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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街道上声音愈发嘈杂,宁氏脸上也显出急切来,拽着沈月浅衣袖,吩咐身后的丫鬟,“快将大少夫人扶进马车,你们先走。”三个孩子哭闹不止,沈月浅不跟着去,出城门只怕也难,宁氏身侧的丫鬟婆子上前帮忙,沈月浅急了,“娘,我要等文博武,我哪儿也不去。”
吩咐福禄挥鞭子离开,转而拉着宁氏的手,周淳玉会对三个孩子好的,沈月浅白里透红的脸蛋此时满是泪珠子,说话嘴唇微微打颤,“娘,我们也回去吧,我让福寿去看看什么情况。”
她身后的玲霜等人忙上前将沈月浅从丫鬟婆子手里解救出来,大少夫人留下来等大爷,她们哪儿劝得了,上前扶着沈月浅。
马车启动,里边哭声越来越大,沈月浅心揪得疼,和宁氏相携着往回走,有下人说二房三房那边闹起来了,约摸因为银钱的事,宫中动乱没有大肆宣扬出来,可外边哭声喊声已说明了一切,二房三房此时闹,只怕是为了分家不受大房牵连吧,沈月浅和宁氏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答案,宁氏震怒,沈月浅则麻木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和娘一起去看看吧。”
大山去侯府和周府送消息了,会将他们平安送出城的,沈月浅深吸一口气,甚至不敢回头,哭声渐渐远了,她好似才想起,最后都没仔细看看三个孩子,说说话也是好的。
本以为三个孩子跟着她是彼此的福气,如今,沈月浅只害怕不要给三个孩子带来麻烦才好,只愿周淳玉平安出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落脚,文家也算有血脉了。
结果竟是两人同仇敌忾,带着人要账房先生拿银子,将军府的家产也不要了,只有银子,宁氏和沈月浅到的时候,文战昭正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抓银票,账房管着府里的银子,那些都是平日将军府的开销,账房先生看到她,好似有了主心骨,“大夫人,您快管管啊,二老爷和三老爷是要将全部的银子都拿了啊……”
文战昭扭头瞥了宁氏一眼,乳白色对襟樱花长裙纤尘不染,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冷笑了声,“京城乱了,亏得大嫂还镇定自若,爹留下来的家业我也不要了,折了银子给我就好。”乱世中,只有银子才是安生立命的基础,文战昭和文战责有备而来,身边带的全是可亲近之人,不一会儿,就将屋子里的银钱全部翻了出来装在钱袋子里,随后解开自己衣衫,全部塞进里衣里,边和文战责道,“马车估计准备好了,趁着京里乱,逃出去正是时候。”
兄弟两默契望了一眼,外边裴氏跑了过来,“老爷,你这是干什么?”裴氏也听到钟声了,外边喧嚣,差人一打听才知道宫里边乱了,宫门口打斗激烈,裴氏心里没个主意吩咐人找文战责,谁知道院子里的人说来了账房,文战责双眼泛红,“你好好在府里跟着大嫂,我和二哥有事出去一趟。”
裴氏跟着他多年,哪会看不出来他是逃命去了,心中刺痛,关键时刻,他竟然没有想过他们的孩子,也没有想过她,“老爷,将几个孩子带上……”话没说完,文战昭和文战责朝身边小厮摆了摆手,一行人就冲了出去,沈月浅宁氏裴氏站在门口,被两人撞倒在地,沈月浅礼门框近,玲霜有反应快扶住了她,而裴氏在中间,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文战责没有看裴氏一眼,和文战昭消失在走廊拐角,裴氏身侧的丫鬟也六神无主,还是董家媳妇扶起了裴氏,裴氏愣了片刻,随后嚎啕大哭,这就是她嫁的男人,服侍伺候了一辈子的人。
外边乱了套,院子里却静悄悄的,裴氏的声音悲痛突兀,随裴氏脚步而来的三房小姐心里奇怪,牵着裴氏的手问文战责怎么了,“刚见着爹爹了,我叫他也没答应我,跑得急,娘,怎么了?”
