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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厂区空无人声,只有一队穿着黑色安保服的年轻小伙子们有序的在厂区内巡逻。车又往里开了两三分钟左右,才见道路两边有几个跟我妈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在修剪草坪花卉,边上还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指手画脚的正说着什么。司机打开车窗冲着窗外招呼道:
“刘经理!怎么还亲自监工!”
车子继续朝前开去,刘经理朝司机挥挥手,高声回应道:“哎,小林!一会去我那,帮我捎份文件去总部呐!”
车子已经开出老远了,司机按了两下喇叭以示听见了。
“栗助理,那咱们谁先忙完了就打给对方,要是没办法一起走,你可以让刘经理帮你安排车,廊桥这边不太好打车。”
“行林哥,谢谢你啦!那我先去车间看看,一会儿咱们电话联系。”
我计划一上午就能将成品目检完,不耽误我回去跟鲍小曼共进午餐。但是奈何计划不如变化快,精品制作部经理临时有事,要晚点过来。他这一晚,将我的计划全打乱了,上午是回不去了,制作部的文员陪我在她们的食堂吃了饭,下午上班后好久经理才姗姗来迟。和他一起清点验收客供品,办公室的人呼啦啦围了上来。这个拿一颗看看,那个也拿一颗看看,我没法拒绝,只能提心吊胆的让他们小心看,别给我划了,我终于明白制作经理为什么让我晚点送来的原因了。
正在我们一群人在这叽叽喳喳说着舞媛订单和饰品的时候,突然进来一个人:“吴经理!总部来人了,让你立即去会客室!”
吴经理一脸疑惑的抬头问我:“你们还有谁来的?”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我跟司机,行政部派车的人说上午就我们这一趟车,下午三点还有一趟不过这才刚刚四点,他们也到不了这么快吧?除非提前来了。”
他转头又问那个女员工:“知道是谁吗?怎么没人打我电话?”
员工手里抱着一沓单子,摇着头说道:“我哪里知道哦,行政的那个女的,头发很长那个,叫什么高颖的她讲的,就让我来叫你其他啥子也没讲喔!不过我看见有两辆车停在咱们大楼正门口,那里不是不能停车的么?”
“能不能停那得看是谁的车,车牌号看见了吗?”
女员工又摇摇头:“没看见!”
我也疑惑是谁,顺口问道:“知道是什么车吗?”
“啊?我不认识,反正就是两辆轿车,黑的!”
就在我们两个一头黑线的时候,女员工又补了一句:
“噢!有一辆车,前面有一个小人!”
正在优哉悠哉坐着的制作部经理呼的一声弹跳而起,拿起手机就往外走,边走还嘴里边喊到:“我去,老板来了!都收拾收拾!”
然后就见刚刚聚在一起的人瞬间成鸟兽散,片刻办公室响起了哗啦哗啦乒乒乓乓收拾整理的声音。
车间里的办公室是一间综合性的办公室,除了各部门的总监副总有独立办公室,其余的技术员,工程师,文员,主管之类的都在这里,生产上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般都是关起门开当面就解决了。
门是一扇双开的白色防盗防火的铁门,两边是两扇很大很大的窗户,从里面可以看见车间外面的场景。我跟制作部的文员一起在那里收拾珠子,有人说了一句:“哎哎哎,快来看!小老板来了!”
