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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放没有逃跑,因为没有必要。黄昏后,他便在这东边的林场的一颗树杈上休息。
他本来就是要找罗刹王,现在那家伙自己出现了,他正好求之不得。
夕阳已经完全消失,黄昏的余光渐渐消失,夜幕笼罩住森林,宽大厚实的墨绿色泽树叶中透露出点点繁星。这样闲适的时刻,最适合饭后休息。虽然在这里没地方吃饭,不过也无妨。
雨林里雾气很重,潮湿的雨林里就像是刚下过一场季雨,树木枝叶上全都挂着凝聚出来的水滴,在朦胧的月光下反射着一抹细碎的光,晶莹剔透,就像一颗颗细小的明珠。
突然,树叶上挂着的水滴在细微的震动下掉落。
楚放睁开眼睛,远处站着一个墨色恶鬼面具的人,身材削瘦,看似弱不禁风,但只是指尖一动,便将他所在的这颗树上的露珠震落。
树下传来嘶哑的声音:“白天的话你忘了吗?!居然还敢留在这里!”
声音里不难听出暴躁和烦闷。楚放皱了皱鼻子,空气里传来一股很浓烈的腥味,让他很不舒服。
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家伙的脾气比早上要暴躁几分,现在应该不惹为妙。
“再给你一次机会!”罗刹王冷冷地转身离开,留下一句生冷僵硬的话。
楚放扬起嘴角,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
雨林的夜里很是奇怪的没有半点虫鸣鸟叫,安静得吓人。楚放在天明前醒来,月亮已经转到地球的另一端,暗夜里只剩下细碎的星辰,散发着微弱黯淡的光,试图照亮黑夜。
他的龙之瞳看着百米开外的一颗粗壮古树。那颗古树很大,至少有千年的年岁。大概是为了防范林中野兽,古树的上方枝桠上建着一间小小的木屋。
一道穿着漆黑衣服的身影正站在门前,黑发被斗篷遮住,就像是一只夜归的蝙蝠,斗篷下是像蝙蝠一样清晰可见的骨骼。
空气中浓烈的异味告诉楚放,眼前的人有些异样。与彼时的精神不同,此刻那道削瘦的身影透着抹之不去的疲惫感,一只手捏着肩窝,另一只手因为剧烈的抖动迟迟没能打开门上的锁扣。
“要不要帮忙?”楚放本来打算不去管他,但最终还是狠不下心,从树枝上高高跳下,对着那道消瘦的身影问道。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防备已经下降到这种地步而感到诧异,消瘦的身影一怔,随后捂住肩窝的手在暗夜中摸索着。
“姑娘家家的,别装什么罗刹王!那家伙可不像你这样,受了重伤还要硬抗!”楚放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菱形飞刀。
自从第一眼见了她楚放就知道,罗刹王不是她。气味不会骗人,第一眼见到她楚放便知道她是女人,而七年前追杀他半个大陆差点把他砍成肉渣的罗刹王是男人。
更何况,傍晚时他在对方身上闻到了暗含着些许其它味道的血腥味,与此刻那股浓郁的、带着浅浅金属味让人厌恶的味道不同,那是月经。
毫无疑问,眼前的人是一个正来月经的女人,所以脾气比之前的淡然不同,更加暴躁了些。
耸了耸肩,楚放推开门,直接反客为主走了进去,手上燃起一大团火焰,散发着耀目的红光。
“熄了它!”在光亮起的瞬间,受伤的女人本能般地闭上了眼睛,眉头死皱。
“你怕光?奇怪的女人。”楚放将手上的火焰缩小,最后化成一点如同烛火般的细小火苗在指尖跳跃。“所以你做的暗杀任务才会选在更加困难的夜晚?伤的很严重啊,叫你属下来吧。”
她走进屋内,虚弱地勉强维持着冰冷表情,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小的兽团在屋子的角落,一动不动。
“女孩子家家的,装的那么坚强给谁看?”楚放叹了口气,指尖的火焰放大的一些,屋内的一切都呈现在他眼前,一览无余。屋内很空,除了四面木墙,就只剩下两个人了,其中一个捂住流血不止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她旁边是一张薄薄的毯子。
肩头剧痛无比,每一根神经都在朝大脑反射着痛苦,冷汗在额头凝结。但她的口气却已经淡漠冰冷:“你就那么想死?”