裴氏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腿间,哭声真甜,七小姐又抬头,疑惑地看向宁氏和沈月浅,宁氏叹了口气,开始吩咐,“文保,关门,将所有人都叫出来,誓死捍卫文家尊严。”杜家得逞,第一次要对付的自然是文家,宁氏面容冷峻,声音更是冷,好似从胸腔震碎出来似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日你们卖身我文家就该想着今日了,谁要是趁机逃脱,文保,格杀勿论。”
文保领命离开,宁氏一步一步上前拉起裴氏,脸上满是不容人质疑的冷峻,“你要是想离开的话,我让文保准备马车。”裴氏是三房的主母,她要走的话宁氏愿意帮她。
几个孩子察觉到不对劲,七小姐更是急了,扶起裴氏,声音带了哭腔,“娘,怎么了?”裴氏脸上的妆容花了,低着头,一个劲的摇头,“我陪着大嫂……”这一步,活与不活对她来说没多大的差别了,搂着几个孩子,文战责做的事情真的难以启齿,她说不出口,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他怎么可以这么狠的心。
宁氏叹了口气,“来人,扶着三夫人去雅筑院。”看了眼沈月浅,“你怕吗?”抵抗到最后,为了不落到敌人手中,她们的路只有一条。
沈月浅坚定的摇了摇头,她心里只是担心几个孩子。
小七和吴家覃家几位少爷正在听夫子授课,讲到一半就听响起了钟声,夫子搁下书,蹙了蹙眉,小七已经隐隐知道什么意思了,求证地问夫子,夫子点头,“待会就会有人来接你们了,今日的课业暂时到这吧。”皇上驾崩,全国上下守孝,就是学堂也是要听课的,夫子整理书籍,又听到钟声传来,吴二平时就是和不喜欢学习的,当即认为夫子往回说的不对,“夫子,您之前说钟声响就是宫中皇上仙鹤了,一个皇上,难不成会仙鹤两次?”
吴二哈哈大笑,夫子神色凝重,宫中主子不只皇上,只怕太后也不行了,夫子感慨,听到院子外传来唤沈未洛的声音,夫子拧了拧眉,往常他定然要训斥两句的,这里是念书学习的地方,念及侯府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夫子将训斥的话忍下来了,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冲了进来,抱起小七往外边走,小七没认清楚人,挣扎两下,看清是大山后,心里欢喜,“是不是姐姐来了?”
大山不欲多说,桂圆得了通知已经知会夫人去了,吴二和覃家几位少爷心里奇怪,跟着跑了出来,大山斜了他们一眼,“快跟上,出事了。”
大山抱着小七径直去了大门口屁,逢着丫鬟将周氏往马车里塞,事情紧急,大山也顾不得解释太多,朝卢平拱手道,“主子的意思是你们跟着一起出城,还有这几位少爷一并带上。”京城乱了,和文家沾边的人都会出事,大山也是看着几位少爷才反应过来要带上他们的,放下小七,大山又转身走了回去,府里还有夫子,不能将他留下受死。
周氏脸色苍白,身子颤抖个不停,掀开帘子,哆嗦了好一会儿嘴唇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小七,快上来,吴二,你们也上来。”周氏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大事,女儿安排的总是好的,心中惶惶不安,很快,大山就扛着夫子走了出来,他肩头上的夫子嘴里还念叨着屋子里的书籍,大山随手将夫子扔进了马车,又一只手一个孩子将他们扔进了马车,大山让卢平快上马车,“宫中出了事,城门口守城侍卫只怕也六神无主,趁着这时候我们赶紧出城。”
桂圆迟疑,“大山哥,你们走吧,我娘和媳妇在家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回去看看他们。”他不似他们洒脱,桂圆上有老下有小,眼下怎么能一个人走,卢平也道,“大山,你快走,夫人和少爷不在,总有要人守着,你们先走,有机会我再出城寻你们。”
卢平腿瘸了,这几年他也涨不少见识,他这副身子跟着去只会拖累他们,何况,此时,府里已经开始闹起来了,卢平和桂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走了回去,夫子嚷着要出去,男女收拾不亲,大山皱眉,小七在里边道,“夫子不要乱说,我和我娘一起的,还有吴二吴三,怎么就是授受不亲了?”小七挡着周氏,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什么是名声了,周氏眼里只有死去的爹爹,就是自己最敬爱的夫子,小七都不准他败坏周氏的名声。
夫子低头,也回味过来,拱手朝周氏道歉,“是老夫愚钝了。”
马车缓缓往城门口方向走,周氏一颗心七上八下,尤其看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匆地拎着包袱到处跑,嘴里嚷着宫门方向杀人了,周氏放不下沈月浅,“大山,小姐呢?”