我的心脏又不受控制的钝痛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死命抓了一把,等那阵痉挛般的疼痛慢慢过去,我才抬起头。办公室里为数不多的几人,有的走到窗前,有的站在座位前了望。我想让自己坐在位置上别动的,我想让自己不要那么在意的,我一瞬间想了很多理由,可是没一条能抵得过,我好想他。
走到制作部文员的身旁,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只看见了他的背影,那背影在六七个人的簇拥下依然那么耀眼夺目;顷刻间,就俘获了我的心魂,攻破了我构建了那么久的防线。。
他陪着一个中年男人走在中间,制作部经理跟工厂的总经理在他旁边,葛宏宇站在他身后。旁边还有两个穿着不俗的陌生男女紧随在中年男客户身后,他边走边跟中年男人说着什么,那人不时地回应着呵呵笑着,时而还弯腰近距离看看员工机器上的衣服。直到一群人逐渐走出了视线区,办公室里的讨论声才随之安静了下来。
“哎,青见姐你在总部,是不是可以天天见到小老板?”制作部文员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她一脸的兴致勃勃。
我莫名的生出一种乌云密布心情出奇低落的情绪,给了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语气不觉间冷了几个度:“没有,我跟老板不是一个楼层,一般都见不到的。”
她好像也察觉出来我的变化,没有在追问。办公室里男男女女都在八卦小老板的事情,我想塞上耳朵,可它们长了翅膀,不停的扑向我。
跟制作部掰扯完珠子的事,我收好他们开给我的入库单,起身准备离开。那两扇铁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刚才出现在玻璃外的一群人,瞬间呼啦啦的涌进了办公室里。
最近天凉了,我今天里面穿了一件黑底白色小碎花的雪纺连衣长裙,外面穿了一件浅杏色风衣。为了方便来廊桥验货,脚上特意穿了一双平底黑色英伦小皮鞋。因为办公室里开了暖风,刚才从玻璃上的倒影上,看见我两颊有些泛红,头发因为有些遮眼,刚刚验货的时候松松垮垮的用一根皮筋扎了一下。此刻,面对突然而至的心上人,一股难以招架的窘迫难堪感差点将我淹没。
门口正对着的前方,是一张长行的小会议桌。两边是办公隔断,距离门口近的人都呼啦啦的站了起来,距离远的也陆陆续续或站了起来或抬起头来。而我,就站在那个小会议桌旁边。
门被推开的瞬间,毫无防备下我们就映入了彼此的眼里。那一刻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了一下,刚才的低情绪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我忽然意识到我的思念可能早已经深入骨髓,想要见到他的念头如同上了瘾得毒药,日夜反复侵蚀着我的心神,每一个相逢的时刻都能顷刻间令我神魂俱颤。
暗恋一个人,如同到了一个卑微的起点,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可这段路仿佛是没有尽头的黑色甬道,让人越走越想要一个终点。这种感觉像极了钝刀子割肉,因为持续的时间长所以才更痛,是让人在一刀刀的惶恐绝望里疼得骨颤心竭……却不至于一下子就送命,还能让你心存幻想。我意识到不能在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无休止的自我感动的情感里太久,这种单方面的情感内耗,每一分每一秒都毫无意义。或许,真的需要做点什么了,才能尽快结束这凌迟一样的求不得。
他明显也愣了一下,但那惊讶转瞬即逝,随即脸色就恢复了正常。可我还是在他眼中瞬间亮起又熄灭的星光里,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笑意。身边的制作部经理在那里开启导游模式:“这里是我们一个综合性办公室,各部门......”
我一天的时间都耗在了廊桥,等我埋头从车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了,天色微黑。外面刮起了风,此刻里面的雪纺连衣裙一点都不友好,全身都透着丝丝凉气。
打车软件显示司机还有十五分钟才能到,我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昏黄的门口,凉风四起不断的刮扯着我的裙摆,我使劲拢了下衣服心里感慨如果有其他人在就好了,我们可以结伴去门口的保安室坐一会等车,可惜我跟里面的安保人员不熟,也扯不下脸主动进去坐坐。
一辆黑车从厂区开出来,出了大门一脚油门轰的一声开走了。没一分钟那车又从前面的十字路口拐了个弯开了回来,又转了个弯缓缓向我这边驶来,我一副疑惑的神色看着那辆黑车。
“栗助理!你怎么站这里?”刘经理有浓重的南方口音,但是我听不出来他是哪里人。
“嗨,刘经理你好。我在这里等车,您也刚走?”
“等车?你打了车?怎么不坐厂里的车?你等着我给你叫个司机!”他边说边拿出手机已经开始翻号码,我急忙阻止道:
“不用了刘经理,太晚了,他们送完我还得回来。就我一个人,打个车就可以了!”
