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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民国旧影(50)
因为机关都迁到了城外, 慢慢的, 在城外就有了新市场。这新市场就在一处山坳里,窄窄的一条道, 摊位都是由土台子和上面由芦席搭建的棚子组成的。但却尤其的热闹。
春节前夕,这新建的市场上人尤其的多。林雨桐和四爷也难得的出来准备年货。有不少的学生也跟着出来, 他们大多数都是看看热闹,但真的舍得花钱的没有几个。倒是老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宽裕许多。
四爷跟林雨桐算账:“你想啊,这家家户户的如今可不指着部队吃饭。家里的蔬菜鸡蛋家禽, 根本就不愁卖。以前一只鸡两毛钱,现在九毛钱买两只,连换价钱的都没有。再有, 这老乡家里要是有老驴了, 那这基本天天都有进账。雇上一头毛驴联动赶老驴的人, 做一天工就是六毛钱。就这, 有些老乡还三不五时的想叫驴歇一歇,这份钱都挣不过来。”
林雨桐马上就明白了, 还有家里采的药材, 房前屋后的枣树, 家里织的土布, 就是生了羊羔的母羊挤出来的羊奶, 其实都是可以换钱的。而且是供不应求。
她笑道:“这也算是好事。人口的繁荣总是能带动当地的经济。”
两人一路上走了, 四爷拉着她的手, 怕她被挤倒了。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怎么买, 就只红枣买了不少。另外就是土布,孩子出生得做衣服的。现在最难买到的反倒是鸡蛋,冬天鸡不下蛋,根本就没有卖的。而且冬天的鸡是真的瘦。四爷买了几斤羊肉就罢了,鸡肉还是算了。
临走的时候,在市场的最外面看到半袋子核桃,一个小姑娘蹲在一边卖。四爷花了两块钱将核桃全都买了,“这种坚果可不好找。”这类东西孕妇应该适当的吃一些。
除夕的时候,大家都是在单位聚会的。没有谁是回家和家里人一起过年的。有的单位举办晚会,有点单位举办舞会,但最后的节目,都少不了一项,那就是会餐。
四爷不用去单位,“你去吧,也就**点结束了。”
林雨桐将饺子馅都拌好了,还有包饺子的面都已经活好了。她指了指外面,“叫警卫班一起过来包吧。你们先吃着。”羊肉大葱馅的饺子,和面用的面粉也不多,反正能保证一人能吃十几个的样子吧。
但这跟医院和学校的年夜饭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了。医院比学校稍微好点,这里工作的,补贴比别人高半级,因此过年的福利也好了一些,锅里炖着白肉,没多少肉但能炖上一大锅好汤,然后放上白菜萝卜豆腐粉条,一人一大碗这就是难得的好饭了。很少有单位能有这个级别的伙食标准。因此不等开饭,全都对林雨桐和方云竖起大拇指。
林雨桐陪着吃了小半碗,剩下的全都给了钱妮了,还得赶下个场子,去学校陪学生过除夕。她到的时候,食堂这边都散了,各人打了饭,全都回各自的宿舍去了。林雨桐在窑洞外面,听着窑洞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有的窑洞可能已经吃完饭,里面的灯已经熄灭了。言安的油灯很少,只要不是学习的事情,晚上很少有人舍得点着油灯或是蜡烛。大家黑灯瞎火的躺在被窝里开卧谈会。走到一个还亮着灯的窑洞门口,本想推门进去的。谁知道手刚举起来,里面的等就灭了。
然后听见一个清亮的嗓子道:“小麻雀,该你了。”
林雨桐一愣,学生中间又很多这样起绰号的现象,像是这位被叫做‘小麻雀’同学,一定是个娇小又爱说话的人。
果然,她就听见里面的姑娘说着一口地道的川话,“那我就说说我们的家乡菜回锅肉……”
“回锅肉有什么好的?谁没吃过?”里面的众人跟着起哄。
那小麻雀却一副不急的样子徐徐道来:“这你们就不懂了,这回锅肉又两种做法,一种是生爆盐煎,一种是熟爆盐煎,这两种做法截然不同,那味道也不同……”她细致的描述回锅肉吃起来的滋味,林雨桐在外面都能听见里面若有若无的咽口水的声音,就听她又说起麻婆豆腐,要怎么选辣椒,怎么选花椒,“吃到嘴里,麻辣的叫人再也张不开嘴也好……”
又有京城的同学介绍豆汁,不少就反驳这豆汁不就是豆浆吗?这同学马上嘚瑟,告诉大家这豆汁是怎么发酵的,有点酸味,“冬天捧着一碗热豆浆一吸……”
然后林雨桐不自觉的跟着做了一个吸溜的声音,里外一起神同步。
钱妮在身后道:“饿了吧,回去吃饭。”
林雨桐摆摆手,继续往前走,换个窑洞听墙角,里面的来自内蒙的同学在说烤全羊,“整个一个肥羊一根棍子穿过两个人抬,等烤的黄灿灿的,香喷喷的……”林雨桐又要跟着流口水了,整个腮帮子都酸了。
又听里面还有更行家的,说是吃烤全羊最好吃绵羊,山羊不好。绵羊性暖,山羊性寒,而且山羊的尾巴是个好东西,切成薄片生吃,味道也不错。
林雨桐擦了擦嘴角,决定还是不要听下去了。反正这么听着,这么些学生还都是家境富裕的,瞧这以前的伙食标准,跟现在这水煮菜比起来,啧啧……
钱妮跟在林雨桐身后往回走,低声道:“这是大家在精神会餐呢。”
精神会餐?
