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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沈家别墅门口,早有听差在外面等候,平日里皆是丫鬟婆子吵嚷着出来迎,今次却大不相同。
听差客气的迎了沈蔷薇进去,她虽然早就想到会是如此,还是免不了心寒。
一路进了大厅,就见有人迎了出来,那人身穿旧式长衫,面庞极是清俊,虽然穿着常服,但掩不住军人特有的姿态,此人正是苏大帅的第三子,苏子虞。
沈蔷薇乍一见他,自是惊讶,她自小长在督军府,跟这个“三叔叔”自是很熟,苏子虞比她大六岁,两人也算一同长大,因这层缘故,他待沈蔷薇倒是十分客气,笑着说:“这么突然到访实在造次,还请蔷薇小姐不要见怪。”
沈蔷薇环顾四周,见厅内多是穿便服的男人,别墅里的婆子丫鬟也不知被关在了哪里,她也懒得同他客气,只问:“既然叫人骗了我来,有什么事不妨开门见山。”
苏子虞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众人全部退出去,韩莞尔看了苏子虞一眼,也走了出去。
苏子虞这才客气的说:“沈小姐,我知道你现在恼我,我这个人虽然狡诈,但对你可没存什么坏心思。我之所以让莞尔骗你上山,一则是老七的人看的太紧,二则是我确实想问你要样东西。”
沈蔷薇悬着的心落下,她问:“什么东西?”
她本站在落地窗前,此刻日光正盛,远处景物尽收眼底,一种秋色萧索,袭上心头。
苏子虞走到她身侧,默默的看了她半晌,才笑说:“你父亲生前有个幕僚叫陈升,他说你父亲在扶桑有一笔秘密资产存在银行,你也知道,这类巨额的款子一般都有信物。说实话,是什么我还不知道,还要问你。”
沈蔷薇当即就笑了声,说:“父亲待我和母亲怎么样,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样一笔资产我听都没听过,如何知道什么信物?三公子这样精明,想来在我母亲过世的时候,已经借警察署的手将父亲的旧物翻了个遍吧。”
她顿了顿,冷声说,“更何况三公子安插在我身边的人也应该将我的东西翻了个遍才对,三公子如何还要来问我要?”
苏子虞很是欣赏的点点头,说:“原来你早就知道莞尔是我的人。”
沈蔷薇转头看着他,见他一派的温文尔雅,只是不知这如沐春风的面容下掩藏着怎样的一张皮,竟然让人发寒。
她平静的说:“我不知道她是谁的人,在我母亲去世后,她多次翻过我的东西,那时候我不知道她究竟为了什么,我那样相信她,她居然存了害我的心思,如果不是林伯查出她在我的药里下毒,可能此刻我已经死了,倒是辜负三公子这样的心思了。”
她一面说,一面观察苏子虞的反应。他闻言只是气定神闲的笑笑,说:“沈小姐,你有这样的心思,真是难得。不过有些事情你却猜错了。”
沈蔷薇撇嘴冷哼,“父母亡故后,我周旋在你们这些人中间,怎么样都要留个心眼才是。”
苏子虞“哦”了一声,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轻声笑道:“很好,你尽可以跟我兜圈子,反正老七如今在前线,我就留在这陪你,咱们慢慢耗。”
沈蔷薇听他提起苏徽意,不由眉头一皱,没好气的说:“关他什么事?”
苏子虞神色微变,嘴角的笑意紧绷着,淡淡说:“不关他的事么?我这个七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痴情,明里暗里的保护你。如果不是他,你早就被父亲给杀了。”
沈蔷薇不由一怔,脑中思绪翻涌,想着之前遇见苏徽意那两次,都是他救下自己,而今听苏子虞这席话,疑惑好似瞬间解开,只是心中仍有一两丝余念,不愿去相信。
她竭力平复下来,轻声说:“七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他何时把我放在眼里过?你如果存了拿我要挟他的心思,就大错特错了,他不会在乎的。”
苏子虞不置可否的笑笑,清俊脸庞覆上一层复杂神情,也不过短短一瞬,就隐于眉宇,一字一顿的说:“我们就赌一赌,看看我这个七弟会不会为了你从前线赶回来。”
沈蔷薇垂下眼,睫毛慌乱的眨着,她心中早已乱做一团,有太多事情理不清头绪,心上砌出的堡垒轰然倒塌,她想了想才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何必把他牵扯进来,怪无趣的。”
苏子虞静静看着她,她怔在那里,微微皱着眉,弧度美好的唇紧紧抿着,好似夏雨过后的芍药,绯红中又有一丝柔弱。
他将脸转向窗外,山下人影稀疏,松柏青翠,那些扰人的心思也就渐行渐远。
隔了半晌,他才说:“这样未免太简单了,我这个人最喜欢折腾,这件事父亲还不知道,最好闹个满城风雨才好。”
沈蔷薇见他神色平静,眉宇间隐有几分目空一切的洒脱,让人愈发猜不透话中的意思,就问:“为什么?”
苏子虞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好似被远山美景吸引住,随口说:“因为有人巴不得我死,我这样做,他们就高兴了。”他顿了顿,转过脸看着沈蔷薇,说:“看这天气应该又要下雨了,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他绅士的对她一点头,径自走了出去。
听差很快进来,客气的说:“沈小姐,三爷说了,这几日就委屈沈小姐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提。”
小丫鬟等在外面,引了沈蔷薇上二楼,这原本是沈家的别墅,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入眼先是一个方厅,左转进卧室,里面摆着的沙发是时下最时髦的样式,上面搭了一张极长的白狐皮,色泽柔亮洁白。
床上搭着水粉色的帷幔,轻薄的仿若纱巾,层层叠叠的,好似烟雾一般,虚虚的笼在床边。
沈蔷薇见房中熟悉的一切,竟就想起从前,父亲每年冬天都会带着母亲和她来这里小住几日,那时只觉得是平常的有些无趣的日子,如今想想,竟就变成了奢望。好似回望过去,已经遥远模糊的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她想着苏子虞似真似假的那几句话,好似醍醐灌顶一般,只是不愿意深想罢了。从前的旧事和旧人她何曾看懂半分?就像父亲的那比财产,就像苏徽意,好似在记忆中都是若有似无的影子,真人假面,她从没有看清过。
窗外枯叶飞旋,阴云渐起,又有一场大雨要来,沈蔷薇躺倒在床上,思绪一阵慢过一阵,竟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中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害怕的直哭,一声声喊,“母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