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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言俊狠狠地盯了李医生一眼,放缓语气,却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
李医生的气势顿时就矮了下去,赶紧的摇摇头,语气很是诚恳:“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如果南总您真有什么特别的需要……要不南总您给彭院长打个电话问问吧,我有他手机号。”
南言俊冷笑一声,沒有去接李医生的话,而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看來我真的打电话叫杨律师过來一下了。”
他沒有那么弱智,如果彭院长是故意的躲避,就算是打他电话也沒有用的,他就在坐在自己客厅里喝茶也完全可以自己正在开会。
李医生似乎很吃惊,紧张的问道:“南总,我们医院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您……叫律师?”
李医生知道,眼前这位也不是好相与的,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自己故意轻慢的态度惹恼了这位总裁,如果他抛开谢家豪,突然将矛头指向医院,较论起來,也真够他们医院喝一壶的。
虽然李医生不知道他会寻个什么由头,但是这些有钱人养的就是专门会寻茬的闲人,自己别是沒有完成院长的安排的任务倒给医院惹下什么麻烦了吧?
那可真就是糟透了。
吴迪赶紧对李医生摆手道:“别紧张,沒有你们医院的事,两码事。”
然后他才对南言俊说道:“南总,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去和谢家豪接触,干嘛非要绕到医院这块呢?”
南言俊有些搵怒的说道:“我沒有那么多的耐心……哼!”
徐晓曼看着那位刚才还牛x哄哄的医生这么快就可笑的守不住阵脚,神情尴尬,一只手支撑不住身体似的使劲搭在彭院长办公桌边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似乎都不知道该固定在那个色系上了。
果然,有钱人的愤怒是强大的。
但是,也可以知道这个医生是心虚的,他可能确实在某些事情知情,与人合伙欺瞒,否则他不会这样不笃定,听见南言俊提到律师两个字,反应竟然这样大。
也难怪,现在的医院,最恐惧的可能就是惹上医患问題吧。
而且,徐晓曼知道南氏传媒的御用律师杨一恒,等闲南言俊绝对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所以,她只当南言俊随便说说的。
吴迪冷静的对南言俊说道:“南总,彭院长避而不见也是可以体谅的,他也确实左右为难,既然探视谢小姐的权力在谢家豪手里,我们干脆就去见谢家豪好了。”
李医生这才慌忙站起來,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先生说的是,请南总不要误解,我们院长确实是去h市开会了,有些事情我们这些小科员也不能多过问,请南总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南言俊冷淡的看了李医生一眼,并沒有却理睬他的点头哈腰,而是对吴迪哼道:“直接见谢家豪也是得杨律师去见。”
吴迪顿时满脸的无可奈何,真要动用律师?还动用杨一恒?那不是将事情越闹越大嘛?什么事儿啊,至于不?
他真想找根大棒对着这位南总狠狠地敲一下,來个当头棒喝,把这位喝了药似的总裁给喝清醒过來。
南言俊清醒不清醒,徐晓曼不知道,但是,南言俊这句话却叫徐晓曼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已经是瞬间把所有的断片集中在一起:
谢琪安陪着这位南总飞到西安。
谢琪安匪夷所思的从西安本地的财团大佬谢家豪手里拿到其加盟天缘婚庆的合约。
谢琪安陪着南总飞云都。
南总出车祸了,谢琪安莫名其妙离开。
谢琪安“搭上”谢家豪。
谢琪安得了“急性肺炎”。
南言俊想去探视,貌似遭到拒绝。
然后,高高在上的南氏传媒总裁南言俊先生不能容忍自己的尊严被践踏。
然后,徐晓曼前世今生前因后果的想通了一件事情:南言俊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哎呀,谢琪安你个该死的,我真要被你给害死了。
徐晓曼简直想吐血三升,她千算万算就是沒有算到,原來即使谢琪安隐身天涯海角北海海底,早就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了,一旦真要是死了,她徐晓曼还是这个叫谢琪安的一个华丽丽的垫背。
“等等……”
徐晓曼觉得自己一定笑的很优雅,她有些小迷人的对着南言俊柔声说道:“南总,您能告诉我,我们來到医院到底是想干什么的?为了您的复查?还是……其他什么事情?”
南言俊对着徐晓曼翻翻白眼,什么复查?明知故问!这个死女人装得倒像!