真说不好这是精神胜利法呢,还是再找虐。估计这会子一个个的口水分泌的腮帮子疼,肚子即便不饿也开始不停的叫唤了。好似这种精神胜利法,能叫他们觉得白天吃的那些苦都不算是苦了。
回去的时候,四爷给林雨桐和钱妮一人留了十五个饺子,在锅里热着呢。
看着饺子包的还不错,林雨桐用手捏了一个:“谁包的?”
“你这一碗是我包的。”四爷给她端了一碟子醋过去,“要蒜吗?”
林雨桐看着饺子愕然的看向四爷:“学会包饺子了?”进步了!如今这技能真是越来越多了。用不了多久,他大概除了不会生孩子就没什么不会的了。
四爷还谦虚:“皮不是我擀的。”
“从来没吃过包的这么好的饺子。”林雨桐赞了一声,不是那种只将面片捏住,饺子包出来一个个都是爬着的。但也不是有什么繁复的花样,就是捏好了挤一挤,肉馅紧实的成了一个肉丸子,两翼就跟两个小小的翅膀,怎么看怎么可爱。
四爷朝外看看:“没给杨子留,明儿给他另外包吧。”
林雨桐点头:“今儿这羊肉你没发现特比好吃,没一点膻味。”
吃地椒草的缘故。
四爷又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两人挨到十二点,外面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将窗户纸吹的哗哗响的声音,没有什么鞭炮声。
如今过年,鞭炮声一响,容易引起人们的恐慌,还以为是哪里又开战了。所以大家默契的没有人放鞭炮,又那些做鞭炮的原材料,能做多少火药出来。用在战场上不比什么都强。传承了不知道多久的习俗,在这种环境下,没有人主动提倡和建议,但都有了相同的默契。
杨子第二天一早就来了,带来了一罐子荞麦蜜,混了两顿饭,临走的时候才道:“过了正月初五,我就下部队了。可能马上就要开赴前线……”
迟早回来,但林雨桐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战场上的子弹从来都不长眼睛,这一去,谁也不能保证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杨子却笑了:“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大姐别担心……要是我有个万一,对娘我没什么要说的,只以后见了大哥,大姐帮我说一句对不起。还有二姐……要不碰不见,不用特意去找了……像是咱们家这样的人家,比比皆是……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林雨桐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鞋袜都都给他打包带上,“活着回来……”
杨子伸手摸了摸林雨桐的肚子:“我这是等不到我外甥出生了。”说着又去看四爷:“姐夫,我给孩子取个名字行不行?”
四爷拍了杨子的肩膀:“取吧。你取什么名字,这孩子就叫什么名字。”
“常胜。”杨子呵呵就笑:“叫常胜怎么样?”
