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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正街上面人烟稀少?,过眼只有寥寥几个人影。汽车一路开过去,拐了几个弯,便到了城南。
两条十字街上全铺着青石路,因是繁华地带,道路两旁皆是珠宝洋行。门口挂着万国旗,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汽车很快就到了松风阁饭店,就见一座高高耸立着的古楼。由于年代悠久,在城区改建时,特意保留了这座雅致小楼。
周边种着大片的梅树,其后则是潺潺湖水,直通到相邻的庙堂。远远的去望,颇有几分雪里温柔,水边明秀的景象。
隐约听到几声悠然的钟声,清寂中透着股沧桑之意。苏徽意被簇拥着朝里走,老板早已迎了出来,恭敬的引着他往二楼包厢里去。
因是中式酒楼,其内装饰皆是古色古香,廊柱之上雕刻的双凤朝日栩栩如生,四壁各处皆挂着名人的法帖、书画。
苏徽意进了包厢,就听见隔间传出女子婉转唱曲儿的声音,他挥了挥手,老板当即退了出去。
包厢内静悄悄的,愈发衬出那女子空灵缥缈的声调,和着这古香古色,别有一番韵味。不多时,便听得极轻的一声笑,“不好意思,七少,让您久等了。”
苏徽意转过目光,就见一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阔步走了进来。他眉目极为俊郎,外表看着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的精光却让人不敢细看。
这个人正是南地黑帮首脑的二少爷,任庭琛。
他说话间,便闲适的坐到了椅子上,淡淡道:“七少有什么事儿,只管知会一声就是,怎么还弄得这么正式?”
侍从官端了托盘进来,将白瓷茶盏放在二人面前,安静的退了出去。
苏徽意掀开盖子,热气混着龙井的清香袅袅升上来,他说:“早先不是说了,要设宴请你喝酒。”
那女声宛若游鱼出听,任庭琛听了两声,不觉沉醉其中,“这曲子的主人,莫不是红玉姑娘吧?”
苏徽意看了他一眼,任庭琛的手指敲着桌面,继续说:“七少今儿请我喝酒,既然巧遇了美人,焉有不请过来的道理?”
苏徽意拿起茶盏,慢慢吹着热气。余光瞥见任庭琛已经迈步走了出去,紧接着隔壁间里便传出一阵嬉笑声。
他抿了口茶,便见任庭琛引了位抱琵琶的女子进来,那女子穿着旧式的大襟裙子,颜色绯红艳丽。唇间淡淡抹着蜜思,愈发的衬出面如凝雪。
此时怀抱着琵琶款款走过来,端的是妩媚动人。她见了苏徽意,便行了一礼,说:“红玉见过七少。”
苏徽意随意扫了她一眼,说:“阮小姐的曲儿唱的不错。”他正说着,就见第七军区的司令石明瀚走了进来,当即立正行礼,“七少。”
苏徽意恩了一声,说:“石司令好兴致啊。”那石明瀚原本是受邀而来,哪承想会遇到七少?
现在又被任庭琛一搅和,就尴尬的笑了笑。任庭琛已经坐在了椅子上,见状就说:“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石司令过来了,就一起喝一杯吧?”
那石明瀚年纪已经过了五十,又是跟着苏苼白开疆扩土的功臣,自认有老一辈的派头。不愿意同他们这些毛头小子在一处,奈何赶鸭子上架,少不得要做做样子,就笑着坐到了一旁。
苏徽意放下茶盏,问:“我听说,父亲有意派石司令去前线?”
石明瀚就说:“是的,自从南地与扶桑开战以来,因受地势天气的影响,一直在徐平僵持不下。大帅的意思,是派我过去给七少做副手。”
苏徽意默不作声的看了任庭琛一眼,才说:“石叔是父亲的旧部,按理说不应该由我这个后辈调配。我的意思是,这次去前线,还是只带着我自己的直系过去。”
石明瀚正待说话,那任庭琛便已先一步开了口,“红玉姑娘不妨再来一曲?”
那阮红玉只顾着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徽意,闻言就笑了笑,说:“这种场合,红玉还是不打扰了。”
她说着就起了身,任庭琛却将茶盖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一双眼睛凌厉一扫,唇角却勾着笑,“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我和七少还受不起你一首曲子?”
阮红玉原本是见惯场面的人,明知道苏徽意不是好惹的。她也不好太过做作,忙就坐在了椅子上,说:“那红玉就再来一曲。”
苏徽意也不看她,只对着石明瀚说:“石叔,你是父亲的直系,还是留在父亲身边为好,这件事我会亲自去跟父亲解释。”
那石明瀚就笑了笑,说:“七少的意思我明白,既然如此,由你去解释自然是最好的。”
任庭琛随着曲调轻轻敲着手指,闻言却说:“说起来,七少上次在前线遇袭。可真是险中求安,那一次大帅派的是石司令的属下吧?”
