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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茂行见了冯紫英和苏太医以后,那一场情绪发泄的很快,但情绪过后,蒋茂行很快恢复了理智,对冯紫英道:“多谢冯兄前来看望我,我父母担忧我的身体,才会像学院请假,真是劳烦冯兄跑一趟了!”
冯紫英闻言挑了挑眉,瞄了面色稍有缓和的蒋子宁夫妇俩,道:“没什么,这是我的职责。太孙令我核查所有请假学子的情况,我先前也没听说你生病,这不,就先来看你了!”
蒋茂行一听,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冯兄回去以后可得向太孙说明,我可不是故意装病请假的,不然的话,太孙一发怒,我可就要倒霉了!”
蒋茂行一听这话,好笑道:“你倒是会使唤我,不过,我可不会对太孙给你隐瞒,更何况还有苏太医在呢,你想要装病的话,那可就难了!”
旁边的苏太医呵呵一笑,看向蒋茂行的目光里,带着让蒋茂行分外熟悉的神色。
蒋茂行一个激灵,顿时想起了在皇庄时,有人想装病逃过劳累的训练,但面对这位苏太医时,那些装病的人回去以后便叫苦不送,问到详情,原来这位苏太医也并没有拆穿那些装病的人,只是苏太医也让药童开了不少黄连给这些人,美其名曰给他们清清火。
且更为残忍的是,苏太医甚至特意找太孙,要求在每日饭点前,让药童熬好药,送给每个需要喝药的人那里,,让众人盯着喝药的人喝完,才允许开饭。
这让一些试图想把那些药给丢掉的人欲哭无泪,甚至学院还有一位仁兄,他实在受不了黄连水的味道,故而他试图收买熬药的药童,想着至少换一副不那么苦的药也好啊。
可谁知那药童当面答应的好好地,回去以后就把这位仁兄的作为捅给苏太医了,于是这位仁兄就获得了一份加了双倍黄连的黄连水。
后来众人才知道,跟着苏太医的那个药童,不是寻常的药童,是苏太医的小侄子,只是自小喜爱医术,才会跟着叔叔苏太医学习医术,扮作药童也是好奇求知学院的环境,求了苏太医进来的。
所以此时其实也没病的蒋茂行腿肚子在打颤,即使他当初没有装过病,但是见识过以后,整个学院再也没有人敢再装病,如此可见这位苏太医的威名赫赫。蒋茂行又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故而他早就知道了教训。
瞧见蒋茂行表情上的不安,冯紫英见了也暗自偷笑,他也想起了在皇庄时训练的那一幕幕场景,说实话,就连他也心有余悸,更别说一向循规蹈矩的蒋茂行。
不过冯紫英也不会为蒋茂行在苏太医跟前说什么好话,毕竟是蒋茂行自己为了家中和睦,才谎称有病,他能求太孙来救他就算不错了,还指望他能送佛送到西不成?
冯紫英当然知道蒋茂行有苦衷,可这世间谁没有苦衷,既然他这么决定了,那就自己受着。自己能帮一次都是看在同窗的份上。
蒋茂行倒也没想着让冯紫英求情,只是他也看出了自从自己想要粉饰太平时,冯紫英有些隐隐不赞同的意思,心中也没想着赖着帮了他的恩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未尝没对父亲嫡母抱有怨气。
想到这,蒋茂行忍不住看了父亲嫡母一眼,见两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不由更加心寒。蒋茂行不由想道,难道父亲嫡母见自己一手把事情揽过去,连丁点愧疚都没有吗?