“行!”林雨桐一锤定音,“盼着咱们的队伍常胜,也盼着他舅舅做个常胜将军。”
两口子站在窑洞门口,看着拎着行李的杨子,顺着羊场小道消失在自己眼前。送亲人送战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心里一揪一揪的疼,知道这一去九死一生。可是不论如何也说不出阻拦的话。将心比心,那些当娘的送儿子去战场,做妻子的送丈夫上前线的心情,又该是怎么的呢?比自己现在要难受千倍百倍吧。
四爷拉他进去,转移话题:“常胜——长生——昌盛——长盛——常盛——”他笑了笑,“一个音,能有这么多词出来,个个都是好寓意,这名字起的不错。”
但前提得是这个孩子是个儿子吧。要是闺女叫这名字,不论是哪个都不合适?
一想起女孩叫这名字,林雨桐眼前闪过的就是黑壮的能以一敌十的女汉子。
两人在屋里坐着,因为杨子的事情,心里都有些沉重。半下午的时候,陈晨来了,拿了一包油糕上门,有些拘谨。
恋爱不成情分在,当初能将杨子从监狱里捞出来,这姑娘的性子就不错。感情这回事,说不上谁对谁错。林雨桐热情的将人接进来,又端了醉枣给她,“今天学校没活动?”
陈晨摇头,坐卧不宁的不知道要跟林雨桐怎么说,林雨桐笑着,“不用客气,你跟杨子是同学,又不是外人。”
完全不介意的样子。
陈晨这才抬头:“大姐,我跟杨子的事情您知道了吧?”
林雨桐点头:“人都是在不断的变化的,环境不同,时间不同,做出的选择就会不同。我没从杨子那里听到什么抱怨你的话。有什么要说的,或是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陈晨浑身都放松下来了:“大姐大概不知道吧。交际处那边要了杨子几次,杨子都拒绝了。后来听说要成立报社,杨子的文笔也不错,我跟人家都说好了,一起过去的。但是杨子他死活不去,坚决要去前线……要是别人我也不敢说这话,我也知道我觉悟不高,但是……他这一走,要是万一……其实后方的工作也挺好的。”
这是舍不得杨子去前线吧。余情未了的样子,却叫林雨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沉默了良久,“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但是……他是大人了,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咱们不该拦着。”
陈晨的肩膀一下子就塌了:“……大概我真是那种资产阶级的大小姐,身上还有资产阶级的毛病,软弱了……”
这不是软弱了,没有谁能做到真的无动于衷。林雨桐拍了怕她:“你是个好姑娘。以后好好工作,不用多想。”
这姑娘走的时候跟梦游似的。林雨桐觉得,她是真的喜欢过杨子,所以在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从大局上,这叫不识大体。但从人性上看,又何尝不是人之常情。
送这些学员出征,有个不小的战前动员会。人山人海的。林雨桐和四爷挤在人群里,根本就没找见杨子在哪,队伍就开拔了。
当天夜里,林雨桐就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汗把被子都打湿了。四爷抱着她一夜都没撒手。
林雨桐以为自己会揪心不短的时间,谁知道第二天才起来,医院的院子里就有人在喊了。她不敢耽搁,马上船上衣服就往出走。结果到了医院,诊室的门口放着一个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穿着红色偏襟棉袄,灰色裤子黑色面色的女人,二三十岁的样子。林雨桐一到跟前,就闻见一股子腥臭的味道。她面色不变,这是性|病。
方云赶过来低声跟林雨桐道:“在咱们进言安以前,她楼子里当红的姑娘。后来听说是到了乡下,投奔远房亲戚去了。”做妇女救助会的工作,少不了跟这些女人打交道。有些都已经改造好了,没想到这个自愿去乡下的,却以这样的面目回来了。
林雨桐不关注这个人原来是怎么回事,“要紧的事,这病是传染的。凡是跟她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都可能被感染,而这些男人回家会要是跟自家的妻子……那这传染的范围就大了。我看你还是赶紧汇报吧。这病得马上控制,不能任由这么蔓延下去。”
回头就指挥人给安排了一个单独的病房。估计是没人愿意跟她一间病房的。
等人安顿好了,林雨桐才问几个护士:“谁送来的?”
“几个老乡,送来将人往这里一撇,就不见人影了。”
林雨桐皱眉,还得赶紧查这女人之前是住在哪里的。
遇上这病,叫人心里直犯膈应。给这女人开了药,交代了护士,她出了门就吐了。这一整天都没吃进去一口东西。
四爷从书房出来,见她又在整理防治性|病的册子,就过去坐在她身边,给她拍着脊背:“还难受?”