吴迪有些赌气的说道:“其实也沒有什么多大的事情,南总不过是想探视一下我们南氏传媒的一位叫谢琪安的女员工,,南总自己身体的复查嘛,倒在其次。”
徐晓曼有些调侃的笑了:“南总您真是一位有爱心的老总,那么我们干嘛到不直接去病房?”
吴迪很配合的摊摊手:“去不了,南总昨天的玫瑰花都扔了,看來今天的又浪费了。”
徐晓曼飞快的问道:“为什么?”
沒想到李医生竟然抢在吴迪前面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谢琪安小姐住的是无菌监护病房,沒有监护人的许可,连亲属都不得探望。”
南言俊觉得这三个人一唱一和简直就是故意演无厘头似的气他,万分恼火的断然喝道:“够了,够了,我们走!”
徐晓曼语气更坚决的请求道:“不要急嘛,南总,请给我一分钟时间,我有话要问问这位医生。”
李医生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却不敢忘记继续游说南言俊:“小姐,您有什么问題?呃……南总,您看您是不是把您的复查做一下?反正您來都來了,省的下次再浪费时间跑。”
美女固然要奉承,彭院长布置的工作任务还是最重要的。
这不能怪李医生,彭院长给他布置这任务的语气简直就是告诉他这样一个意思:如果今天沒有给这位南总的复查做个完结,相信他还会有一百个借口继续來“看望”彭院长。
李医生觉得只要今天完成彭院长布置的为这位南总做复查的任务,自己才能算是功德圆满,出色完成任务。
这样,以后就算是这位南总一天來“看望”彭院长三次,也和他沒有什么干系了,彭院长也不能怪他不敬业了。
所以,他必须得不惜余力的劝南言俊赶紧做一下复查,让他对彭院长好有一个交代。
其他的,他也实在是问都不敢问的说。
南言俊显然又犯了小肚鸡肠的毛病,在恼火李医生之前的傲慢不逊,他冷淡的对李医生说道:“哪天我心情好再说吧。”
徐晓曼立刻赞同的胡乱附和道:“那是,做检查状态也很重要……请问谢琪安住的病房在你们医院哪个病区?”
李医生的脸上立刻出现一种便秘似的纠结:呃……复查和状态有什么关系?这个女的不但美得像个妖精,还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马屁精!
“我们医院的贵宾病房在住院部六楼,谢小姐可能就住在那里。”
朱医生不由地有些打官腔,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虽然他明知道那个被两个土豪争夺的女人就是住在医院封闭式的六楼无菌病房里,他也不想说的那么十拿九稳,显得他很知情的样子。
“可能?”
徐晓曼对着朱医生扬眉凝睇,神情充满着质问,“你们有多少处贵宾病房?”
朱医生不禁语塞了一下,又急忙解释道:“呃……我们医院只有这一处贵宾病房,如果遇到病患高峰,连这处也沒有了,会全部改成普通病房的。”
徐晓曼笑了,她向吴迪说道:“吴先生,我如果我站在楼下用喊的,住在六楼的想谢小姐能不能听得到?”
南言俊立刻训斥道:“胡闹!”
徐晓曼怎么想呢?难道她还以为这是她和谢琪安小时候的过家家?找不到人喊一声就行了?
吴迪摇摇头:“病房是全封闭式的吧?隔音隔离,否则怎么叫无菌病房呢,要的就是安静卫生,有利于病人迅速恢复。”
虽然味道并沒有住过所谓的贵宾病房,南言俊和李医生觉得他的这个解释也还说得过去,差不多也就是那么个意思吧。
徐晓曼又向李医生问道:“你们医院现在住进几个病人了?还有沒有空房间了?”
李医生疑惑的看看神采飞扬的徐晓曼:“暂时沒有听说还有哪个住贵宾病房的,贵宾病房只有四个房间,现在应该还有三个空房间的。”
徐晓曼又神情古怪的看向南言俊:“南总,我们是不是必须得探视一下谢琪安吗?”
南言俊皱皱眉头,如果是徐晓曼私底下这样问他,他或许会考虑一下如何回答,但是,当着彭院长这间办公室里里外外的人,南言俊沒有做声,表示出一种不置可否。
徐晓曼点点头:“好吧,南总,我宣布我病了。”
南言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觉得自己把徐晓曼才s还叫过來,简直就是沒事找事。
这个女人不但特别饶舌,而且还有些做作夸张。
能干的女人都是这么张扬吗?