蒋茂行在胡思乱想着,苏太医却不管这些,径直给蒋茂行把脉,看过脉象以后,苏太医沉思了片刻,才提笔写下了药方。
苏太医写完以后,对蒋茂行说道:“按照药方服药,喝上几贴,就无事了。”
蒋茂行听到了这话,仿佛回到了皇庄上,只是那时他是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心态看待其他同窗,而这次却是自己受苦。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蒋茂行迟迟不接,冯紫英顺手接过,仔细一看,发现药方并不是想象中的黄连水,甚至其中连黄连的影子都看不见。
冯紫英看了苏太医一眼,露出一丝疑惑,苏太医似是慨叹的点了点头。
冯紫英一惊,然后又看向蒋茂行,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又有些担忧。冯紫英作为世家子弟,在某些方面的修养是及格的,他看得出苏太医开的药方里,多半是解毒的药材,便知道了蒋茂行很有可能中了毒。而且苏太医也有隐隐承认的意思,冯紫英难免担心自己眼前这位同窗。
想到这冯紫英,笑呵呵的把药方收起来,对蒋茂行说道:“虽说你确实有理由请假,但仅仅这种病情,可不足以让你请长假,最多给你两日假期,若是到时候还需要喝药,就在学院里就是了,反正你的病绝对不传染!”
这话一出,蒋茂行并未怀疑其他,只以为这是另类的惩罚,毕竟他本就是装病,若是在家里,谁知道他有没有喝太医喝的药方,可若是到了学院,有众人监督的情况下,他根本不能躲避。
想到这,蒋茂行便苦着脸答应道:“我知道了,多谢冯兄提醒!”
旁边一直当自己是木头的蒋子宁,也就是蒋茂行的父亲,听到这也连忙说道:“冯小公子说得对,你身体既然没有大碍,今日就跟着冯小公子去学院给太孙请罪,听明白了没有?”
蒋子宁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冷肃,压根不像是父亲对儿子,反倒更像主人对奴仆,这让冯紫英心中诧异,但蒋茂行似乎未曾发现什么,只恭敬道:“茂行知道了!”
冯紫英本想着说几句话,但是想到自己的目的,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苏太医反倒说了一句话,“等会在下还要去其他学子那里检查病情,不如让蒋小公子在家中好好收拾,等我等回学院时,就过来接蒋小公子。”
冯紫英一听,也附和道:“正该如此!”
蒋子宁也没坚持,认同了此意,然后便客客气气的道别,美其名曰让几人叙话。说完就带着他的夫人冯氏离开了。
蒋茂行对自己提前回学院并无抵触之意,毕竟他认为自己本就无病。也道:“麻烦苏太医和冯兄了。”
因着蒋茂行中毒的原因,冯紫英倒也没大大咧咧的说私底下和蒋茂行接触的事情,只是叮嘱道:“你到了学院,可不要忘了去苏太医那里领药喝!”
蒋茂行还以为冯紫英是提醒自己不要领罚,故而有些提不起劲地说道:“冯兄的提醒我记得了,不会忘了的。”
冯紫英还想叮嘱蒋茂行一些话,但是想到这蒋府未必安全,不如到了学院再说这些。便按下不提。可他此时不知,正是晚了一步,差点酿成大祸。
等冯紫英和苏太医离开以后,直奔其他四个请假的人家里。事情不出所料,这四人里,除了一人患有风寒,得了苏太医的药方,被苏太医叮嘱小心养病以外,其他三人,苏太医简单粗暴的直接开了黄连水,还告诉几人,这药就是要放到学院才喝的,无论他们什么时候回学院,都得过这一关。
这三人到底还算识趣,十分乖觉的表示,他们立马回学院里。
等处理了这四人的事情后,冯紫英带着苏太医又重新来到了蒋府。只是让两人震惊的是,蒋府此时十分混乱,他们要接的目标,蒋茂行竟然不被允许出府了。
待看到蒋子宁时,这位刚才还十分和气的蒋大人,此时表情十分冷淡,但还是客气的表示,家中有事要留下蒋茂行,就劳烦他们回去向太孙请罪了。
冯紫英因为蒋茂行身上的毒,却也不敢这么混过去,连忙表示道:“这样回去,在下无法向太孙交差啊!”
谁知蒋子宁却不吃这一套,反而愤怒地道:“既然如此,麻烦冯公子替在下禀告太孙,蒋茂行德行不够,不足以陪太孙读书,请求太孙允许,让蒋茂行退学便是!”