“就是觉得恶心。”说不清楚是心里因素还是到了妊娠反应的时候了。
四爷拍着她,轻轻的一下一下的:“这事急不来,得一点一点做。如今只在秦北这一片,你就只当是总结经验了。这以后,该是全国范围内的医治和防治以及检查,哪里能一促而蹴。”
林雨桐当然知道这一点,“如今……叫那些跟可能感染的人来做主动的检查,都是难事。”男人不想叫人知道这么污糟的事情,这是要面子。而女人就更是背不起这脏名声一个妓|女,害了多少人!
四爷不想叫她老是想这些恶心事,不动声色稍微转移了话题:“宋校长的一个朋友,早年在沪上就研究过妓|女这个问题。后来到了京城,也一直就没闲着。我也偶尔听他说起过一些。他做了很多调查,都是有详实的数据的。每年光是在京城的妓|女上交的税就高达四十一万七千六百,将近四十二万。可见跟民国之前比起来,这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行赋税高林雨桐当然知道。但是从没想到这个时期这么严重。
“合法化,叫这个基数越来越庞大了。”四爷跟林雨桐掰着手指算,“女人只要有这方面的意愿,就能填一份‘妓|女申请表’,表格里填写姓名、年龄、籍贯、住所、为娼原因、有无丈夫及亲族、是否自愿这些问题以后,就行了。按月纳税,谁也管不着。如今这个物价,用一分钱就能吃一顿饭的年代,这一地就四十二万,全国下来该又多少钱。谁舍得禁止?还有你不知道的,京城还有一种专门为外国人开的‘特等妓|院’。都是把名妓院所有的‘红姑娘’、‘一等妓|女’挑选出来,专供外**人……”说着,声音就低下来,“听说,这还是由宋ml亲自批示、姜点了头的。”
林雨桐看着桌子上写的小册子,只觉得任重而道远,“明儿我出门一趟,看看那个女人原先在哪里落脚,我带着人去义诊,挨家挨户的去给家里的女人瞧病。”
“好!”四爷笑了笑,“要出门就先养精神,赶紧吃饭。”
醋溜的白菜丝,小米干饭。都是钱妮做的。想着明天的事,不知不觉的倒是把一大碗饭给吃完了。
第二天准备走的时候,林雨桐去病房里看那个已经病的很重的女人,一进去这才发现,病房里很冷,根本没人给她所在的病房烧炉子。这叫林雨桐的脸色尤其难看,将护士都召集起来,“医者仁心!早在我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们。可是你们呢?就这么对病患吗?”
没有人说话,但也没有人服气。
方云过来打岔,“我叫人照看了,没冻着。这一个人的病房用炭火,也太浪费了。”她过去掀开被子,叫林雨桐看,“我叫食堂拿了几块砖放在灶膛里烧热,拿出来用报纸包了给她塞在被窝里,暖和着呢。一会子我叫人再给换一茬。”
林雨桐没法继续说了。第一,一个人占了一个病房,烧碳确实浪费。好多伤员伤号的差不多以后,都主动要求不用烧的那么暖和,要节约。功臣都这样,一个得了脏|病的妓女你郑重对待有点不像话。第二,大家虽然有情绪,但也没真冻着她。给药给饭还给暖被窝睡,还要怎样?
她深吸一口气:“我希望大家,对待其他的无辜被传染的女同胞,不要带有色的眼睛。多一些同情和包容。”
这话一说,气氛才松了下来。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西岗村,离这里大概有二十里的山路。走着过去,但到了地方,工作却并不顺利。敲响了第一家的门,里面的女人冲出来就把林雨桐往外推:“你们这是说谁有病呢?我们可是正经的人家,清清白白的做人,不能叫你这么毁了名声。”
钱妮吓的一把扶住林雨桐,这怀着身子呢,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林雨桐还不至于那么不济,那点力气想把她推倒根本就办不到。可这一推,她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恼了,谁没事闲的,走了二十里的山路被你这么推来搡去。倒是方云可能做惯了这个工作,低声道:“我去说,做这个工作做的多了,就什么人都能遇上了。见多了,就不奇怪了。”
然后拉着那女人,“大嫂子说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什么清白不清白,怎么跟清白扯上关系了?人吃五谷杂粮得百病,生病不是很正常吗?咱们医院以前就义诊,现在走乡串镇的,上门给大家义诊,怎么嫂子就恼了?”
