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章 若盼之所得 必先有所弃

寂寞vs无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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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鸣,电闪,大雨滂沱。

    血水泥浆之中的付史可下巴似乎抖动了几下,蓝夫人仿佛受到冥冥之中某种无名的力量所牵引,低头看向他。

    付史可虽然双目失明,却居然可以感觉到他所爱的女人来到了身边。他的嘴角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由于大量的失血,已经将他所有的力气抽干,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了。

    蓝夫人蹲下身子,跪在他的面前,垂泪道:“付大哥,我,我,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留恋岷山,一走了之,就不会让你因为放不下我而留在岷山了”

    付史可嘴角微微弯了弯,似乎想以温柔的笑意安慰她,却显而易见还是未能完成的,最后只好作罢,然后,他的嘴唇一阵轻轻翕启,分明作了极大的努力才轻轻的含糊的说出了两个字儿:“杀我”

    蓝夫人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泪水如失控的洪流泛滥成灾地奔涌而下。

    蓝铁骨冷眼旁观着。

    他的心里,既没有获得惩罚爱的背叛泄愤的快感,更没有感受到曾经所爱的人痛苦而难受。

    或许,当注定了今生的两道平行线被强扭在一起之前,他们的结局和伤害早就已经注定了,此刻的一切,只不过是宿命里经过无数次彩排之后的一次展现而已,故此,再也唤不醒他感受的欲望。

    剑光一闪,扑哧一声轻响,蓝夫人手中的宝剑很是精准的刺进了付史可的心房。

    付史可额头的皱纹微微一紧,然后便慢慢的慢慢的舒展开来,呼吸也逐渐微弱了,随后,停顿了。

    蓝夫人痴痴了看着仿佛陷入沉睡的付史可,冷冷道:“现在,他已死,你满意了罢。”

    蓝铁骨摇摇头。

    蓝夫人厉声道:“姓蓝的,你还想怎么样,你将我害的如此地步,莫非还嫌不够吗?!”

    蓝铁骨摆摆手,道:“当然是远远不够!”

    蓝夫人道:“你”

    蓝铁骨道:“你什么你,你一个不守妇道的不知廉耻的女人,有何资格对我指责!好吧,心语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她有知情权。你就给她说个明白,她究竟是谁的孩子?”

    蓝夫人脸色煞白,“噌”的跳了起来,指着蓝铁骨,极为气急的道:“你你你”

    蓝铁骨冷笑一声,道:“怎么,莫非,你亦有了顾及脸面的时候么?嘿嘿”

    蓝夫人银牙一咬,脸色沉冷似水,看了她的女儿一眼,盯着蓝铁骨,冷冷道:“罢罢罢,既然,你都不再保留任何一丝一线道德的遮羞布,既然你都决定了要彻底撕裂所有,堂堂一派掌门之尊都可以做到将所有的羞耻随意扔弃,那么,我区区一个弱女子,又何必再圈顾如此精神重担,去维护那微乎其微的所谓尊严呢?”

    她的目光逐渐冷漠,甚至贴近一种对生命漠视的孤冷——只因为,她知道,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基本把她母女的性命完全放弃了。

    缘由于,刚才哪怕是她所爱的男人被自己手刃于面前,她还是抱着那么一线期望,期望在某些秘密没有被撕破开来,哪怕她自己承担了所有的过错和责任而死,那样,或许,蓝铁骨会由于尊严被保护而放过她的女儿。

    可是,现在,蓝铁骨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

    他对她的爱,或许曾经太深了,深的让他不择手段的横刀夺爱。然后,当他获悉深爱的女人却怀孕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可想而知,他当时的怨恨会有多深!

    然而,蓝铁骨虽然出身草根,却志向高远。

    他为了要攀爬高峰,他需要表现出过人的胸怀大度,所以,他强忍了。

    当一份爱里面有了恨的时候,爱,宛如漂流于水面上的那一只小纸船,而恨,就是纸船下面的水。

    当充满恨意的水慢慢渗透过纸船,慢慢灌注船舱的时候,需要船上相爱的人拿起瓢子不停的排水,然而,当他们疲倦了再无力气拿起瓢子、放弃了的时候,那么,脆弱的纸船,便将会在恨的水流之中慢慢的被淹没,然后,慢慢的沉没。

    “当年,我就感觉奇怪了,我都临盆了,你说你父母不在了,身边没有人照顾我,已经在山下给我找好了一户人家。我建议说我可以过我爹妈那边去,他们都在岷山派中,回娘家生孩子也并不是很丢脸的事情,但是,你却摇头否决掉了,说那样做,会对于你的名声有非常大的打击,说什么会招人非议说什么那个蓝铁骨就一吃软饭的,生个娃还得仰靠妻子娘家人。我也一时犯傻,居然还被你说服,听从了你的安排——蓝铁骨,其实,你的说的那么骨气话,只不过是给你自己编织一个阴谋而已,对吧?”