大山专心驱赶着马车,想着沈月浅多半是不会离开的,抿了抿唇,故作没有听到周氏的话,三位小主子送走了,无论如何也要将夫人和小七少爷送出去。
周氏一行人的马车越靠近城门,越难往前。
而雅筑院,裴氏情绪渐渐平复,左右围着一群儿女,对面的沈月浅和宁氏竟不紧不慢喝着茶,裴氏吸了吸鼻子,才留意胸前的衣衫被眼泪淋湿了,又脏又皱,七小姐不死心的又问裴氏发生了什么,裴氏摇了摇头,望向宁氏,“大嫂,大哥他们不在府里?”
宁氏让丫鬟给裴氏泡茶,就是她,也被文战昭和文战责的做法惊讶到了,大难临头,逃难是正常,可多妻儿不管不顾,真是让人寒心了,“你大哥他们进宫去了,你先喝杯茶,几个孩子在,别哭了。”
宁氏点了点头,问起二房的几个孩子,“怎么没见烟姐儿,二嫂不在,几个孩子可怎么过?”齐氏一死,几个孩子守孝甚少出来,就是裴氏也甚少看见几兄妹了。
“我已经让人过去吩咐了,你别担心。”
裴氏心里如何不担心,她不是几岁大的孩子,自古新旧交替就是死伤无数,她心里估计也是怕了,是啊,人都要死了,怎么可能不怕,裴氏摸摸几个孩子的头,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是娘没用,护不住你们,是娘没用……”
沈月浅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眼里也蓄满了泪,他们那么小已经认她了,她却不能看他们开开心心长大,不能看他们走路!听他们说话,更不能陪着他们了。
宁氏神色一沉,“别哭,等着吧,只要来得及,京外大军进城说不定会扭转局面。”先皇让文家戍守京城或许就是为了这一日的吧,禁卫军和杜家联手不见得能赢,当然,也不一定会输。
裴氏点了点头,将眼泪憋了回去,气氛沉闷,大家都没有说话,沈月浅握着手里的杯子,好似是她的三个儿子,握在手里,就不会分开了。
这时候,天边一声滚雷,屋子里所有人身躯一震,随即,乌云滚滚,前一刻还亮堂的天突然黑了下来,大风呼啸,七小姐紧紧抱着裴氏,“娘,我心里害怕。”
“不怕,不怕,不会有事的。”裴氏轻声哄着,哥儿年纪大些,隐隐猜到什么事情了,咬着唇,一言不发,等着黑暗快过去,屋子里更是针落可闻,随即,一道闪电起,大雨倾盆而下。
屋子里没有掌灯,隔得近,也只能隐隐看到对方的身形,裴氏张嘴,打破了屋里沉默,“大嫂,大哥会回来的吧?”关键时刻,能给她安全的只有大房,文战嵩上阵杀敌无数,文博武更是个有能耐的,裴氏望着沈月浅方向,心里渐渐有了勇气,沈月浅在,文博武一定会回来的,她们夫妻关系好,文博武一定不会像文战责抛弃她那样抛弃沈月浅的。
玲珑回来,一身都淋湿了,气喘吁吁进了屋,急忙让玲霜点灯,突然的动静让裴氏身子一抖,待听到声音后心才重新落到实处,面对未知的恐惧,裴氏紧了紧手臂,七小姐被她拽得疼,却一个字不敢说,默默忍受着。
玲珑掌了灯,给沈月浅禀明情况后转身退了出去,到门口,听到玲霜指着院子里的人惊呼,“大少夫人,奶娘们回来了,还有三位小主子,大少夫人……”
声音夹杂着惊讶,害怕,不等裴氏起身就见沈月浅已经飞奔了出去,心里觉得奇怪,跟着出去,就见沈月浅从奶娘怀里抱着孩子,大哭不已。
文贵在一边,杜家余孽已经全部被抓住了,城门口闹得厉害,文贵随兵部尚书去城门疏散人群,道路上听着奶娘的声音,吓得大气不敢出,文家马车豪华,不少人起了歹意,这么乱,出了事,事后也找不到追究的人,奶娘紧紧抱着怀里哭得厉害的小主子,喊着救命。
救下奶娘驱散人群才知道沈月浅和宁氏的主意,文贵心里一阵后怕,再看马车里的周淳玉,手里拿着的刀还流着血,文贵不敢想来迟一步会发生什么。
“大少夫人,小主子受了惊吓,您快抱进去,大爷过会儿就回来了。”文贵身上还有事,顾不得周身被打湿,说明了情况,转身就往雨里走,玲珑将手里的伞递给丫鬟让她追上去,自己回屋给三位小主子找衣衫。
宁氏抱着孩子,眼角也有了泪花,三个孩子惊吓不小,嘴唇都已经乌青了,奶娘包裹得再好,身上还是淋湿了,吩咐丫鬟熬将姜汤,让玲霜抱周淳玉怀里的孩子,“你先找身你大嫂的衣衫换上,别着凉了。”是她误解了宫里钟声的意思,没想到太后也在今日……
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到太后宫里太后就随着去了,文贵回到城门口,下着大雨,百姓还是往外边冲,城门堵得一塌糊涂,给文贵送伞的丫鬟没有追上,回来的时候一脸讪讪。
