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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吕布铁了心要达成一桩事时,他便会展现出无人能比的强悍行动力,充满迎难而上的霸道气魄,再多的艰险阻挠,也不被他看在眼里。
这点既在挨了一顿乱中有序的炮轰、导致方寸大乱、破绽百出的朝臣身上得到了十足印证,也在拗不过他的苦苦哀求、真穿上那至华美的小号皇帝冕服、被瞬间翻脸的他按在殿室里痴缠厮磨、为所欲为的燕清身上得到了充分展现。
要不是殿宇离得足够远,途中又不可能避开宫中禁卫,被燕清褪了淡然优雅,多了娇矜傲慢、当得是贵气逼人的漂亮模样给刺激得亢奋过度的吕布,恐怕得兴致勃勃地拖着燕清,去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上胡来几回不可。
让燕清觉得庆幸的是,吕布虽已近不惑之年,却还精力旺盛得很,而自己也没放任他丢尽节制,总算没整出‘*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可怕一幕来。
但燕清还是很快意识到,最叫他感到羞赧万分的,可不是那穿了一回就被折腾得一塌糊涂、再没法见人的皇帝冕服而已了。
国号改为燕,年号为重光,这么说来的话……
“重光元年四月,某燕国学子前往重光馆,购得重光纸一打,重光笔一根,途经集市,再购重光糕一份,重光灯一盏。”
光想象着史书上或会如此记载,燕清就被唤起了久违的羞耻心来。
也油然生出一种要就地挖坑、将擅做主张的吕布给埋了的强烈冲动。
无论如何,在这场轩然大波出现平息之势前,燕清是打死也不肯去上朝的了。
省得成为所有人谈资的同时,还得充当围观对象。
而缺了脾气温和,交友广泛,政事具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丞相坐镇,又有郭嘉和贾诩的几分刻意在,公务自然就落到了那些还对吕布的旨意颇有微词的大臣们头上。
也给最开始还为实权渐渐得到放归而欣喜的老臣们,带来了数不胜数的困难。
对吕布而言,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很叫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每年费那么多俸禄,养这么一大群臣子,又看在是刚启用他们的份上,没安排太多任务,只让他们十几人加起来分担掉燕清在家中‘养病’时无法处理的公务。
结果呈上来的奏折里所写的内容,多是狗屁不通。
核心思想,则都是要给自己办的事不利所找的借口。
吕布感到匪夷所思:往日单靠重光一人就处理得游刃有余的政务,又给他们多增了那么多人分担,怎却做得更差劲了?
也不怪吕布会产生这般误解,燕清既是做惯,也是做顺了。
也因他做起来愈发得心应手,就错将它们当做桩‘随便捉个人都能简单完成’的易事,丝毫不察自己的过人之处,更不觉有甚么辛苦的。
他毕竟是经历过吕布帐中幕僚不过尔尔,除贾诩外可谓是无人可用,还得日夜防备内忧外患、东奔西跑、忙得发疯的局面的。
从那段凡事都得亲力亲为的心酸岁月过来,如今已形成燕清烂熟于心的一套体系,只要及时安排下去,择出合适人选,根本无需他亲自出马,就能该吟诗作画的吟诗作画,该饮酒作乐的饮酒作乐了。
燕清却忽略了,换作对吕布势中事并不了解、又多年来光顾着陪陛下逃命、帮陛下周旋于诸侯之间的老臣们,对他们而言,这上手的难度,自然要高上许多。
此消彼长的,则是吕布那飞快告罄的耐心。
燕清的本意,固然只是想避避风头,却在不知不觉地成了招以退为进,将自身的重要性狠狠地凸显了一遍,让那些暗中反对他享此殊荣的臣子感到服气之余,彻底安分了下来。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效果,燕清暂还一无所知,正忙着接待不请自来的郭嘉呢。
郭嘉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龙榻上,挑眉笑道:“齐王威名远扬,权倾朝野,往后要见你一面,可是越来越难了。”
燕清哪里听不出他话语里的调侃之意,先是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再一抬眼屏退左右,才哼道:“无稽之谈!我可是知道,陛下早许了你随意进出宫中的特权的。”
那力道太小,郭嘉甚至连动都没动,只懒洋洋道:“路途遥远,行来不易啊。”
燕清对此嗤之以鼻:“待你哪日心血来潮之下,真步行而来,再谈‘辛苦’这话罢!”