“我病了!”
徐晓曼抬高声音,再一次宣布道。
吴迪对着徐晓曼眨眨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李医生实在是忍不住笑道:“小姐,您看起來健康的无与伦比,怎么会是病了呢?”
徐晓曼很是知道这位医生的潜台词:我看你是神经病了,哪有人无缘无故非说自己病了的?
徐晓曼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还就是病了,我觉得我最近胸闷,厌食,腻油,体重突然减轻,头晕耳鸣,眼睛视物不清,注意力不能集中,你们说说我这不是病了是什么?”
李医生差点沒有喷出一口老血來:哎呀妈呀,小姐你这哪里是病了?你所描述的症状,好像是……怀孕了吧?
但是,他却不敢笑。
因为他突然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个妖精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蓄谋一个什么惊天的阴谋。
果然,吴迪笑了,南言俊也笑了。
吴迪说:“那么,徐小姐我陪你去挂号吧,赶紧先做个检查。”
南言俊说:“顺便先办个住院手续,要特护病房。”
李医生继续狂喷老血:哎呀,亲妈吆,一群疯子,全他妈都疯了。
翻着白眼却看见美得像个妖精似的徐晓曼正对着他扬眉凝睇,满脸无辜,好像在说:“医生,我们沒有哪里做的不对,是吧?”
是的,你们沒有做错什么,真理一直和金币勾搭成歼的。
看着这伙人簇拥着那个漂亮女人洋洋得意的往楼下急症挂号处去了,李医生感到不胜抓狂。
彭院长啊,不是他不努力,实在是这帮有钱的秃驴太他妈的无厘头了,这种局势真不是他一个医院科室小小科员所能掌控啊啊啊啊!
李医生不禁慢慢的跌坐在椅子上,努力的思索了一下自己到底对这伙疯子都说了什么,然后他发誓,自己绝对沒有暗示给他们什么。
他很清楚他们想做什么?
曲线救国也是一样救国,此路不通可以改弦易辙,条条大路通罗马。
现在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可以使用出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
李医生觉得,他真是长知识了。
他也第一次领教了所谓职场白骨精的厉害。
这个女人就是用了一种极端的跨越式思维,她很狡猾的绕过所有的条条框框,而选择了一条接近目的的最佳捷径。
医院你难道敢拒收病人吗?
医院你难道不允许别人无病申吟吗?
医院你难道不允许别人自己掏钱住进病房观察几天吗?
医院你难道不允许住在一个楼层的同性别病人偶尔串个门?聊个天吗?
沒有这些规定,从來就沒有。
好吧,好吧,白骨精你赢了,这样也好,倒省得医院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省得彭院长吓得玩这种惹不起躲得起的伎俩。
看來那位谢少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说法。
李医生忽然也有些幸灾乐祸了,他简直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马上就这个天大的八卦散播出去。
……
谢琪安觉得骨头都睡疼了。
虽然感觉还是很虚弱,谢琪安也实在是不想睡了。
但是,手背上还在挂着点滴,她只能继续老老实实的躺着。
窗外的天气似乎很好,就算是躺在床上也可以看见云都空气质量良好而显得分外蔚蓝的天空深处,海天一色的极致美景。
谢琪安甚至可以极目看见很多漂亮的海鸟在海面做着低空滑翔,只是病房的隔音玻璃窗听不见那些海鸟发出的高亢的啼鸣。
三两天之前的那场骤风暴雨仿佛是一个扑朔迷离的梦幻,好像已经非常非常的久远了,久远的连一些细节谢琪安都无法记起了,她忽然有种不确切的感觉。
她默默地在心里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想着谢家豪昨天对她说的那些话。
谢琪安的心里弥漫着无边无际的空洞。
谢家豪这是在同情自己吗?
是在给她制造一个复仇的机会吗?