沈月浅摸了摸孩子体温,让厨房熬碗姜汤,三个孩子脸上没有血色不说,嘴唇一片乌青,沈月浅耐心轻轻哄着,坐在床上,让宁氏和玲霜将孩子放下,“娘,您先出去吧,我给他们暖暖身子。”往回三个孩子只要醒着,沈月浅说话三个人都会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而此时,脸上没有一点生气。
宁氏点了点头,想到沈月浅将三个孩子送走的时候,三个孩子像是有感应似的抓着沈月浅衣袖心里就一阵酸楚,退出去,让人去请龚大夫,裴氏得知文博武过会就回来了,心下一松,闭眼晕了过去,一时之间,屋子里一阵手忙脚乱。
玲霜给孩子换衣衫,沈月浅抱着葡萄,一个一个喂奶,可能问到她身上味道了,荔枝张嘴哭了起来,嗓音明显哑了,像蜜蜂似的嗡嗡声,沈月浅又开始哭了,“葡萄不哭,娘喂奶,张嘴吃点……”
这时候,荔枝和葡萄也哭了起来,玲霜给两人换好衣衫了,怎么哄也哄不好,沈月浅咬了咬牙,眼泪随之滑落,学文博武,一只手抱起一个,脱了身上的衣衫,背过身,慢慢喂奶,等葡萄不哭了又去抱荔枝,三个孩子吸得她疼,沈月浅默默流泪,“娘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送你们走了,慢慢吃……”
这一刻,她竟然无比感谢当初龚大夫开的药方没有让她断奶,不一会儿,床上葡萄又开始哭了,沈月浅松开苹果,苹果霸道的含着不松,哪怕闭着眼,脸上已有不耐,皱着小脸,好似又要哭了,沈月浅心下难受,只得松了刚含着一会儿的荔枝,如此反反复复,等三个人吃饱了才彻底安分下来,不过抓着她褪到腰间的衣衫不肯松开,三只小手极为用力。
外边的天还黑着,沈月浅疼惜的将三个孩子放成一排,脱了衣衫盖在他们身上,自己跟着躺了下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们……
宁氏许久没听到屋子里有动静,让玲霜进屋看看,龚大夫给裴氏看过了,说惊吓过度,睡一觉就好了,宁氏让龚大夫再给周淳玉,奶娘把把脉……一圈下来,忘记还有三个孩子了。
玲霜撩起帘子,看床上身形一动不动,以为是睡着了,床上不时传来孩子的哭泣声,玲霜欲上前查看,就见沈月浅坐起身来,“姜汤好了?”
玲霜点头,“龚大夫在外边,说是给三位小主子请脉,奶娘只怕受了风寒,担心过了病气……”
“找身衣衫我换上,他们睡着了,让龚大夫进屋吧。”她和文博武内室,除了贴身的丫鬟和奶娘,谁都不准进屋,玲霜听沈月浅的话一怔,忙去衣柜找了身衣衫给沈月浅换好,今日经历的事情多,所有人身上都稍显狼狈,沈月浅更显得十分柔弱,一朵娇花叫外边的风吹雨打没了精气神也情有可原。
龚大夫给三个孩子把脉后,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只是受了惊吓,大少夫人多和三位小主子亲近亲近就好。”小孩子眼力不好,可不可否认他们能靠着味道识人了,何况还有血缘关系。
没事了,宁氏还要整理府中事情,走的时候让沈月浅带着三个孩子好好休息,留下了身边妈妈,才撑着伞走了。周淳玉进屋和沈月浅说话,大概知道沈月浅要问什么,不等沈月浅开口她便主动说了起来,“马车上荔枝就哭得厉害,往城门口走,逃难的人更多了,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城门口有侍卫趁机要银子,说才让人走,本就是逃难的,百姓就是有银子也是为了留口饭吃,哪愿意给,越闹越厉害,前边打了起来……”
说到这,她紧了紧手里的衣裙,继续道,“之后天暗下来,又下着大雨,场面就更乱了,为了躲雨,七手八脚的看马车就往上边爬,奶娘护着三个孩子,福禄厉害挡住了一批人,可还是有人钻进了大半年个身子。”一道闪电起,周淳玉才看清是三个孩子脸色,即便不到三个月在大将军府也是养尊处优,睡觉的时候不得有人打扰的,荔枝脸上一片乌紫,瞪着黑亮的大眼睛,张嘴哭不出声来,周淳玉响起文博文送她的剑,比一般的剑短,比一般的匕首要长,就在马车底座,她拿起来就往那人身上刺,那时候,她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上马车前,沈月浅叫她一声表姐而不是二弟妹,荔枝三兄妹出了事,她有何脸面见沈月浅和周氏……
