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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睡得太晚,许慕第二天早上在快递点理货的时候一直呈现睡眼惺忪眼皮打架的状态。骑上小三轮,吹上刮面的晨风,晚上没充满电池的快递小哥才算精神了一些。
送完清平巷的快递,他便直奔四十二号的墨意阁,说起笔墨纸砚的价格,肯定是书画店老板比较有发言权。
“左边这幅开价十二万。冯迥学的是唐伯虎和仇英的技法,皴、擦、染、点都不错,你看这幅画上的竹叶,都是双勾而成……”书画店老板正在不急不躁的给客人介绍墙上的一副竹石图,瞥见快递小哥,便顿了顿,“怎么,有我的快递?”
许慕摆摆手,“不是,有点事想问你,等你忙好再说。”
眉目清俊的店主点点头,示意许慕在靠山椅上稍坐片刻。
“想问什么?”送走客人,他便端了杯茶坐到许慕旁边。
“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这样的粉蜡笺大概值多少钱。”许慕把从何强那边转过来的几张照片展示给他。
店主蹙眉翻了翻,“库蜡笺?”
“对,库蜡笺。”许慕忙不迭的点头。
“什么尺寸?”
“大概有三十来公分宽吧,长度我不太清楚。”
“按宽度来说,很像对联纸的尺寸,价格估计在十到二十万之间。”店主把手机地还给许慕。
许慕的下巴差点摔在地上,“十到二十万?”
刚才那幅画好的画也才开价十二万。
“这东西现在的价格确实很高。”店主示意许慕跟他走到靠墙的那排窄架边,自中间抽出个锦缎盒。打开盖子,里面装着张蓝色底的纸,上面用金粉描绘着大朵的折枝花卉,精美绝伦。“这张粉蜡笺要卖到十二万左右,你照片里那张是红的,华国人素来喜欢红色,所以会更受欢迎些。”
真是个噩耗!许慕无声的叹了口气,又举着手机问,“那您店里有跟这个相似的货么?”
店主轻轻摇头,“我这儿只剩下这张蓝底和另外一张橘黄底的,怎么,你要买?”
许慕惆怅的挠挠头发,“昨天不小心弄丢了人家的库蜡笺,如果真找不到的话,就只能赔了。”
“这东西市面上确实不多。我帮你留意下吧,有的话通知你。”店主合上盖子,把那张粉蜡笺放回红木架上。
“谢谢。”许慕跟店主道过谢,垂头丧气的走向门口。
店主扬手喊住他,“小慕,上次你朋友那张藏宝图,我现在只研究出一半,你们不着急吧?”
快递小哥脚步顿了顿,上次见面那两位土豪半句话都没提藏宝图的事情,估计早就忘到喜马拉雅山去了。“应该是不急,等您研究好再说吧。”
二十万啊!
家里哪儿拿得出二十万。
许慕心情沉重的骑着小三轮往快递点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他摸出手机,只见冯沅言简意赅的发过来三个字,找到了
找到了?
不是在做梦吧?
快递小哥瞪大眼睛,仔细的又看了一遍,连忙拨通冯沅的电话。
“东西确实找到了。你应该下班了吧?我现在带何叔来快递点接你,应该正好可以赶上他原来约的时间去找那位行家鉴定真假。”电话刚接通,冯沅便密不透风的说了一堆,许慕愣是没找到插话的空隙。
“好……”
“先这样,待会儿见面再说。”许慕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冯沅便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找到了?
怎么找到的?
在哪儿找到的?
许慕呆呆的看着挂断的手机,他脑子里满屏幕的弹幕都是问号,一个都没来得及问。
二十分钟后,许慕坐到副驾上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东西怎么找回来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把何叔拍的那几张照片发给朋友,说是丢了东西,托大家帮忙留意。没想到,一个小时前有人联系我,说东西在他那儿,他们家老板让他把东西送过来。我问他,他老板是谁,他也没说。”冯沅透过照后镜瞄了眼后座方向,含糊其辞的回答。
哈啊?
快递小哥脸上一个大写的“懵”字,十几二十万的东西,怎么想都不是随便找回来的,帮这么大的忙连面都没露?
“会不会是王乐天?”
“是他的话,早就跳到我面前来邀功了。”
“宋知命呢?”