“说道想死,我们彼此彼此。”楚放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她指缝中涌出的血,“M1216霰弹枪,子弹打出去后威力巨大,更别说这种掺杂了铁砂的子母弹。子弹打中人体之后会直接爆裂开,一具身体一旦被这种子弹打到,瞬间就会被子弹炸成几截。你运气不错,之前应该是穿着什么特殊的护甲吧,子弹没有打穿护甲,不过含着铁砂的子弹爆炸开后还是有一些铁砂钻进了肩膀里。很歹毒的武器,之前接受的暗杀不简单吧?不过你这伤这么严重,要是再不找人来治,那会死地很凄惨。”
她不屑地把头扭开,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些。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来帮你处理伤口,只要别说什么被我看光了身体非我不嫁寻死觅活就可以了。”楚放掰过她的头,摘到她脸上的丑陋面具,开了个玩笑。这么做,只是为了分散一下对方的注意力,这种伤口,可不是用疼就能说得过去的。
火光朝着伤口处照了过去,同时也照亮了那张喜欢藏在面具下的脸,眉毛不像女孩子那般柔弱,反而英气勃发,五官与身子同样削瘦,但很清秀耐看。只是皮肤白的不像话,就像长沙王那张不见阳光的脸,双瞳也漆黑得像墨汁。
她咬了咬唇,露出一颗洁白好看的小虎牙,表情倔强,英气的眉毛因为压抑着剧痛微微颤抖着。受伤的手悄悄探入身旁的薄毯,握住一把冰冷的匕首。这样的妥协,与她而言是屈辱。
似乎她的动作被楚放察觉到了,于是他伸手过去捏住那把锋利的匕首,想要抽出来。
“如果你是担心我乘人之危,那大可不必有这样的想法。”但她死死握着不肯放手,肩膀一阵麻痛,几乎让她整个人都无力起来了,手指被楚放一根根掰开。“虽然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倒还是有那么点怜香惜玉的节操,不会乘人之危。况且,我们之间没什么过节,我也没理由来害你。”
七年前追杀他的,是当年的罗刹王,而不是她。他与罗刹林的恩怨情仇,自然不能扯到她身上。
匕首在楚放手中分解重组,最后化为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术刀,在他的手中灵活地翻转跳跃,宛若一个活泼的精灵,随后,手术刀的刀柄在虎口处停住,调开她肩膀处碎裂的衣服。‘
这个翻转手术刀的动作让她僵住,表情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这个动作,她印象深刻,但是,这个动作,应该出现在那个英气勃发的绯红色长发的女人身上才对!
那个女人,身披着坚硬的铠甲,神色冷厉,手上的剑灵活地在空气中翻转跳跃,宛若活泼的精灵,但却杀人不见血。
而那个女人,宛若忠心的骑士,手中的剑永远指着敌人,不死不休。或者……她更应该是屹立在云端的女王,藐视着人世间的一切,所有的生死都在她手中掌控的剑下。她手中的剑,宛若死神的邀请函,审判着她的所有的敌人!她的敌人,从来没有谁击败过她!
云端女王,爱丽丝忒·书卡勒特!
怔了片刻后,她开口道:“云上之城,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楚放淡淡地开口,手术刀挑开对方捂住伤口的手。“我七年前到是来过罗刹林,不过当时还不至于衰退到如此地步,这些年,罗刹林到是退步了太多,我也高估这地方了。”
七年前……她愣住,一段在潜藏心底很模糊的记忆浮出心头,心口蓦地疼了一下,眼角悄悄的渗出水汽。
她还记得,七年前,她还是个九岁的孩子,被锁链锁在这座黑暗森林的牢房里,蹲守在幽暗潮湿的角落里。是这个人让她见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缕光明。
他已经认不出她了吗?七年,一个人会有多大的变化?这些年她就像个苦行僧般,舍弃了肉身独自修行,只用那一缕微弱的意念活着,甚至她都忘了自己的性别。
更有可能是,他当初不会看清自己的面容吧,或者说,早已忘却,毕竟,自己只是个被锁在黑暗牢笼里的野孩子,对方却是云上之城的天之骄子。
可她却还记得他,那个曾在黑暗中一路带着她向前奔跑的人,手指纤细,但却很有力。
屋里很暗,只有那人之间跳跃着的火焰释放出一丝微弱的光,她盘膝坐在地上黑夜般黑得纯粹的眼睛安静但又警惕的盯着前方,但她旁边那人持刀的姿势让她觉得很安全。虽说如此,但她任然握着衣袖里藏着的飞刀,毕竟时隔七年,她怎么可能人心向背?更何况……他都已经认不出她了。
这种感觉,和七年前很像。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的事情,她在牢笼里出生。传闻说她的母亲很小的时候在这个雨林里饮了上古凶兽的血,但后来孕育了她之后,身上的力量难以驾驭屠杀了一整个村庄,其中更是包括她的父亲。
而那股力量现在流淌在她小小的体内,她一出生母亲就被绞死,独自留她被锁在罗刹林牢狱最尽头的那个牢笼里,上面的编号是三十。只长出两颗嫩嫩的乳牙,她便被锁链锁上,只能拖着沉重的铁链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安静地爬。
她当时就像狗一样,除了被拷上手脚镣铐,还被套上了铁打的项圈。
她不能被放逐于世间,否则,说不准哪天那股力量就会爆发,变成一个兴风作浪的祸害,她当年不知道人世间究竟是什么模样,在她眼里,这个地牢就是世界,外面才是牢笼。
而七年前,她也是如此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他打开牢房,走进去想要解开那些锁住她的锁链,但先前一动不动的她扑上来,像只饥饿的狮子一样狠狠咬在他手臂上,小小的牙齿带着不顾一切的力量。
血从他的手臂上渗出月牙的形状,最后汇入她的嘴里。但他的动作没有停下半点,依旧自顾自的用力拉扯着锁链,刺耳的声音在四壁回响。
她不喜欢动,因为只需要一点点动作便会听到锁链的叮咚声,那种冷冰冰的声音在牢笼里回响,孤独而绝望。这样的声音,谁都不喜欢听吧?