可是,她只想逃离。
千真万确的,她不想再见到南言俊。
她不想去找他复仇。
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无论南言俊对她做了什么,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不是早就明白,在他们之间的这场游戏中,谁先动了凡心谁就会死的很难看。
自己明知道,还是要去做,怨不得任何人。
复仇需要有一定的勇气,勇于复仇的人都是真正的斗士,谢琪安知道,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从來就不是什么斗士。
但是,她却沒办法去和谢家豪解释。
因为谢家豪什么都沒有问她,从來都沒有问过。
呼吸道还是有些痒刺刺的不适,不过咳嗽真的好多了,前两天,谢琪安差点沒有被那种抽心抽肺的咳嗽给折腾死。
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让她不能正常的思维,直到现在,她觉得自己才开始去想一些事情。
谢家豪昨天被人叫下去以后,到现在也沒有來过。
谢家的人也沒有來过。
郑涵也沒有來过。
谢琪安很不明白,郑涵为什么不來看她,现在,她急迫的盼望郑涵能來看她,有些事情,谢家的人她不好麻烦,但是郑涵可以帮她做。
她很想给郑涵打个电话,但是,她发现自己的手机根本就不在身边。
她记得她从南言俊的住处逃出來的时候,专门的找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当时她很幸运的看见自己的手机正在客厅的茶几上,便抓起就跑的。
想來干妈把自己送到医院时,手机落在谢家了。
谢琪安很奇怪这间病房里有电脑却沒有电话,思索了半晌,觉得可能是病房需要绝对安静的缘故吧。
她很想问问那两位总是轻手轻脚进出照顾她的特护,这里的电脑是不是联网的?想想还是算了,等一会打完点滴自己起來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因为那两个轮流值班的特护除了必须的交流,根本就沒有和谢琪安交谈的意思。
由此可以推测,她们一定有着非常严格的工作制度,不允许私自和病人做过多的接触。
好在贵宾病房的护理是面面俱到的,从治疗到日常生活,都无微不至,病人需要做的只是安心养病,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
盐水瓶里不停的升腾起小气泡又不停的破灭,药水顺着输液皮条一滴一滴的流进静脉,谢琪安几乎可以感觉得的药液的冰凉,顺着手腕逶迤而上,她突然想到自己的那根手链。
然后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她觉得简直不能原谅自己,头昏脑涨的这几天,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条手链。
也难怪,只从她把那根手链别出心裁的戴在左脚脚踝上之后,那根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像就已经长成她身体的一部分似的,谢琪安忙起來的时候,几乎就从來沒有刻意的去感觉到脚踝上还有一根链子。
只有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每次洗浴过后,她才会不由自主的去摸抚一会脚踝上那条已经有些微微体温的金属物,想一些不着边际的心事,
谢琪安急忙把自己的左脚从雪白的毛毯下踢出,然后她惊恐的看见,自己左边的脚踝上竟然真的沒有了那条细细的链子。
谢琪安几乎连想也沒想,差点沒有从病床上翻滚下去,立刻踢开还盖在她半边身上的毛毯,翻身坐起,在整个病床上上上下下的翻寻了一遍。
其实雪白洁净的病床根本就是一目了然,即使是银白色白金的链子,如果是掉落在床一上和床下也是无处遁形的,
谢琪安有种想翻开床垫的冲动,她用沒用打点滴的左手试了一下,实芯胎的床垫非常沉重,她一只手的力气根本就沒办法翻开。
病房外面似乎传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可能是刚才出去也一小会的特护惦记着谢琪安的点滴,进來查看來了。
谢琪安赶紧坐回病床上,她下意识的死死的揪住身子旁边白色毛毯的一角,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张皇和悲哀,控制着自己想继续翻身下床去寻找的强烈冲动。
她其实已经知道是沒有用的了,那条链子已经丢了,再也不可能找到了,但是,她就是不死心。
那种剧烈的不死心,就像小时候每一次丢失最心爱玩具,最宝贵的一支钢笔一样,每次都有一种满腔的期待,期待会有意外的侥幸,侥幸突然看见了自己丢失的东西。
她不是心疼那条链子到底值多少钱,她是心疼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和那条链子相同意义的链子了。
她知道自己有一种致命的缺点,容易对每一种东西形成一种固执的执念,这种执念让她在每一次不经意的丢失过后,都会有一种突然被人摘心似的无抓挠的空落落的感觉。
谢琪安沒办法让自己冷静下來,她想不通是这几天自己生病,颠來倒去换病房什么的折腾的链子松脱丢在了哪里?还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被谁摘取去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结果都不容乐观,那毕竟是一条白金的手链,不是一个小女孩的玩具也不是一个女学生的旧钢笔,还可能会有被人还回來的侥幸。
她沒办法去对任何人描述,那种一点执念,一点悸动,像一次不期而至的侥幸偷來的狂欢留下的尾声,一次竭尽全力的燃烧留下的余烬……她只是徒劳的想抓住点什么,但是,她也明白,她根本就是什么也抓不住的。
她直感觉心里非常难过,极其难过,这条链子的丢失与其说是她偶然的疏忽,不如说是一种必然的宿命。
对于别人來说,那条链子可能代表着一笔小小的意外之财,抵得半个月的薪资。
对于谢琪安來说,那条链子可能代表着她生命的某一段最柔软最隐秘的段落,是一种寄托一种慰藉。
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个别人会是谁?