石明瀚一听这话,面色不由一沉。只是心中有怒火,却不敢发作。他说:“那次是我手下的参谋长出了问题,还好七少提前回了金陵,才没有使我犯下大错。”
苏徽意不以为然的说:“手底下的人出了问题,怎么能怪到你头上?说到底,还是扶桑人太过猖獗。”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最近军部死了好些属下,处理起来真是应接不暇。”
侍从官端了菜进来,因是金陵名厨掌勺,菜色又是南地名菜。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各个色香味俱全。
任庭琛看着面前那道清蒸鲥鱼,说:“这时候还有鲥鱼?哪儿来的?”
侍从官当即叫了老板进来,老板恭恭敬敬的说:“原是二公子前两天过来一次,带了些鲥鱼,说要吃老师傅做的清蒸鲥鱼。余下的一并留在了这儿,我看今儿七少过来,就吩咐老师傅特意做的。”
任庭琛“哦”了一声,“知道了,你去吧。”他才说出这一句,就听见琵琶弦忽而断了,曲调戛然而止。
阮红玉吓的面色发白,连连说:“真是失礼了。”
苏徽意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手中的琵琶,那琵琶是梨木的。另用象牙制成覆手,琴头镶嵌着翡翠,雕出梅花的样式,极是雅致。
他淡淡说:“阮小姐手里的琵琶是五弦的?国内现在甚少能看到了。”
阮红玉将琵琶抱在怀里,得体的笑了笑,说:“这是家师赠送的,出自前清的名家之手。”
苏徽意没在说话,倒是任庭琛笑了笑,说:“红玉姑娘如今在金陵那也算是炙手可热了,就别在那小茶楼唱曲儿了,怪可惜的。不如就到我们家戏园子去,我单捧你。”
那阮红玉将目光落在苏徽意身上,说:“任小爷尽会打趣我,从前你往我那茶楼去,怎的不说这话?今次见我得了七少一句赞美,你倒巴巴的来找我,真是虚伪!”
她这一番话说的既娇且柔,端的是风情万种。偏那一股子女子特有的柔媚娇嗔让人生不起气来。
任庭琛见状,就说:“红玉姑娘这嘴里眼里都不离七少,又是怎么个意思?”
他说过,就起了身直奔阮红玉,又说:“你就别杵在这儿了,咱们七少可轻易不夸人的,你还不赶紧去谄媚几句?”
那任庭琛是花丛里玩闹惯了的主儿,便是对着苏徽意,也是没有半分收敛。说话间竟就将阮红玉一拉,坐在了苏徽意旁边。
许是没有站稳,那阮红玉轻轻一仰,就贴到了苏徽意怀里。她娇呼一声,抬眼瞥向苏徽意。见他只是泰然自若的看着自己,那双眸子如同浸冰嵌玉,没有丝毫涟漪。
她不由就怔了怔,说:“是红玉轻佻了。”
苏徽意却是勾唇笑了笑,自腰间掏出佩枪来,用枪口挑起她的下巴,淡淡说:“阮小姐很会逢迎,也很聪明。”
任庭琛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说:“七少果然不懂怜香惜玉。”
石明瀚干坐了这么半天,见状就说:“任小爷也惯会胡闹,全金陵的人都知道红玉姑娘是三公子的人,怎么你还把人往七少怀里扔?”
任庭琛不以为意的问:“那石司令呢?与红玉姑娘谈天唱曲儿,为的哪般?”
“今儿是三公子约了我过来,哪承想我等了这么半天,单只有红玉姑娘过来。”石明瀚一面说,一面问向阮红玉,“红玉姑娘,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那阮红玉被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却也很是从容淡定,“说来就是,昨儿他与我说,要我过来赴他的约,不想到了这儿,却只看到了石司令。”
苏徽意将枪口慢慢上移,说:“阮小姐戏演的不错。”
阮红玉笑起来,“七少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三公子,何必与我一个小女子为难?”
“阮小姐是个不一般的小女子,面对我的枪口还可以临危不乱。”苏徽意说着,就没什么兴致的收回了枪。
就听阮红玉说:“那是因为我知道七少不会开枪,七少您是个君子,自然不会与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计较。”
苏徽意转顾任庭琛,说:“原本今天是要与你喝一杯的,看来只能推到下次了。石司令,我先告辞了。”
那任庭琛就起身送他出去,“七少这是哪里的话?如今不是还有阮小姐作陪?”他轻佻的看向阮红玉,说:“是不是啊,阮小姐?”
阮红玉勉强的笑了笑,只是不说话。抬眼去看,苏徽意已经阔步下了楼梯,身上戎装笔挺修身,将那冷俊的眉目衬的愈发凌厉。
她不由就攥紧了手,将眸中那一抹不甘掩藏在了笑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