最后,他带着她在黑暗的牢狱中竭力奔跑,前方是光明的未来。她喘息着,噗通一下跌倒在黑暗坚硬的青石地面,坚硬,黑暗,还带着毫无人性的腥臭。
她毫无表情的望着朝着牢狱外的阳光奔去的人,长久以来习惯了如兽一样地跪着,她甚至都没办法直立起来,更不要说是这样奔跑。
“跑不动了?”他停下来,给予了她与其他牢犯不同的待遇,不容分说地把她背在背上。“我背你。”
她习惯了蜷缩在坚硬的青石板上面,入睡,思考,进食,警惕着所有的一切靠近。可是突如其来的这一点柔软,却将她如石板一样冷硬的情感击溃。这样的柔软,就像那短暂得让她怀恋的母亲的怀抱,这种依靠甚至可以让她想要安稳地在这样的黑暗绝境中睡去,让人想哭。但哭,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陌生的感觉。
悠长的黑暗终于是到了末尾,眼前突然撕开一抹亮白,那是光明,她长久居住于黑暗的眼睛没办法适应。短暂的奔跑,但她却感觉过了一整夜。
他在那个女骑士接走他的时候对她说:“走到了黑暗的尽头,就是光明的未来,过段时间,我会来看你。”
于是她天真的等待在这片树林里,这是她妈妈生前的家,也是他承诺的地方,可过段时间,居然是这么多年。
她有些天真了,他们都太天真了。
她以为那一夜之后,她就能有一段不同的人生。可过了那么久,她仍然寄生于这样阴冷的黑暗密林中,因为久居黑暗的人,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外界的光明对她来说,更像是吸引着飞蛾踏入的火焰。
七年前,他第一次让她知道了安全的滋味,而此刻,像是在历史重演。
猝不及防的疼痛猛然袭来,她猛地一口咬在面前那人的右手上,悄无声息地,但却狠励而疯狂,直到舌尖漫过一丝腥甜味。
原来安全的味道,也依然是血的味道。就像七年前那样,咬在同样的一个地方,同样的腥甜味,但这种异样的感觉却让她格外的安稳。
“伤口比我想的还要严重些,铁砂进入身体深处了,等一下我动刀的时候……会很疼。”楚放本来不喜欢皱眉,不过此刻眉头却没送松过,声音不知道怎么的,潇洒不起来。不忍与怜惜在他的眼睛里充斥着,但持刀的手依然稳健,“要是疼得厉害就多咬几口吧,这样舒服些。”
“嗯。”她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刀尖朝着更深处探进去,在锁骨下方调开一块模糊的血肉,小心的刨开,露出一块米粒大小的小小金属。
她却没有喊过一声,没有惊动任何人,黑发在遮住脸的斗篷下被冷汗湿透贴在白皙的额头上,让人忍不住心疼,想要替她抹开。罗刹林里的王者,不是那么好当的。
刀尖再次刺入肉中,终于是将嵌入肉里的铁砂清理干净了。
趴在他肩膀的人没有再下口,巨大的痛楚中依旧没有喊过一句痛,但楚放拔出刀的时候,她已经没了声息,疼得晕了过去。
楚放的手停在布满汗珠的惨白额头,手指下面,渐渐有了平稳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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