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洪供

在见南山写生的小绵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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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京都夜宴山河厅小客间

    福元从外面回来气冲冲一脚踢翻了房间里的脚蹬气哼哼道:“真特么晦气!”

    见我没理他,他又一屁股坐我身边看着我。我目不转睛看着游戏机如他所愿的问道:“谁招你了?去干他,在这里冲个东西撒什么邪火。”

    福元翘着腿侧靠在一边,看了我良久像是冷静了下来,语气森冷说道:“洪家的人来了。”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神不善的看过来后我又低头继续手中的游戏,问道:“说说!”

    “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谁来的?”

    “洪供!”

    我暂停了游戏,转头问道:“你想怎么办?”

    福元邪佞一笑:“他让小爷不痛快,小爷也不能让他痛快。干他!”

    我嗤笑一声反问:“怎么干?他是黑社会,你是红三代,他无缘无故打你那是本性如此,你不分缘由干他,就是仗势欺人!而且这里是京都,他还敢来夜宴!我猜,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做足了准备故意来恶心你们赵家人的,但凡有个人敢在夜宴动他,就算少了根头发丝儿,他都不会善了!赵叔现在正是返京升院里的节骨眼上,眉姨都没动他,你就少给你爸添点堵吧!”

    “我不给我爸添堵,但我得让我大妈顺下来这口气!”

    洪家跟赵福元家有笔血债,这事儿都过去十几年了因为没有证据一直没有善了。赵福元他爸赵佩鸣,跟夜宴的前老板赵佩风也就是叶眉眉的老公是亲兄弟俩。

    母弱出商贾,父强做侍郎,望族留原籍,家贫走他乡。当年赵家家贫,赵佩风带着弟弟妹妹从西山省来京都闯荡,得了贵人的青睐认作义子,十年寒苦无人问一朝腾达天下知。贵人无子无女偌大的家业,只有他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和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孙女苦苦支撑,他看中了赵佩风的重情重义,对兄妹的不离不弃,这才认作义子收到身边教管。

    赵佩风的年纪比叶眉眉大了15岁,努努力都能做她爹了。福元的爸爸赵佩鸣当时在念大学与叶眉眉更要相配些。但是叶眉眉就是看不上文质彬彬的赵佩鸣,只喜欢赵佩风。叶眉眉还没成年的时候贵人先一步走了,至此叶家男人算是死绝了,只剩叶眉眉一个独女。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一出农夫与蛇的戏码时,赵佩风却反其道而行给叶眉眉演起了爹。

    赵佩风事无巨细,鞍前马后的对叶眉眉嘘寒问暖,就是不提结婚的事儿。可叶眉眉不想要老爹只想要老公,在叶眉眉的强烈攻势和身边人的努力撮合下,赵佩风35岁那年娶了21岁的叶眉眉。

    婚礼轰动了整个京都,京都富商的孙女下嫁西山来的穷小子,新闻舆论铺天盖地袭来,当时外人关注的焦点不只是穷小子娶富家女的故事,还有赵佩风本人的起家史。

    从一个碌碌无名的小马仔到一个能打能抗的私人保镖再到叶公怀的公认接班人,这一路的披荆斩棘血雨腥风本以为终于可以画上完美节点了,谁知他突然死在赶去接他心爱女孩的路上,京申大桥他坐在婚车里被人一枪爆头,死状惨不忍睹!

    当时锁定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正跟他竞拍申洲同湾区商业疗养院项目的洪家,去人家的地盘,跟人家抢食儿,抢的还是当地黑白通吃势力庞大的老牌帮派家族。赵佩风仗的谁的势?

    他的贵人叶公怀是做医疗器械起家,后来发展到了私人医院。怀济医院在整个国内都排的上号,尤其是他们的中医针灸科,更是有不少国医圣手坐诊。赵佩风想涉足餐饮,看上的酒店没谈拢。叶公怀大手一挥给他盖了一个,就一个要求:做大!做好!然后就有了今天的夜宴。

    夜宴做好了他又想做疗养院,开医院的再开家疗养院,医养一体简直不要太方便。赵佩风是真争气,疗养院在京都干的风生水起,几乎到了重金也一位难求的地步!但是在申洲叶公怀的面子还没那么大。

    他的弟弟赵佩鸣当时在申洲市投资促进局负责招商引资工作,同湾区是申洲市发展落后地区。政府规划一出很多商人都跃跃欲试,但是没人敢去试水,为什么?同湾区迟迟不能发展跟当地的帮派家族有关,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抱团压榨当地经济成了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这么个经济发展特区国家不可能任其做大,必须得有一把尖刀插进去,劈开缝才能长出好骨血。让谁去,谁能去,去了还得能干出点动静这个研究了很久,后来就有了赵佩鸣下放培养,赵佩风扶上马送一程的事儿。

    赵佩风正是志得意满豪气冲天的年纪,可到了申洲却处处被掣肘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这让赵佩风恼怒不已,激起了他的逆反之心,你们不让我干是吧!我偏要干,而且还要干成!