这昏昏沉沉的几天,咳嗽的兜心抖肺的几天,她在清醒的时候心里转过几千几百个念头,唯独沒有去想过脚踝上的那根链子。
忽然,她想到南言俊。
有沒有可能,那天晚上,他发现了自己还戴着他们之间某种关系的“罪证”,被他给摘下扔掉了?
她努力的镇定了一下自己,细细的回想和他相拥而眠的一夜,从他那里逃离的那天早上。
但是,她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虽然他曾经说过她并不值一张支票的钱,但是,他总不会冷酷到连一条链子也不肯留给她吧?
她还记得,自己在他那里洗浴尽浑身泥污的时候,链子还是戴在自己的脚踝上,出于某种隐秘的念头,她还特意的从他的衣柜里翻出一双他的袜子穿上。
虽然这种念头很无聊,但,现在想來却多少还能给她留下一些关于那条手链的可以追寻的痕迹。
是的,从穿上了他的袜子以后,她是再也沒有想起去检查脚踝上的手链,然后,她又穿着他的那双袜子,套上自己的鞋子张皇失措的跑了路。
她努力的回忆着以后的事情,确实是有些记不大清太多的细节,那条已经和她的肌肤紧贴了很久的链子在很多的时候她都沒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何况她的双脚还穿在一双男式的丝袜里。
她一点也不记得在她逃离那幢宅院的时候,脚踝上还有沒有戴着那根链子?
但是有一点她坚信,以南言俊的骄傲,是不会看上这么一点已经施舍出的东西的。
她固执的觉得,无论如何,即便被他看见那条链子,他也不可能去随便摘取的,而且,最重要的,她真的是记不起他到底有沒有动过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满心乱七八糟的念头让谢琪安直觉得头昏脑涨,浑身无力,有一种被突然抽空的感觉。
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疲惫的身体,缓缓地倒在枕头上,眼泪竟然不争气的迅速的流了下來。
外面轻微的脚步声走到病房门口却停止了,谢琪安连眼睛都懒得睁,她默默地侧了一下脸,让枕头沾去脸上的泪水。
随便外面來的是谁,都不能分担她悲哀的一丝一毫。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不想任何人看见自己无缘无故的哭。
自己享受着土豪千金似的待遇,还淌眼抹泪的,相信谁看见了都会觉得惊讶,她不想给人不必要的猜测和好奇。
她更怕谢家豪会知道。
她只是想更深的藏起。
她甚至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打消了最初的一瞬想询问一下那两个特护和那个护士的冲动。
这种徒劳无益的话语不说也罢。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如果别人捡到那条链子想还给你早就给你了,还用得着去问吗?
谢琪安不是傻子,贵宾病房里进出的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自己一旦把这话嚷嚷出去,那么谁都有嫌疑,谁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两个护理一个护士,谢家豪偶尔会來,你去怀疑哪一个?
又有什么意思?
本來就不值几个钱的东西,她只会白白的落人鄙薄。
她不觉在心里升起一种深深地宿命感。
难道这就是老天爷对她摆下的一个最终的局?
如果不是这场狂风骤雨,自己就不会这么冲动,如果自己沒有这么冲动,就不会最终丢失了那条手链。
是的,她很珍爱那根手链,完全是一种不由自主的珍爱,她必须得承认。
她不由地想起被她丢弃在街头的那枚婚戒,如果认真较论起來,价格不知道要比这根链子贵多少倍,她却竟然很少记起。
这是一种惩罚,冥冥之中注定的惩罚。
是的,那原本就不是你的,总是要丢失的,总是要结束的,总是要遗忘的。
“泪别后无影踪,空守西窗又有何用,恸哭撞碑的伤痛,比不上失去至爱的痛……”。
她的脑海里突然又蹦出这句歌词。
但是,她却觉得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可笑,那么那么的矫情,那么那么狗血。
那么那么的卑微无聊。
真是委屈了这样精美的句子。
哪有什么至爱啊?你又是谁的至爱?你还在为谁守着西窗?谁又能记得你的眼泪?
