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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心此刻,正饱受着重生以来最大的痛苦,但正如面孔上显露的愉悦之色,她享受着这份痛苦带来的清醒,与连自己都无法衡量的改变与好处——沉寂了十数载的墨蝉动了。
实际上,早在阿绫血脉苏醒之日,墨蝉便有了动静。
活了五百年的大魔修,也不免为此生了一丝惴惴,沉寂了如此之长时日的墨蝉,在她重生后,在一切还没尘埃落定之前突发变故——她倒不是担忧墨蝉又一次抽取寿元,这件事,前世经历两百载,早就习以为常了,也早就做了准备,倒是迟迟不动,反令人难以琢磨对策。
这种变故在还没有确认坏,与更坏之前,也很难估量,否会因此而影响她眼下之布局。
宁无心又向来不是坐以待毙者,既然阿绫血脉的觉醒一定程度上刺激着墨蝉,她也不必似无头苍蝇,瞎撞,有了目标,很快就有了行动。适才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接近。
直至今夜,霍绫血脉的完全醒转,墨蝉也终于从蛰伏中苏醒,直至方才,墨蝉所发生的变化,与给她所带来的一系列的改变,令她心中对于墨蝉的不确定变数,有了基本的定论。
往后墨蝉会带来的后患是如何,她不敢说,因为还会不会又一次发生变故,她也不清楚。但今夜,必将是如虎添翼的一道浓墨重彩!
是以她面孔上的笑愈发真心实意,也愈发叫高大少年为之不解。
黄俞安终究没忍住,大概这是他开始谋算琢磨的几年以来,头一次在“同龄”人上,失了成算,那股好奇,猛然就超越了占据少年心头理智的上风,欲图询问。
宁无心却完全不给他机会。
第一,她没有必要跟这黄毛小子解释什么,不论是自身的变化,还是今夜她的所有计划,他只需要做好自己那一部分就够了。
第二,魔修宁无心对于窥探自己隐秘的人,下手从来都没轻没重,但结果无疑没有一个下场是好的,只有坏,或者更坏。眼下她对这少年还没有恶感,自然不想拿他开刀,徒添麻烦。
少年很高,比宁无心与阿绫都要高出一个头,长相普通,只双眉浓而凌厉,鼻子高若横梁,添了几分独特的各人色彩,是那种,乍一看很一般,但绝对是让人看一两眼就能记得住的存在。
淡淡瞥了他一眼,宁无心脸上愉悦之色不减反增,右手一伸,示意少年该交货了。
等到少年将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她,宁无心脸上的愉悦之色才顿时锐减,复归淡然,看了一眼包袱里的东西,收好的同时也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瓷瓶,也许是出于对少年满意,递过瓷瓶的一刻,她英气长眉一动,笑道:“你黄家那位老祖宗没告诉过你,小镇之外,最忌探人根底?”笑意很浓,却只在颜表,隐藏其下是淡淡冷然。
看似不经意,却暴露了某道令黄家少年骇然的信息!
黄家老祖宗还存活的信息,整个小镇知道的人都不多,他们家,也只有每一代继承人知晓,甚至于他父亲这一代,因资质都不达标,甚至都不知晓,这据传足不出户的宁家少女如何知晓!?
九曲巷霍家传承有一道“真凰涅槃血脉”,傅家有神秘经卷,黄家身为九曲巷另一处祖宅,小镇十二家族之一,祖上来历同样不简单,守着一件古物,而宁无心有幸,在上一次回到小镇时,见到某个知晓古物来历的大宗门门徒前来“强买”,结果引出藏了数千年的黄家某一代老人。
不是宁无心知道的太多,实在是小镇太小,其中龙虎却满地皆是,对于有心人而言,想不注意,也太难了些。
高大少年接过瓷瓶后,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大手停滞半空,气息同样一顿,普普通通的一张面孔上,是难以隐藏住的动容,不可思议,眼前这少女此刻的话语已远超他能接受的范围了。
此刻前,少女所作所为,已令他觉得世事之荒诞,早就将少女归类于生而知之的妖孽之流,却勉强还能接受;而此刻,少女此话一出,他已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少女所知,已经超过了小镇太多人!
简直匪夷所思!
他心中的疑惑,等他压下震惊,从浑然不知所措中醒转时,已经是少女迈出第三步之后了。
少年扭过头,略微张嘴,只一刹那,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就被他扼制在唇齿之间,继而硬生生咽了回去,少女背影看似孤寂萧索,却似有种骇人心魄的力量,脑海顿时就闪烁少女那句话!
“小镇外,最忌探人根底!”
不是黄家老祖宗没说,是他好奇心太盛,全然将这话丢到了安阳河里冲了个干干净净!
人呢,一旦过度张扬,就必然会引人注意,这个过程中,也或多或少会被人察觉一些细枝末节,以宁无心重生的资本,往后必定会更加张扬,也会引来更多或好奇或心怀鬼胎之人的窥探,这是不可避免的,她也不可能隐藏所有,是以,就只能用实力说话了。
而没有实力之前,只能将自己推向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峰,在小镇外,她自然不敢,有太多的人有太多的方法能够捏死她,可在道法禁绝的小镇内,这,就很管用。
等待高大少年压下心中的匪夷所思时,宁无心已经坐在了老庙门口的老银杏树一侧。
老银杏树另一侧坐着九曲巷傅家的小瞎子,小孩卷缩着身子,一声不吭,却早已将所有的情况看在眼里。那黑猫则趴在小孩脚边,闭着眼,两耳却不时抖动,显然并不安分。
这黑猫懂得则良主而栖,来历必然不同寻常,宁无心很早就注意到,但也很早就不再注意,与她无关的事,不妨碍她的利益,她没有必要花费心思,浪费时间。
墨蝉的变化还在持续发酵中,那股刺痛入骨的痛感也在逐步的抬升,由宁无心的脸色从一阵阵煞白,继而铁青。便能猜测痛感抬升的程度,清秀面孔上,唯一不变的是她仍淡然的神色。
这股痛感早就越过了体内那还在扩散的昏沉睡意。
是以,为了不久后的一场干戈,能够毫无负担的展开,宁无心果然将扎在身上那十几根银针拔出,拔针的动作其实很轻微了,却骗不过那一双双似一刻也未曾从她身上转移的视线。
由于扎入深度过界,银针拔出时,其上不可避免粘连血迹。
等到最后一根银针拔出,天穹闪烁一道白光,当雷声轰鸣在耳旁,积蓄了一日的大雨骤然临盆,只在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里,细密的雨幕就笼罩了天地。
四个沉默不言的半大孩子,连二连三站起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