    众人眼看着同湾区一个个项目落成,有句话怎么说的在商言商,有人在先打了个样更多的投资商开始涌进同湾区,就连跟洪家有交情的申洲几个大商人也开始以合作的方式进驻同湾区各个项目。枪打出头鸟,这无疑惹毛了该地区的土皇帝,同湾区的商会会长是鸿森集团的洪冠霖,洪冠霖在同湾横行惯了,他想动赵佩风但是一直有他爸洪常松压着,他只能在背地里给赵佩风上点眼药。

    赵佩风也不是软柿子,你狠我比你还狠,你坏我比你还坏,要比不是人我早年间没做过人!

    洪家三兄弟创立鸿森集团背后也是有可靠之人的,洪常松压着洪冠霖是因为早在赵佩风来申洲前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来人让他不要动赵家兄弟,并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党”字。原来这个敢来同湾插上一脚的鼎隆置业,背后的老板赵佩风是党海山女婿的亲哥。

    党海山是谁?是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联播里的人,是谁提起声音都得低几个度称声党老的一号人物

    党海山三子一女,长子党远幼年夭折,二子党向辉从政,娶了华润平华总的长女华一涵,三子党向庆京医大教授怀济医院的荣誉院长,老来得女党可薇。

    党可薇因为是女孩,家里人对她都比较宽容,她平平静静长到16岁做了一件在党家可以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事儿,她怀孕了。

    党可薇青春时期长的胖乎乎的,加上冬天穿的也多而且她不好动,除了上学就是整日宅在家里,等人看出来她肚子不正常的时候都已经八个多月了。党老怒极第一次动手打了党可薇一巴掌,并换了她身边所有的警卫,势要彻查到底!

    最后锁定了嫌疑人是党老身边的一个警卫,但是那个警卫半年多以前就申请去维和了,怎么办也没法强制他回来。党可薇在这件事上任打任骂,但就是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说。直到传来那个男的殉国的噩耗,她听了之后直接晕过去了,这才做实了这事儿。

    党老气的不止是党可薇的偷尝禁果,他气的是党可薇算准了他最后会妥协,她拿他的爱和在意赌一个犯了军法的小子给她的未来。

    孩子从出生党老一眼都没看过,一直让人养在外面。党远没了党向辉就是家里的长子,党向辉一边在老父面前苦大仇深的自责,说说妹妹早产出生就没了妈,家里都是大男人,大哥不在了他就是家中长子。都怪他对妹妹平日里关心太少,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他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党老虽然没说话但是也有些动容。一边又在幼妹面前不经意提起,父亲在家不配合吃药病情又加重了。

    后来孩子过周岁生日抓了一把枪,党家大嫂错把照片发给了党老。就在当天党老让人给党可薇送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俩字儿‘玄铮’。党可薇看完后眼泪就落下来了,虽然没给姓,但是这已经是那个倔老头最大的让步。

    党可薇30多岁时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嫁给了赵佩鸣,后生了赵福元。这个私生子整整大了赵福元13岁,党可薇没结婚以前他一直是黑户,有名没姓。党可薇生下赵福元后,赵佩鸣亲自给俩孩子上的户口,至此世间有了赵玄铮。

    赵佩鸣官路亨通政绩斐然,离不开党家这棵大树的庇护,也少不了赵佩风的全力托举。三兄妹不止有利益牵扯还有实实在在的血缘亲情,所以当赵佩风出事后赵佩鸣恨极了洪家。

    怀疑洪家也不是没有根据的,洪家不是申洲本地人,他们是最早一批从港洲特区来内陆发展的港商,后来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在申洲扎下根。但是他们实际的大本营是港洲,鸿森集团也是港资企业,赵佩风进入同湾给新公司起名鼎隆也是有原因的,鸿森集团前身是港洲鸿森隆,所以赵洪两家的梁子从鼎隆置业在京都注册成功的那一天就已经开始了。

    而赵佩风的死像一块投入水中的巨石,彻底打破了同湾表面的平静,次年一场从申洲开始的全国扫黑除恶行动在全国范围内打响了第一枪!