    蓝夫人看着蓝铁骨,语气极之平淡,好像在开始说别人的故事。

    蓝铁骨点点头,道:“对。嗯,你是什么时候才想通此层道理的呢?莫非,又是大师兄告诉你的?”

    “不,是我告诉她的。”

    蓝铁骨:“???”

    蓝铁骨几乎懵圈了,他缓缓的移动身体,转过脸来,瞪向说话的人,一个让他无法相信刚才言语出自他口中之人,因为,这个人,是拥护他的铁杆子路一怒同志!打死他,他都不能接受,曾经在同一条战线出生入死的好同志,怎么会出卖他呢?!

    瞪着路一怒的眼神,几乎是冷艳最后弥漫着硝烟极之浓郁的,然后,蓝铁骨大掌门才冷冷道:“路一怒,你说,是你告诉了舞荷我的阴谋?”

    路一怒没有躲避他愤怒的目光,淡淡道:“是。”

    蓝铁骨盯着他,冷冷道:“你似乎对我的有意见啊。”

    他转看房刚鼎,道:“你呢?”

    房刚鼎没有立刻回答,长长一叹,才道:“掌门,你对待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你让我们纵火烧死了夫人的爹娘,抹去痕迹变成一场意外事故,这件事,总不能否认罢?”

    蓝夫人泪如雨下,却没有更糟糕的刺激,可见此事她早已知晓。当然,应该也是路一怒同志或房刚鼎同志很久之前就告诉她的。

    两个铁杆子显然都出现背叛他的节奏,但蓝掌门却并没有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他的表情依然平淡,神情也非常镇定,当然,他是有资本如此的,岷山十二卫恪守先祖遗命,守护历代岷山派掌门人的安全,即便是以路一怒和房刚鼎联手要高上他蓝铁骨一筹,然而,若是面对十二卫的剑阵攻击,估计连十招都走不出去。

    所以,蓝掌门还是很平淡的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接任掌门位子吧,按理说,你们既然良心发现了,大可举发我啊,那个时候,我没权没势,被收拾不费吹灰之力,源于何故,你们却都保持沉默了呢?”

    路一怒和房刚鼎闭嘴。

    蓝夫人喃喃道:“怪我,都怪我”

    蓝铁骨转脸看着她,道:“哦?”

    蓝夫人没有回答,她低垂着头,痴痴的看着地上的男人,虽然,现在这个男人已经惨死,雨水冲刷之下,他身边的泥浆和血水已经掩埋了他大半身体,看上去,显得倍加狰狞与凄惨,然而,在她的眼里,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变化,仿佛,他只是安静的躺在那儿——是的,爱人的眼里,哪怕是残余一撮灰尘,也是饱满着爱恋的。她的娇脸居然出现了一丝大姑娘娇羞的红晕,她的思绪似乎陷入了爱意绵绵的记忆之中。

    她当然不会回答蓝铁骨,当年,在她知悉双亲罹难内情之后,她不是没有伤心欲绝不是没有恨不得喝他的血寝他的皮,但是,当时,发生了几件事,一是她跟付史可有了二胎,二是掌门师兄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小孩,还让这个小孩拜蓝铁骨为师——当某一日掌门师兄安中告诉她这个小男孩便是她失踪多年的孩子之后,她喜极而泣之中,才获悉,当年她下产之夜,救走她孩子的人是掌门师兄。也就是那个时候,掌门师兄才提醒她,当年要杀孩子的人,很有可能是她的丈夫蓝铁骨。

    虽然,掌门师兄的言辞有些隐晦,而蓝夫人已经完全相信了。

    只是,她不明白掌门师兄何故明知道蓝铁骨是当年准备谋杀孩子的凶徒,却偏要把孩子交给他呢?

    莫非,真的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么?

    掌门师兄交代她务必做到以平常心对待那个孩子,然后,便匆匆离去了。

    原来,派中发生了一场因为争夺甄选长老位置名额的派系争执而产生的械斗。

    掌门师兄必须赶过去处理。长老位置名额之争,为数个支系之纷争,演变极烈。

    这个时候,即使是蓝夫人将蓝铁骨谋害她爹娘之恶行公诸于众,估计,在这个支系相互倾轧的时期,再加其地位微薄,很有可能,她话没说完,已被各位大佬轰出去了。

    后来,她自己都看出来了,掌门师兄当夜之所以可以救下她的孩子,那只是适逢其会。事后,掌门师兄把孩子随便安置了一户人家,数年后,由于战火涂炭,该户人家抚养不起,又不忍扔弃,便带至岷山派门前,等候了数天,适逢归山的掌门师兄,才得以带回派中。

    当然,无论如何,即便是掌门师兄没有考虑孩子是否安全问题,至少,他把孩子带到她的身边,已经是一份天大的恩情了,她还能够再期待什么呢?!