“义诊?”这婆娘狐疑了起来,“不是那谁……”
“怎么了?”方云反倒追问起来,“有什么疑难杂症都能过来看。”
这婆娘这才欢喜起来:“也没谁。咱这里都是正经人,我这家帮着吆喝去……”
等到检查的时候,这女人被诊出被感染了,虽是初期,但肯定是被感染了。林雨桐朝方云点头,就由她拉着那女人去了一边,做工作去了。但按照林雨桐之前说的,即便查出来,也得主意保护**。
在村里里,男女共检查出三十多例。私下里告之了,又叫这些人这两天尽快上医院。一行人这才在擦黑的时候往回走。
“方大姐,我真是佩服你了。”林雨桐跟方云笑,叫她跟这些人一点一点的掰扯做思想工作,她还真没那个耐心。跟明白人说话,她会多说几句。跟糊涂人说话,她从来不愿意多费口舌。
方云难得的笑的志得意满:“这才几个人,这妇女会的工作,可不是你们看起来那么简单。比如动员群众吧,有些婆婆,就是不愿意叫自家的儿媳妇出来参加互助会,一个弄不好,这家庭矛盾就激化了。咱们本来是去帮助人的,结果弄的人家家不成家,可不就成了结仇了。最开始的时候,咱们也是走过不少弯路。后来,也慢慢的总结经验了。如今这做军鞋的,可不就是咱们妇女会组织妇女群众干出来的……小媳妇们挣了钱,家里的婆婆男人都高兴……”
说起她的工作,方云的语气很自豪,滔滔不绝的能讲一路。
走了有半个小时,前面就出现了人影,近前来一看,是四爷带着白元来了。
方云就打趣,“我还从来没见过哪家的媳妇坏了毛毛男人紧张成这个样子的。”医院的护士也跟着起哄。
四爷笑着打了招呼,就过去直接将林雨桐给背了起来,“我本来打算骑马的,但一想你骑在马上也太颠簸。咱们慢慢走吧,稳当。”
这一背,就是十几里,“我其实没那么娇贵。”
可泡在洗脚盆的脚都已经浮肿了。“还是歇着吧。多躺躺,我瞧着悬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四爷找了人,反正没两天,医院来了两位中医大夫,一位是安泰老先生,据说是把自己的身家全都捐献,带着儿孙从西按投奔过来的。之前也算得上是地方上的名医。一位稍微年轻些,叫袁野。三十多岁的样子,带着一副黑框的眼睛,听说祖上出过御医,也算是世家了。到了他这一代,前二十年都在学中医,之后东渡倭国学了西医。年前刚才津市来了言安,如今被分配了过来。林雨桐肩上的胆子骤减,主动提出让贤,院长的职务还是算了,自己的身上兼任的职位太多。
这却是除了四爷谁也没想到的事情。最后院长由安泰老先生担任,袁野成了常务副院长,而林雨桐是业务副院长。只是待遇却并没有降低。
不用管理琐事又在专业领域有一定的发言权,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方云就有点为林雨桐可惜:“咱们俩搭档的挺好的。”
“学校这般咱们俩还必须搭档下去。”林雨桐摸摸肚子,“大部分事务还得你来忙。”
这边正说话,那边袁野就笑着请两人去开会。四个人的碰头会。
安泰老先生先是赞林雨桐:“药厂我看了,药我也验看了,都是好方子。”
林雨桐谦虚几句,去不知道凑在一起开会是要干什么。
寒暄了半天,她才听明白,原来是年前陆续赶来的那些学生身上出了问题。这些学生刚开始没地方住,只能安排在老乡家里。可这老乡家里,却不如学校机关这些单位里卫生。就比如这虱子跳蚤,有些人家就是舍不得花那两分钱买药,有什么办法?于是,这些学生难免就被染上了。
林雨桐以为他们是想征调灭虱子的药,这倒不是难事。刚要出声,就见袁野摆摆手:“咱们如今的经济困难,这些药往出运,我听说十分的抢手。我从津市过来,之前津市已经有了咱们这里产的药了。一路到了西按,那都是供不应求。既然能换钱,那咱们还是应该俭省一些。是不是试一试其他的尽量减少药品使用的办法?”