或者说,谁会看见你的委屈?
谁会相信你那一点点的心意?
她扪心自问,谢琪安,你哭过吗?你心疼过吗?你究竟为谁恸哭撞碑过?
童成俞,还是那个叫南言俊的男人?
如果说童成俞命里注定不是她的男人,那么其他的男人更是什么也谈不上。
算了吧,不要矫情了。
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自己,只会被嗤之以鼻。
从來就沒有了所谓的“感情”,所以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游戏。
一种应该经过了就必须得忘却的过程。
只有她这样的一个女人,一个对距离边缘模糊不清的容易混淆真假的女人,才会这样苦苦的去纠结,天真的去执念。
也许她这样的一个女人,注定要以难題的形式徘徊在所谓的感情里。
所有的感情里,她最终的收获只能是那些隐形的致命的伤。
她是一个古怪的纠结体,纠缠于一点点的温暖,在她需要的时候。她只记得对她伸过來的手指是温暖的,她贪恋着那一点点指尖的温度,而根本就忘记他是谁?忘记了他们是如何的一种开始。
那一点点的温暖只是一个模糊的幻觉,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风雪之夜划亮的火苗,天堂的快乐和美景一闪即逝。
上帝永远都在用一种俯瞰的悲悯的讥诮的目光注视着她。
定格在她内心深处的不过是那种柔软的虚幻的感知。
到最后,她留不住哪怕是他的一点点余温,留不住哪怕是一点点的自以为是的纪念。
哪怕这份感情其实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其实早就和任何人无关。
谢琪安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甚至不配提伤害。
沒有人要來伤害她,只有她自己。
一阵轻轻地剥剥叩门声,然后又是一阵,见躺在床上是谢琪安无动于衷,又轻轻地叩击了几下。
懒得睁眼的谢琪安只得睁开眼睛,漫无边际的思绪瞬间被打断,她忽然意识到來的人可能并不是那两个特护之一,或者是那个护士。
她们不会敲门。
也不可能是谢家豪或者查房的医生,他们就算是敲门顶多礼节性的通知一下,不会这么耐心执着的一直敲。
谢琪安微微地侧过脸來,奇怪的看见门口的光影里,站着一个和她穿一样病号服的高挑女孩。
瞬间,谢琪安觉得自己眼睛有些严重的花了,有种想呜咽的感觉,那个女孩怎么……怎么那么像曼曼啊?
自己不是刚刚在想什么幻觉的事情,果然就产生了幻觉吧?
谢琪安当然知道门口的女孩不可能是徐晓曼的。
首先,徐晓曼从小到大都是那种打的死牛的强健体质,否则她也不可能一个人赤手空拳精神抖擞的在s市打拼下一片江山。
当然了,退一万步讲,徐晓曼毕竟不是钢铁侠,肯定也有会生病的时候,但是,就算是徐晓曼会生病,会住进医院,也不可能跑云都來看病吧?
s市随便哪家医院都比外地的医院牛x,全国各地,就是各种特色医院,s市也算得上首屈一指的了,无论徐晓曼得了什么样的疑难杂症,舍近求远,跑來云都治疗,都是犯不着的说啊。
她倒沒有往其他地方去想,比如,这个不速之客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门前?
她只是觉得自己一直昏昏沉沉的躺着,沒有力气到处去串门,这个女孩子一定是其他房间闲的发慌的病人想找她玩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住的病房是封闭式的,是拒绝探视的。
说句老实话。谢琪安暂时还沒有概念,否则她就不会奇怪怎么住了这几天,郑涵一次都不來看她了?
瞬间,她只是有些伤心的想,也许是漂亮的女孩相似度都是很高的,要么,自己就是久病思亲朋,想爹娘是沒指望的,只好把别人想成徐晓曼了。
“我可以进來吗?”
门口穿病号服的高挑女孩故意捏着嗓子,小声的问道。
谢琪安躺在床上,有些懵懂的点点头,她的嗓子还在嘶哑,几乎发不出很大的声音。
女孩满脸窃笑,摄手摄脚的走了几步,然后一溜烟的跑到谢琪安的病床前,低声啸叫道:“好你个谢琪安啊,混大发了是不是?竟然装不认识我了?”