    蓝铁骨一语戳破真相:“不应该怪你不够自信,而是,当你爹娘这两个长老死去之后,整个岷山派上下,他们关注的绝对是长老位置之争,即便是你曾经是两位长老的千金,然而,人总是很现实的,你的爹娘不在,你的身份一落千丈,再不会有谁在你身上浪费多余的精力。更不会为了你去得罪一些很可能是抱团合作之人。”

    蓝夫人轻轻一叹,无言。

    事实如此,由不得她反驳。

    岷山派作为一个武林大派,其为生存经营模式必定庞大无比,所牵涉到的利益方方面面极之广泛,而利益的分配,显然是通过长老会表决之后,掌门才在此前提下作出最后的指令。

    故,长老席位,关键到各自支系的健康发展,这对于各个支系的成长和在派中立足地位,那意义何其之重要!

    “但是,”蓝铁骨忽然感觉一种智商被挫伤的郁闷,“现在,你们怎么就突然转变了呢,究竟是为什么?”

    后面的话,他是对着房刚鼎和路一怒说的。

    他的话自然很有道理,三十多年以前,他还是无权无势之时,这些人不仅没有找他麻烦还称兄道弟熟络的不行不行的,怎么现在自己身份尊贵了,反而行那秋后算账之举呢?

    房刚鼎和路一怒相视一眼,然后,转移视线,望向远处。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密集的脚步声,在雨中有节奏的靠近。

    雷鸣滚滚,闪电破空,大雨瓢泼。

    由远而近,至少有三四十个身裹蓑衣人踏着泥水缓步而近。

    蓝铁骨心猛一沉。

    这些人虽然个个都包裹在严严实实的蓑衣里面,几乎很难看见他们的面容,但是,身为岷山派之掌门,对这些人何其之熟悉,别说可以看见他们体型和习惯姿势知道他们每一个人是谁,即便是蒙上眼睛,光倾听他们的脚步声,就可以准确的判断出谁是谁。

    执法堂的长老,和长老会的长老,全踏马到了!

    连早些时候刚刚在亭下离去的十多个素时坚挺他的忠实钢粉也到了。

    此时此刻,他当然不会以为,这十多个钢丝是来为他喝彩的。

    每一个人,都神情肃穆,步伐凝重。

    虽然蓝铁骨已经意识到了,在如此时分,这些人的到来,对他而言,绝对不会有什么更好的消息,但是,对权力凌驾于掌门人之上的长老会,即便是他这位一派之主的掌舵人,却还是不得不给予他们相当的尊重与尊敬,首先向他们抱拳好生礼貌的打招呼:“诸位长老,本座处理一个于本门急难当头却不顾赶赴解危救急反而私自闯入禁地,企图逃窜的叛逆。本当先告执法堂再布置人手进行擒拿,奈何源此紧急之时,经受繁冗手续,恐怕此贼已经远离,事当年冷无欢之憾,于是便权宜相较之下,带着房刚鼎及路一怒过来拦截并就地格杀,以正门风。”

    蓝铁骨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正义凛然,掷地有声,极是精彩,或许,在他的心里,应该暗忖:此处该有掌声。

    没有掌声。

    执法堂和长老会的人都停住了脚步,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只是安静而淡然的看着蓝铁骨,然后,很多人的眼神里,慢慢爬上了一抹深深的怜悯和同情。

    更多的人,眼神却是漂游着一丝丝的冷漠,一种近似看着死人般的冷漠。

    蓝铁骨心房一震,然后是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意油然从脊梁流窜。他似乎从这些人的眼神里面读懂了两个字:放弃。

    他弄不懂,这些人于前一刻还是非常支持他的,热血沸腾的表达要跟他于岷山派共存亡的!

    怎么仅仅一会儿之后,他们就全部放弃了他呢?

    他很想冲天吼叫:我是你们的掌门好吧,你们凭什么全部反我呢?

    可是,他却也是知道的,当他们这些才是岷山派的骨灰级顶梁精英全部否认了他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更不明白自己虽然草根出身,然而通过当年长老之争,他的年轻有为被一些势力深厚的支系纳入阵营,然后在一系列推波助澜谋划下,他被推上了掌门上面,然后,他凭着掌门之尊优势又亲自扶持了不少支系势力,譬如房刚鼎和路一怒便是。

    但是,事到如今,连这些曾经是自己呕心沥血培养起来的人,都反了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铁骨之所以不明白,那是因为他离开会议室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蓝铁骨前脚离开,少林寺方丈和峨眉掌门后脚就进入了会议室

    其实,他们也很快的离去了。

    少林寺方丈不出一言,始终垂眉无语。

    峨眉掌门也就是说了这么一句:“要消散岷山派当下危难,便得有所放弃。”

    然后,他们一起双双转身飘然离去了。

    很显然,整个岷山派被群雄围堵,犹如困在一座黑暗的房子里面,要从这座黑暗的房子走将出去,唯一的钥匙,就是“放弃”。

    这也就是常言所说的,如若盼之所得,必先有所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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