林雨桐挠头。这办法当然有,只是太受罪。
袁野呵呵一笑:“省下来的,就是咱们做出的贡献了。”
好吧!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林雨桐看袁野:“袁大夫有什么办法,就尽管说。”
这家伙是想要露一手的吧。毕竟自己在这里是什么地位,大家都知道。而安泰老先生之前是颇有家资,全都变卖了支持革|命,光是这份心就难能可贵。他总得有点能拿得出手的才能在医院里站稳脚跟。
袁野冲林雨桐善意的笑了笑:“其实方法想必两位心里都有数的。我接待了几个学生,了解了他们的大致情况。借住在老乡家,尤其是在山上,用水很不方便,洗脸都成问题,更别说洗澡。这虱子一咬,他们就挠,这挠来挠去的,就发展成了疥疮。虱子好消灭,但这疥疮的治疗想去根就难了。”
这倒也是。
安泰老先生身子往前靠了几分:“很严重吗?”
袁野点头:“很严重,手脚胳膊大腿脊背,甚至手指甲缝隙脚指甲缝隙,痒起来可想而知……”说着,就看林雨桐,“所以,我想用烤浴的办法您看行吗?”
烤浴?
林雨桐跟着都痒了起来。
方云不知道这烤浴是什么,见林雨桐没有反对,而又是节约的好事,当即就点头,“我觉得可以一试。”
袁野朝方云微微一笑,轻轻颔首。十分的绅士有礼。
方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林雨桐没有注意两人,却看向安泰老先生。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这办法是有用,而且效果应该错不了,还除根,但是相当遭罪。
还是安泰老先生先表态:“那就这样的,小袁负责这事。”
然后就这么定了。
方云负责女学生这边,先是安排这些姑娘洗澡,旧衣服都拿去蒸煮一遍。然后腾出几间窑洞,里面点上炭火,火要很旺,等黑烟散了,就八个人一组,进入里面。进去之后,给身上抹上袁野配的最简单的药剂,之后就围着熊熊的炭火烤,烤到什么程度呢?烤到那些疥疮越来越痒,痒的像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之后就是痒里面加着疼痛,又疼又痒的叫人忍耐不住在里面又哭又嚎,然后浑身都被汗湿了,汗水流出来到了患处,又是被蛰的疼。疼养的死去活来恨不能将自己的一身皮给扒下来,扛过两小时,然后穿衣服出门回去睡觉。
如此反复一周时间,每天都得挨过地狱两小时,之后就会慢慢变好,患处变干,然后褪皮,等全身都好了,那就根治了。这辈子基本不会复发。
林雨桐这一周天天在家里听这鬼哭狼嚎。那么多人,轮着来,一天基本就不间断。听的林雨桐浑身都痒痒。
四爷还问:“真有那么难受?”
林雨桐点头:“打个比方,就比如脚气吧。痒上来本来就够难受的了,再把双脚放在火上烤,那种痒立马就跟往里钻似得。不过这袁野有屠夫的性子,什么办法不选偏偏选了这个,我也是真服气他。”
等这边折腾完了,林雨桐去医院的时候,听到一个八卦——方云前天离婚了,正在打结婚报告,要跟袁野结婚。
哦买噶!
方云见林雨桐的目光有异,倒是回答的很坦然:“是真的!”
“为什么啊?”林雨桐十分不解,“你跟老姚没好好谈谈,这决定是不是有点太仓促。”
方云摇头:“我跟老姚,性格不合。这么长时间了,你见过他几面?以前我觉得吧,就这么过吧。再说咱们也都挺忙的,没功夫想这些事。可最近,我看着你跟小尹两口子,我是真羡慕。这男人革|命了,就能不要家了?他忙?难道我就不忙?但凡他肯体谅我一点,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好吧!你们夫妻感情不合,过不到一起离婚也没什么新鲜的。但这跟袁野也未免发展的太快。
从见面到认识到打算结婚,林雨桐掰着手指算:“有十天没?”
方云不好意思的一笑:“第九天了。”
“一见钟情?”林雨桐带着几分打趣。之前都能忍,偏见了这位马上就去离婚,转眼就又要结婚,这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
方云脸上红霞一飞,眼睛都亮了起来:“咱们女人,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力。离婚怎么了?男人离婚没人说什么,回头照样找个年轻的。女人就不行了?男女早平等了……我自己心动了,那就得大胆追求。所以我提出跟老姚离婚,又主动提出跟袁野结婚。”她一下子都年轻鲜活起来,有几分洋洋得意,“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