其实我哪有话里说的那么深明大义,我只是受了几次蹉跎不想在看司机的脸色而已。我们从市中集团总部过来的小虾米,一般都会跟车回去,偶尔有来不及跟车的,厂区也会帮我们派车,但是前提是厂区有空置的车。夜班司机谁不想一觉到天亮,我来回廊桥比较频繁,见过几次司机不情不愿的脸色,有时候还会拿话点我,说像我这种年轻的姑娘他们都很乐意送,要是换了25.6岁的小伙我们都让他打车走,一个人还派什么车!这不是浪费公司资源吗?我也曾想过装作听不懂,偏要派车给他们看看,但是最终还是不太想听他们一路唠叨个没完,还有那一副我欠了他们人情的样子。
刘经理并没有放下耳边的手机,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跟我说:“碗审么哦!他们就是干这郭的,你们不来还有他们审麽工作!”
我还想继续说我打的车很快就来了,他那边的电话已经通了。
“唉老王!你过来厂子门口,送下栗助理哦!对对对现在,嗯好!”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我继续说道:“你把你的订单取消吧!老王马上出来了。”
“那麻烦你了刘经理。”
“麻烦审麽哦,今天老板专门交代的哦,说你一个人的话,让我一定派车送你回去。”
心里着实有些惊讶,但还是装作淡定的样子,回道:“啊?老板那么好,谢谢老板!”我双手合十对着天谢了一遍滕予洲。
刘经理也哈哈的笑着,说了一句即官方又得体的场面话:“那是,老板是很好的人哦,别看咱们小老板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正人君子的!”
他说完就笑了,我也跟着讪笑几声:“那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就先回去了噢。”
“哦好的刘经理,今天谢谢您,改天有空请您吃饭!”
“好好好,回见!”
他在车里跟我挥了挥手,一脚油门车又像来时那样一阵风没了踪影。
也许是在车间呆了一天没有透气的原因,也可能是站在路边等车被风吹的原因,上车后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车开了一会就头痛的厉害,嘴巴又酸又苦心口憋闷的厉害。送我走的车是一辆商务七座别克,因为不想跟司机说话,所以我坐在了中间那排假寐装睡。当我想打开窗户的时候才发现‘what???’居然打不开??根本没有升降的按钮,我不得不托着自己庞大的身躯换了一个座。坐下的时候感觉前排的司机看了我一眼,他一路都冷着一张脸,我也没搭理他开了半扇窗,微凉带着湿意的清风吹进车里,我整个身心肺腑都轻快了很多。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上了车就一副拒绝跟人沟通的样子,廊桥的司机都说集团销售部的那个助理,跟她们总监一个调调,又拽又高冷的,原来男人也那么八卦!
我在跟鲍小曼常来的川小妹下了车,要了一碗酸辣粉,还要了一些炸串,人比较多,等我吃完休息好,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申洲的夜可真是美啊,灯火通明,喧闹繁华;没有无趣的山丘,也没有冬天割脸的北风,这一路霓虹,处处是繁盛处处皆富强, 没有比这座城市的夜景再美的了,可在这样的每一个夜里我都如此孤独。那个梦里都恋恋不舍的蒙城,壮阔两岸,沂河泱泱,是我魂牵梦绕无法抛下的信仰。
我拎着打包给鲍小曼的串串,沉默的往回走着,在距离金顶公寓还有一个红绿灯的路边,看见一辆快要跟夜色融为一体的银灰色跑车。这边是居民区,楼宇林立两侧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因为下午突起的寒风连平时络绎不绝的路人今天都忽然绝了踪迹。但那绚烂缤纷的灯光却不惧这阵阵的寒风,如平日里一样昂扬的穿过夜色。 路边不让停车,那辆车,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什么光景,就突兀的停在那片灯光的缝隙里,低调又招摇。我依稀记得好像滕予洲也有一辆类似的,想到这就连目光都染上了贪婪,心里泛起一点暗暗的期待和窃喜。
我站在路边看了良久,觉得我确实应该要做点什么。
车里坐着的人手机亮起,一条消息进来:
{老板,睡了吗?}
滕予洲此刻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抽着烟,手机亮了也不急着看,拍掉烟灰后顺手拿起手机,看完后嘴角轻轻扬起:
{没有,还在外面。}
{哦。}
滕予洲:{你呢?从廊桥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在外面吃了点宵夜,正在回去的路上。}
{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看见我车了?} {一辆很酷炫的车,跟你的还挺像的。}
我们俩的信息几乎同步发给了对方,我站在绿化带上捧着手机,就看见路对面闪着车灯的灰色跑车缓缓降下车窗,里面的人支起身子向这边巡视过来。
“站那干嘛!过来!”