“他倒是有点可能,闷不吭声的做事是他的风格。但我觉得,和他的交情没到这个程度,他不会为我做这种事情。”宋家大少忙得脚不沾地,基本没时间为王乐天之外的人费心思。
许慕卡壳了,这种挥金如土的作风,除了两位土豪,他实在想不到其它人选。
“舅,是你原来那张么?”许慕扭头询问后座的何强。这东西回来的方式实在太奇怪了,不会东西有问题吧?
何强把手里紧握着的纸盒递到前座给许慕,“我和冯沅比对过照片,左下角的折痕和右边的擦痕都在,应该就是原来那张没错。”
许慕拆开缎带,盒子里安静的放着张浅红底的库蜡笺,纸边金粉描绘的云龙纹在阳光下粼粼闪动,熠熠生辉。
“失而复得,简直像做梦一样。”快递小哥感慨的长吁口气。
傻瓜。车子里猛的冒出句字正腔圆的京腔,而且分明是个女声。
许慕拿着盒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黑亮的眸子紧紧盯住盒子里的粉蜡笺。
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真的成灵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许慕:………………
妖怪见过挺多,还真没见过自称美女的。
告诉你,本宫现在心情不好,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娘娘,你宫斗剧看多了吧?
许慕下意识的伸手摸摸自己的眼皮。
我说,你不会听得到本宫讲话吧?
许慕默默合上盖子,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打开,你给我把盖子打开,你压到本宫裙子了。
裙子?
一张纸哪里来的裙子?
许慕飞快的打开盒盖,那张库蜡笺安安稳稳的放在盒子中间,没有半个角支在外面。
你果然听得见!奇怪,你怎么会听得见?为什么你听得见他却听不见呢?那个声音像是陷入了沉思。
许慕扁扁嘴角,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等等,“他”是谁?
“怎么了,找到东西还不高兴?”冯沅瞥了眼盒子,又看看副驾的快递小哥。
“没事。”想到后座的何强,许慕欲言又止,再次盖上盒盖,将东西递还给何强。
那位行家住在市中心的旧洋房区,离许慕上班的快递点原本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可惜遇到周日大堵车,他们的车陷在进城的车流里,进退不得,整整一个小时后,才赶到目的地。
那是套三层的红砖小洋楼,带着个五六百平米的院子,闹中取静的坐落在市中心。小洋楼朝东的那面墙上,缀满了爬山虎,绿得无边无际,漂亮得就像某张明信片上的风景。
门口的保安仔细核对过冯沅的身份,才将车放进门。
这栋房子可真赞!
许慕扒着车窗好奇的朝外张望,觉得连院墙上的砖花都雅致得紧。早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候在小洋楼的底楼门口,见三人下车,便客气的将他们引进屋内。
阳光正好,一室静谧。客厅里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正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的拿着放大镜验看一只梅瓶。
“老爷,他们到了。”管家模样的人将何强、冯沅和许慕引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老先生这才恋恋不舍的将梅瓶和放大镜放在茶几上,捋捋寸许长的山羊胡,抬起头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他一抬头,许慕便是一愣,这位老先生好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目光扫到许慕,那位老先生也愣怔了下,“小兄弟,怎么是你?”
“小兄弟”这个称呼就像把钥匙,瞬间让许慕想起了眼前这位老者,当日在清平巷瓷器店买走那个话唠祭红盘的,便是这位宋老先生。
他万万没想到,舅舅要找的专家,居然就是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者。
“你们认识?”冯沅跟何强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许慕搓搓手指,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简略的介绍,“呃……我们在清平巷曾经见过一次。”
正在这时,沙发旁边的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
管家接起电话应了几声挂掉,转头跟宋老先生报告,“老爷,少爷来了。”
宋老先生坐得四平八稳,“家里有客人,让他先去书房歇会儿吧。对了,阿安,给几位客人准备点茶水和点心。”
管家应了声,转身去着人准备。宋老先生转头看看许慕、冯沅和何强他们三人,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小兄弟,听说你们想要我帮忙看张库蜡笺?”
“对,要麻烦宋老鉴定的就是这张。”冯沅自何强手里接过纸盒,递到宋老先生面前。
“爷爷……冯沅?你们怎么在这儿?”一个耳熟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
许慕回过头去,门口站着的,正是昨天才一起吃过饭的宋知命!
宋老先生是宋知命的爷爷?
许慕震惊的望向宋老先生,那他难道也是只狐狸?
脑补着一只九尾狐狸抱着梅瓶研究的情景,快递小哥只觉得脑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