张了张嘴,没将她杀人的事说出来,“奶娘大喊救命,幸好文贵经过,否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听完,沈月浅捂着嘴,她不在,也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心里害怕,泪珠一粒一粒往下滚,“怪我,都怪我,要是荔枝他们今天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文博武走得不算匆忙,她怎么就不仔细问问,都是她的错,以为宫里失败了才会想着让周淳玉带着三个孩子走。
“表妹,你别哭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文贵说杜家的人已经落了网,皖南那边也被控制了。”文博文走得时候周淳玉就料到会有危险,文贵说是设的一个局,引诱皖南对他们动手的一个局。
床上不知道谁哭了起来,剩下两人也跟着哭,沈月浅擦了擦泪,想起周氏和小七了,叫玲珑进屋,“你派人去一趟侯府,看看我娘和小七,只怕他们得了消息也出城了……”
玲珑点头,急匆匆去了二门,一直等有周氏和小七的消息后,玲珑才折身回来,周氏和小七运气好,夫子在马车上,多少有些见识,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就让大山驾着马车离开,得了沈月浅消息他们不敢回去,小七想起之前文博武带他和沈月浅去的酒楼,一行人去了那边,正好躲过了□□。
听闻周氏没事,沈月浅一颗心才彻底放下,轻轻拍着三个孩子,嘴里哼着小曲,很快,三个孩子又睡了,这一晚,文博武没有回来,周淳玉在沈月浅屋子里陪着她,夜里雨大,不时有雷鸣闪电,三个孩子哭醒了许多次,也不知是不是穿得沈月浅的衣衫,再去抱苹果,两下就将人哄睡着了。
来来回回,天亮她和沈月浅才稍微有了空,天边最后一滴雨落下,院子像被洗过似的,惨不忍睹中又夹杂着清爽和干净,沈月浅心中过意不去,“表姐,你回去睡一觉吧,我守着她们就是了。”
周淳玉摇头,回屋她哪睡得着,手上好似还有血似的,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等奶娘身子好了再说吧,我回屋换身衣衫过来。”想着换了衣衫三个孩子只怕又不搭理她了,想了想,“算了,左右这两日没人,就穿你的好了。”
她身材和沈月浅差不多,不过沈月浅生完孩子,到底比她丰腴一些,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了,吃过早饭,听门房婆子说周家来人了,沈月浅以为是余氏,和周淳玉去院门口等着,看清是孙思妍,周淳玉脸上多少有些失落。
“府里事情多,娘脱不开身,让我来看看你们。”昨日收到沈月浅消息后,余氏也准备离开京城的,周老太爷不同意,一家人在京里,就是死也要死一起,故而周家没有人动。
“祖母和我娘身子可好?昨日的事情没受到惊吓吧?”想着街道上情形,周淳玉心里发怵。
怎么不害怕?太子和文家失败了,周家也是没命的,高氏当即就晕了过去,周老太爷更是让府里所有下人严正以待,自己带着周伯槐周寒轩去了宫里。不过,事情过去了,孙思妍说起来也只是让周淳玉担心,笑了笑,“没事了,祖父和爹去宫里很快就送了消息回来,见你们好着,我也好回去和娘回话了。”
走到门口,听屋子里传开哭声,沈月浅仓促一笑跑了进去,周淳玉也随着她进了屋子,孙思妍走在后边,她带过孩子,听出不对劲来,“孩子是不是不好了?声音不对劲。”
沈月浅心里难受,周淳玉说了昨天的事情,孙思妍不料守城侍卫也敢乱来,“真是叫人寒心,守城的估计也是知晓情况才敢开口要银子,等着吧,太子登基,会慢慢追究的。”
沈月浅只关心孩子,哪顾得上其他,孙思妍看沈月浅气色,安慰起她来,“表妹也别担心,生完孩子后人本来就比较脆弱,更是不能乱想了,我看你眼下的状况比我好多了。”孙思妍怀胎本就不容易,好不容易怀上了,余氏有意让她身边两个丫鬟开脸,人本就是为周寒轩准备的,孙思妍没什么值得反对的,心里多少不舒坦,两个丫鬟平日也规矩可看在她眼里就是要害她的,提心吊胆,寻着机会就找周寒轩哭闹。
“不是当着你们我也不好说,之前久久没有孩子,我心里多少有些孩子,性子执拗虽然偷偷抹泪也不曾找相公哭诉,怀孕后,和相公闹了好几次,有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命。”那次,周寒轩从衙门回来与她身边丫鬟说了两句话,她认定周寒轩看上那个丫鬟了,心里不舒坦,吵得厉害了,周寒轩不耐烦,暗指她是市井泼妇,也不知脑子怎么想的,她差点挺着肚子跳河死了,如今回想起来,好似魔怔了似的。
沈月浅身子一僵,细细听着,“还有呢?”