一边叫还一边做出要哈嗤谢琪安的架势。
谢琪安呆怔住了,她傻傻的看着满脸夸张凶恶表情的徐晓曼,一句话也说不出來了。
她真是被惊吓着了。
然后,她刚才好不容易才咽回头的泪水终于克制不住,对着徐晓曼直直的从眼眶里滚落了下來。
这下也把徐晓曼吓到了,她赶紧收住夸张的架势,溜到谢琪安沒有挂点滴的左手床边,顺势坐在她病床边沿,一边伸出两只手去给谢琪安揩眼泪,一边急急的低声哄到:“哎呀,怎么啦,好了好了,不哭啦,我不怪你了,琪琪,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被我给吓到了?不哭了,噢……”
谢琪安哭得更厉害了,就像从小到大的每一次,在别人那里受了委屈对着突然出现的徐晓曼痛哭。
徐晓曼急了,低声央求道:“哎呀我祖宗嗳,能不能先不哭啊,再哭就不漂亮了,求求你了七仙女妹妹,一会你的护理进來还以为我专门跑來欺负你來了,琪琪,你能不能坚强一点啊?哎呀,不哭了好吧?”
谢琪安抬起手背擦擦眼睛咬咬嘴唇,才哑着嗓子向徐晓曼说道道:“曼曼,我丢东西……了。”
一句话沒有说完,眼泪继续汹涌而下。
徐晓曼瞬间就碉堡。
她沒有想到谢琪安看见她就泪如泉涌,不是激动的,竟然的……丢东西了?
艾玛真心臣服了,合着无论在什么地方,多大年纪,什么样的场合,自己永远都是谢琪安颠簸不破的委屈控诉对象?
上帝啊,你造出了她徐晓曼专门就是为了安慰谢琪安的吗?
我去!
徐晓曼还沒有來得及表达自己愤怒,外面徐晓曼的护士就追踪而來,站在门外叫道:“603病人请过來量体温吧。”
徐晓曼顾不上和谢琪安计较,急忙把一根指头按在谢琪安的嘴唇上,急急的说道:“等着我啊,琪琪,我一会就过來,别哭了,丢什么宝贝了,一会我过來帮你找啊。”
谢琪安一把拉住徐晓曼,眼泪汪汪眼巴巴的看着她,徐晓曼赶紧说道:“我就住在你旁边病房,别拉我……一会我就溜过來看你。”
看着徐晓曼调皮的对她眨眨眼睛,谢琪安恍惚的好像回到少年时代。
那时候徐晓曼就是这副鬼促狭的捣蛋样子,叫谢琪安乖乖的站在那里,别动别出声啊,她去偷果子给她吃;站在那里不要动啊,她去惩罚那帮坏小子……
谢琪安只得放开徐晓曼的手,点点头,哽咽道:“嗯,你先去吧,我等你。”
她真是有些舍不得放手,好像徐晓曼只是一个幻觉,她一松开手,就沒有了。
徐晓曼一溜烟的跑出谢琪安的病房,看她那副毛毛躁躁的样子,谢琪安不禁破涕为笑了。
好久沒有看见徐晓曼这样走路了。
只从上了大学以后,徐晓曼就开始练习昂首挺胸,走优雅的猫步了,其实谢琪安知道,这种微微地弓起身子一溜烟的跑开,才是徐晓曼真正的原形。
在上初中的时候,徐晓曼就已经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女孩了,别人都很矮,就她一个像一根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里,怎么着都不舒服,觉得别扭的徐晓曼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微微含起肩,藏起已经开始发育的小胸脯。
徐晓曼天生麻利,连走路都是喜欢连跑带跳,谢琪安曾经把她形容成一只勤劳的跳鼠,“嗖”跳出去了,“嗖‘跳进來了,还弓起身子。
所以现在忽然看见这久违的一幕,谢琪安顿时心情大好,她的护理和护士长进來给她查看点滴的时候,正看见这个女患者破天荒的躺在床上对着她们微微发笑
谢琪安却沒有注意护理和护士长异样的眼神,她还沉浸在乍见徐晓曼的惊喜之中。
虽然她实在是不明白徐晓曼为什么会突然和她住在一个楼层的病房里,但是还有什么比此时此地看见徐晓曼更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了?
徐晓曼第二次溜进谢琪安的病房已经是午后了。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