    鸿森集团在申洲坐镇的是老大洪常松,他的两个儿子都在这次行动中落马,长子在逃亡国外的途中在机场被捕,次子拒捕袭警在驾车逃逸过程中车毁人亡。洪常松本人倒是洗的干净,只罢免了他的人大代表的职权。但是经此一事,洪氏大伤元气。

    洪供是洪冠霖的儿子,当年洪冠霖出事的时候他才上小学,十几年过去如今已经到了能掌管鸿森集团的年纪了。

    夜宴东西南北四个出口,四个门所面对的四条路通往不同的地方,东门和南门是正门。东门娱乐夜生活,南门宴会迎贵宾。不同的需求走不同的门,一般两边的人都碰不了面,每层都有一道门专人把守,进出需要密码和指纹识别。目的是谨防两边的客人冒犯到对方,也为需要其他需求的客人提供方便。

    福元打定主意要去给洪供上眼药,也不知他从哪里搞来的密码在门口夜宴工作人员的双目注视下去了娱乐区。洪供是别人请过来的,前台留的名自然不是他的。福元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前台的人员死活不给他查房间号。后来是值班经理过来认出了他是叶总的侄子,经理没问我们原因帮我们查了房间号还要派个人跟着我们,福元一仰脖瞪眼说:“不用!我就见个申洲的朋友。”

    经理好说话的点头答应着目送我们离开,只在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拿起了手机。

    手机那头传来一道静静的女声:“喂。”

    “叶总,二公子去了606。”

    电话那边的人眉头轻皱,淡淡问道:“他自己?”

    “还有滕小少,我的人远远的跟着了。”

    “嗯,知道了。我马上下来!”

    *

    我料想过很多画面都是福元跟洪供互相恶心的局面,有互相克制都等着对方先动手的,有一言不合直接开干的。就是没有最后的冲突是因我而起的!

    福元性格冲动爱冒险脾气也很差,在他这里没有委婉的含蓄和什么所谓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讲究长驱直入,速战速决。

    福元嘚嘚瑟瑟的一抬腿推开了包厢的门,两手抄着兜边往里走边吆喝道:“呦呦呦呦呦!啧啧啧啧!玩儿挺好啊!”

    他进了门东瞧瞧细看看,一副小爷没什么事儿,就来随便逛逛的样儿。里面的人显然正在谈事,声音放的不大,主位上坐了两男两女四个人。两个男的其中一个正是洪供,他正侧耳听旁边的人说话,身边坐了一举杯狂饮的纤瘦女人。

    “洪大少不远万里莅临我们夜宴怎么也不提前讲一下,我昨儿才从申洲坐专机过来,这外面又是狂风又是暴雪的,你也不怕你们家祖宗坏事做多了,半路给你天打雷劈了!洪长松又、得、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多、不、好!啊。”

    洪供和他身边的人都转头看过来,很多人不明所以的看着进来的两个穿着不俗一脸傲气的少年人,尤其是前面那个口出狂言的,听完这番话后屋内的人都黑了脸但是主位的人没发话,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洪供翘着腿一言不发的听赵福元把话说完,一身的气场硬是将尴尬紧张的气氛威压的沉闷至极。他将手里没燃完的烟按灭在沙发上,一股淡淡烧焦的糊味缓缓飘满房间。

    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双方脸上的假笑在一秒一秒的皲裂,洪供就这样不说话轻蔑的笑着,晾着眼前的少年。

    “转过脸来!”

    正跟洪供斗法的赵福元震惊的转过头看我,用眼睛问我怎么了。我看着坐在洪供身边,从我们进门就很乖觉的往一边侧坐着,微低着头用长发遮住半张脸的女人。

    她坐那儿哆嗦了一下,只将头低的更深了。 这个不敢抬头的动作,几乎做实了我心里的猜想,震惊、不敢置信。我直接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看个明白,谁知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她就碰另一个人抓住。

    洪供抓着我的手腕一脸深寒的警告道:“唉,小朋友,话可以乱说,东西可不能乱碰!尤其是人,碰一下,要剁手的。”

    我一言不发的将被他扯着的手像一边扯去,分开了洪供的注意力后,又立即用另一只手快速抓住了她的胳膊,洪供扯着我的领子腾下子站起来,身边的女人也被我扯着胳膊被迫向我们这边歪斜着站了起来。

    她目露惊恐双眼含泪的“啊”一声站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又说不出口,双唇抖动牙齿打颤的看我一眼又转过头去。

    “给脸不要!”

    洪供显然也被惹毛了,他毕竟是个成年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着被两个小孩下了面子,此刻可谓是怒火攻心。洪供一把扯住我的另一只手,仗着身高优势一抬腿就向我踹过来。

    “不要!”

    随着马一菲一声大叫我被洪供一脚踹翻在地,带倒了桌上的不少杯瓶酒食。福元目眦欲裂的冲上来,拿起桌上滚到的酒瓶直接向洪供头上招呼。

    洪供一转身迅速低头护住身后女人,酒瓶在他背上开了花。包间里的女人啊啊大叫四散逃开,男人迅速向这边靠拢想要围住我和福元。

    我在地上一秒也没耽误迅速起身,在洪供的人还没围过来的千钧一发间一脚踢翻了桌子,桌子倾倒逼的背对桌子一面的洪供和他护着的人歪倒在沙发上。

    洪供的人迅速跟我俩动起手,眼看着我们俩就要被人大卸八块了,包间里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