孙思妍脸色微微一红,“生完孩子后,更是觉得全身上下不对劲,孩子哭我也哭,娘过来遇着好几次以为相公欺负我了,偷偷找相公说了两次话,相公说我怀孕后变了个人似的,整日泡在泪水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就是难受想哭,下雨了,看蚂蚁搬家都要跟着哭一会儿,回孙家让我娘找大夫给我看看,我娘说我自己想多了,闲出来的毛病,每日找点事情做就好了,你们还记得我去寺庙为祖母祈福的事情吧?住了那几日,回来才醒悟过来似的。”
她没有生过孩子,还是回娘家,孙夫人说好些女人怀孕后都会那样子,孙思妍心里才放松了。
听了她的话,沈月浅若有所思,确实,怀孕后她性子也变了许多,生完孩子更甚,而且,那个大夫给她看的医书上记载的确实说这种情况,要自己慢慢改善情绪,去寺里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有孙思妍一番话,沈月浅心中才总算明白了自己症结,“不瞒表嫂说,我也感觉自己情绪不对,莫名伤感不说,好似自己活不了多久似的,听你这么说,我心里总算是放心了。”
“我本就是说给你听的,看你气色不好,可要好好休息,顺便说与妹妹听,她怀孕后也不会害怕了,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可不就是?平安生下孩子,也不见得能察觉到自己不对劲。”
送孙思妍走了,沈月浅心里安心不少,安心在屋子里看顾孩子,等文博武回来。
这一日,太子顺利继位,和杜家叛变的内阁首辅以及众位官员全部抄家流放,有罚就有赏,文家护驾有功,文战嵩封忠义国公,世袭罔替,文博武封镇国公,世袭罔替,一家人连着出两位国公,还是第一次,不过满朝文武也没了话说,毕竟!若不是文家,江山只怕都改姓了。
之后就是国丧,皇陵早就建造完毕,礼部开始布置一切事宜,经过这次,朝廷上的官员被换了四五成,翰林院的人暂时补上空缺的官职,朝堂上的秩序渐渐恢复。
阴暗潮湿的大牢,杜老太将军老态龙钟的靠在角落里,看着将杜家希望遏断的年轻人,再无往日的光彩,“你来做什么?我杜家有今日的地步你可是高兴了?”
文博武低着头,对这位老人,心中多少还是崇拜的,他为边关创造了几十年的安宁是谁都不能抹灭的事实,他祖父,不过是捡了漏,“杜小姐与内子关系不错,我虽然不能留杜家一丝血脉,可杜小姐……”
“娟姐儿啊。”杜老太将军好似渐渐陷入回忆,对这个孙女,他心里还是欢喜的,从小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孝顺她“祖母”的时候多少会孝顺他,整个杜家死气沉沉的,也是因为她有了欢声笑语,想到什么,又冷哼一声,“当日怂恿娟姐儿查真相的就是你吧。”
娟姐儿没有见过她祖母的画像,下人说是,她自然不会怀疑,何况又疼爱了她一辈子,那日却拿着画像,哭得厉害,哭他们骗了她,找个人顶替了她祖母,如今想来,都是被人陷害的。
文博武没有否认,是不是他都是文家就是了,蹲下身,声音清冷如水,“我愿意护住她,让她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只不过,有件事还请老太将军解惑。”
杜老太将军冷笑一声,“你倒是个胆子大的,这时候,无非是想问皇帝老儿如何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