郭嘉是典型的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懒人,吕布又给尽了他方便,大可以从他那宅邸乘坐车舆,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燕清暂居的殿中,期间连地都不用下一次。
还好意思说出这话,就不得不感叹郭嘉那奇厚无比的脸皮了。
郭嘉被揭穿之后,还是一副优哉游哉、你奈我何的浪荡模样,不怀好意地将燕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地啧啧称奇道:“也是奇了怪了,重光不是曾说,世无犁坏地,唯现累死牛么?怎陛下仍是龙精虎壮,精气饱满,刚一下朝就训练御林军去了,你却浑身软无力,颊肤白如雪?”
郭嘉用心险恶,拿吕布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特殊例子做标准,以此来衡量他,实在有失公允。
燕清极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说起话来也无甚遮拦了:“陛下是为上天所授,真龙天子,精.血定然旺盛,而重光不过是具*凡胎,尚未得道飞升,岂能一概而论?”
明明吕布比他年长十一年整,可往往在折腾一宿后,次日就剩吕布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了,燕清心里也不是没嫉妒过。
这会儿也习以为常,且甘拜下风了。
饶是这般,燕清也不肯在郭嘉面前露怯——真叫精明高智的鬼才捉着软肋,那才叫永无宁日。
“噢?”
只见燕清唇角一翘,露出个与郭嘉一般无二的风流弧度,轻挑起那微尖的下巴,在那一瞬魅力全开,弯弯的美丽眉眼里,竟是带出了些微邪气。
他先以拇指腹随意抚了一把,居然觉得手感不错,便又轻柔地摩挲了几下,才调戏道:“若换作清与奉孝,清定也能叫你再无余力在此大言不惭。”
郭嘉愕然,一动不动。
燕清干脆利落地扳回一城后,就趁着这狡猾的狐狸还在发呆的功夫,赶紧见好就收,笑眯道:“知晓慎言的重要了罢?”
郭嘉已回过神来了,立马恬不知耻道:“不知,可要再来一回?”
燕清:“……”
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两人又唇枪舌剑了几轮,俱感尽兴。
尽管燕清已位列王侯,郭嘉对他的态度却没发生半分改变,一如既往地放松自如,插科打诨多过谈论公务。
这份一如往常的态度,也悄悄地卸去了燕清心里那几丝细微的忐忑。
郭嘉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唇角微扬,下一刻就将话题转到别处去了:“陛下不准备修建新的宫所么?”
郭嘉的问题简单,燕清却不可能弄错他的意思。
郭嘉指的,自然不是明面上正为自己修筑的新殿,而问的是吕布是否有意迁出刘协曾居住过的殿所。
燕清摇了摇头:“千里之堤,溃于逸乐。我与陛下皆都认为,虽得了禅让,可天下到底尚未一统,不宜大兴土木,而他也向来不是会注重这方面享受的性子。”
凭吕布如今的绝群实力,再加上明摆着不好惹的暴烈脾气,也不必着急于刚一登基,就劳民伤财去兴建豪华宫殿,暂已足够震慑周边宵小,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燕清这话,虽做了些许修饰,让它显得好听许多,却也是半点不假的。
七年前的吕布,虽看着很是贪得无厌,从生活质量上看,却完全谈不上骄奢银逸。
坏就坏在,他守财奴一面往往凌驾于理智之上,缺少审时度势的能力,结果就变得一遇到好的,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手里,再自个儿收起来。
哪怕不见得会派上用场,也止不住敛财的*。
换作是现在如同脱胎换骨的吕布,别说是金银财宝了,怕是给他个脏兮兮的狗窝,他也能眉头都不道皱一下地钻进去,安之若素地躺着,照睡不误。
——当然,前提恐怕是燕清必须在他怀里。
郭嘉面无表情地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就将自己惹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燕清对此一无所知,兀自头疼道:“依奉孝看,朝中那些关于清的讨论,还得多久才能真正平息下来?”
郭嘉目含不可思议地瞥了燕清一眼,方微微一笑,一句接着一句地狠狠戳戮着那颗瑟瑟发抖的侥幸之心:“平息?陛下可是先以重光之姓为国号,又立重光表字为年号,后以王爵之位相许,再赋丞相之位。其中恩宠之盛,世间有目共睹。非但空前,怕也绝后了。”
燕清虚心点头。
郭嘉继续摇头晃脑道:“万幸的是,纵有阻碍重重,陛下却是英明神武,已然为你扫除。又因有他顽固不驯、离经叛道挡着苛责,落在你身上的风浪,势头定将锐减。”
燕清似有所觉,不由微眯着眼,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着看似正义凛然的郭嘉。
郭嘉到底没能绷住,轻咳一下,小声悄悄道:“看在这几句好言份上,你赶紧帮我劝劝,撤了那禁酒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