心都松了口气,却未想帝王胸口深处的怒火在越来越盛。
城郊废墟中,一袭墨金披风的帝王似笼罩在阴沉的黑雾中,周身散发着狂躁凛冽的气息。
“郭白。”帝王声音冰冷,隐隐透着汹涌的怒意。
“在。”
“找到了吗?”
“回帝君,还没有消息。”
帝王身影在暗沉的月色下更显孤冷,“将所有隐卫全都派出去,明日日落前若还找不到人,全部不必再回来了!”
噬魅眸光一动,“是。”随即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帝王袖袍下的是手紧紧攥起,“萧清,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你随意离开。就算是挖地三尺,朕也要将你找出来!”
男子声音喑哑低沉,透着浓浓的暴虐,狂躁,还有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