这话一出,冯紫英着实被震住了,他其实不太想插手别人的家事,但是奈何想到蒋茂行很可能生死不知,便十分担忧。
此时,苏太医却忽然开了口,道:“蒋茂行的事情暂且不说,不过在下见府上忙乱,可是有人生了病?在下腆为太医,若蒋大人不嫌弃,不如让在下瞧一瞧?毕竟,医者父母心!”
蒋子宁一听,顿时也想起了这位苏太医,还是太子特意指给太孙,照顾太孙的,想必医术不俗,不由客气了很多,说道:“苏太医这是哪里的话?在下求之不得,还请太医为我家茂言瞧一瞧!”
蒋子宁并不觉得这位苏太医能被自己那个不成器且恶毒的庶子收买,故而也是真心想请苏太医为嫡长子蒋茂言看诊。
冯紫英闻言心中也是一动,他知道蒋子宁口中的蒋茂言乃是他的嫡长子,蒋茂行的嫡长兄。他从蒋茂行那里也知道,蒋茂行对自己这个嫡长兄十分信服且崇敬,但问题是蒋子宁这个态度,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在怀疑蒋茂行害了蒋茂言。这让冯紫英升起了探寻之意。
所幸,即使蒋子宁对与蒋茂行好似交情不错的冯紫英颇有芥蒂,但碍于苏太医和冯紫英代表着太孙的身份,他对冯紫英跟过来的身影也当做没看见。
等几人来到了前院一个比刚才在蒋茂行那里见过大了几乎一倍的院子里时,冯紫英就瞧见刚才见过的,蒋子宁嫡妻冯氏,不同于之前端庄的样子,此时形同恶鬼,抓着几个老人家,怒斥道:“还不快为我儿看病,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那几个老人家是蒋府请来的大夫,但奈何他们似乎医术有些不精,对屋子里那位正呕血的蒋大公子的病情毫无办法。因此面对冯氏疯了一样的举动,他们也有些理亏。
蒋子宁见了这一幕,脸上表情心痛与担忧夹杂着,连忙上前拉住冯氏,劝道:“夫人不要着急,我已经请了宫里的苏太医,来为茂言看病,茂言不会有事的!”
一听这话,冯氏才安静下来,看向蒋子宁,问道:“太医来了?太医呢?”说着左右看了看,在看到苏太医以后,没有想象中的惊喜着急,反倒十分排斥,怒道:“老爷,我不要让这个给蒋茂行那个混账看过病的人来看茂言,谁知道他会不会害茂言!”
这话一出,蒋子宁的脸色变得十分尴尬,连忙向苏太医道歉道:“贱内心系犬子,还请苏太医见谅!”
蒋子宁可不会向他夫人那样认为,蒋子宁知道,自己的那个庶子可不会有这样的能力,让堂堂太医害人,更何况还是被太子太孙看重的太医。
但为了不刺激夫人,蒋子宁只能按耐住向苏太医请罪的想法,又看见自己的夫人有了神志不清的迹象,心下一狠,一个手刀劈到了冯氏的脖子上,然后顺手接过晕倒的夫人,又对苏太医请罪道:“还请苏太医不要怪罪贱内,麻烦苏太医为我儿看诊了!”
苏太医到底也是医者父母心,对此并不在意,点了点头便跟着进去为那位蒋大公子看诊。
苏太医进去以后,首先便不由心里一个咯噔,直觉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但是直到见到那位蒋大公子青白色的脸庞,他就知道,心中最为担忧的事情终于出现了。
苏太医见那位蒋大公子似乎有些惊悸的症状,忙喊道:“快,快按住病人!”说着苏太医飞快的打开药箱,从药箱中取出金针,飞快的在蒋大公子身上行针。
不等其他人惊讶,冯紫英也连忙上前打量这位蒋大公子的脸色,配合着苏太医,把蒋茂言按住。
等过了一会儿,见蒋茂行安静了下来,脸色似乎也有所恢复,苏太医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后怕道:“蒋大公子真是命大,若是再晚一会儿,怕是真的没办法了!”
众人一听,便齐齐松了口气,到底苏太医挂着太医的名头,既然苏太医这么说,他们自然比其他人更信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