你知道那种一瞬间心花怒放的感觉吗?比中了大奖还要令人心旷神怡,可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大喊着:栗青见!不许笑!不要喜形于色!要低调!你给我冷静点!我掐了一把大腿,那股浓烈的欢喜终于被这硬生生的疼痛冲淡了一些,我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拎着一包炸串溜溜达达走到他的车前。
“大半夜自己吃宵夜?拿的什么?”他主动问起。
“给我室友打包的炸串,从廊桥回来就很晚了,自己随便吃了点。你怎么在这?不会是......准备去看我吧?”
那徐徐的清风一阵阵送来他身上酒味和自然的林木气息。那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不像是香水,我总觉的这味道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他面色平静的说道:“嗯,来看看你。”
我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竟真的是来看我的,还那么坦荡荡的承认了。
“看我?我又不是小孩还需要你看着。再说下午在廊桥不是看过了吗,你喝酒了?”
“嗯,没喝多,清醒着呢。”他将手里的烟按灭在车里,转头又看过来。
“喝多的人都说自己没多,真没喝多的人从来不在意自己多没多。”
他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开口道:“上来,站外面说话不累吗?”
我看着他明显有些迷离的眼睛:“你不回去吗?我感觉你好像醉了,我帮你叫个代驾吧。酒后开车犯法!”
他眯着眼睛不说话,然后又道,“上来!跟你说会话。”
脑中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栗青见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吧。”一个说“你上去啊!快上去啊,还在等什么!’
“说什么?”我心中雀跃,面上却做疑惑状。
“上车,天有些晚了,不然就去你那坐坐了。”
最终我还是没有抵挡住他一再邀请的诱惑,上了他的车。
里面一车的酒味:“老板,您这是喝了多少?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路边像我这样的无辜行人想想啊!”
他侧歪着一边的身子面向我,车内空间有些狭小,甚至我一转头都能感觉到他鼻端的呼吸。我不得不做出嫌弃的样子向后仰了仰身子,力图让自己退回到一个安全的范围,其实是怕他看见我脸红心虚的样子,听见我咚咚咚心脏狂跳的声因。
他嗯了一声随即回道:“这个时间像你一样的路人,还挺不好找的。”
“有人给你打电话,好像是葛秘书。”看着他的静了音的手机,屏幕亮起又息了。
“嗯”
“你不接吗?”
“不接,让他打吧。”
他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没什么特别表情的歪着身子,我尴尬的脚趾抠鞋。
“不早了,要不我给您当回代驾,送您回宫?”
他被我逗笑了:“刚来就要我走,这么怕跟我单独在一起?”
他看过来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温柔星光,连声音都带着他不易发觉的慵懒和魅惑,可我心里清楚的知道,他明明对我没那个意思,却又表现出这样略显暧昧的语气跟姿态,无疑是真的喝多了。清醒中的他,是绝不会做出这些让人误解的举动的;他总是隔着一段若有若无的距离,礼貌又得体的替徐浩然,或者出于老同学的情谊关心看护着我。即使这个人不是我,是另一个独自在外闯荡跟他相熟的女生,出于同情,责任,他一定也会这样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