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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隔壁的他却一片静默,“睡着了?”程然诺又问,对方依旧没有回答,程然诺只得独自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方才还一轮明月高挂的天空,不知何时已铅黑色的浓云压满天空,显得外面越发的漆黑不见半点光亮。
“危钰,明天甄列一回来,如果她真是你要找的人,你说今晚,会不会是咱俩的最后一夜?”话音刚落,程然诺噗嗤一下苦笑起来,竟觉这话像在说一对天亮就分手的恋人。
程然诺长叹一声,又翻了个身准备入睡,但窗外却毫无征兆地劈过一道闪电,随即响起爆炸般的轰隆闷雷声,程然诺吓得不由打了个激灵,她坐起来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要下雨了?”程然诺轻声自言自语道。
但她却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程然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她打开一条细细的门缝往外面看,竟瞧见周铎漫步在走廊的晕黄灯光下,他步履缓慢,痴痴怔怔的,每走几步似都要停顿一下,程然诺趴在门缝处好奇地瞅着他,这大半夜的,周铎难不成在走廊上锻炼身体?
正当程然诺疑惑之时,忽然一个惊天巨雷响起,明亮的闪电瞬间撕裂苍穹,直照得如白昼般明亮,程然诺心中突然吃惊,不由低声惊呼一句,却不料此刻周铎的后脑勺像长了眼睛般,忽地回头瞧去,木讷的眼神恰好落在门缝里程然诺一张苍白的脸颊上。不等程然诺反应过来,周铎竟像僵硬的尸体般,腾腾腾地直奔她的房门而来。
窗外惊雷滚滚,程然诺见周铎一脸诡异恐怖之色,她一个踉跄,在周铎即将冲到她门前之时,猛地关上门反锁起来。
程然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依靠在门后,脊背一片冰凉,但浑身却是淋漓的冷汗,闪电一道接一道地划破天际,待程然诺起伏的胸膛逐渐平定下来时,她终于听到门外的窸窣声渐行渐远。
但程然诺仍是不敢开门,她犹豫了下,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打开了她和危钰两间房所隔的那扇门。
漆黑的房间内,唯有偶尔闪过的霹雳,时明时暗地照耀着床榻上的危钰,床榻上铺着他自己带来的床单被褥,但处女座洁癖的他依旧和衣而睡。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电光雷鸣中一如往昔的淡漠,他虽闭着眼睛沉沉睡去,但额上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似乎在做噩梦,双手紧攥成拳头,唇微微颤抖着似在呢喃,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来。
“喂,危钰,你醒醒。”程然诺趴在他的床前低声轻唤道,但危钰没有回答,好像被魇住般肩膀开始微微地发颤,“喂,你没事吧?快醒醒呀,我刚看见周铎好像在梦游呢,吓死我啦!”程然诺伸手戳了戳他冰凉的身躯。
危钰如同假寐般的眸子,忽然猛地睁开,恰好一道闪电横空劈来,瞬间照亮整个房间,光明中危钰乌黑的眼睛如同熠熠闪光的黑钻石,但他却像不认识眼前的程然诺,双手蓦地死死攥住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啊,疼!”程然诺低呼一声,但危钰攥她胳膊的手却更加用劲了,力气大得几乎要将自己的双手陷入她的肌肤之中。
一道道炫目的闪电划破夜空,如狮吼般的雷声振聋发聩,程然诺瞧着眼前神情怪异的危钰,不由心生寒意,天,这货不会也在梦游吧?
但程然诺还未来及开口,危钰已抓住她的胳膊,如同抓小鸟似的一个翻身,轻而易举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程然诺心中狂跳,要不要这么快啊?想什么就来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按着她的双臂,在一道耀眼的白光中,她却清晰看到他近在眼前的脸庞,他如古井般幽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怔怔地看着她,两人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他说话时带着轻微的颤音,声音涩得像含了枚青柠,他直勾勾地盯着程然诺,温柔到难以置信的眼神里水波弥漫,好似下一刻就会化为无尽的细雨流淌。他只是不断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分明在对身下的程然诺说,但又好似不是在对她说。
程然诺大约明白,危钰定是又被前世的梦魇所缠住,他总不让她进他的房间,甚至两人住在一起时,他连二楼的楼梯都不准她踏上去,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无法解开前世的羁绊。
如赤练般的闪亮一道接一道,程然诺看着危钰彷徨、痛苦,几乎不知所措的黑眸,忽然心中一软,竟伸手抚摸在他的脸颊上,“危钰,都过去了,你醒醒,快醒过来!”
但危钰忽然抓住她的手,他紧紧握住她,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眸底注满痛恨和悔意,“是我杀了你,是我杀了你……”
忽然又一道气势磅礴的雷声訇然作响,危钰的声音前一半是响亮的,后面却被雷声掩盖得模糊不清,程然诺心中一惊,不由开口怯声问道:“你,你杀了谁?”
在程然诺声音的引导下,危钰的眉蹙得更紧了,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泛出被纠缠的痛苦,他的嘴角微微抽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忽然俯下身竟吻在了程然诺的唇上。
霎时间,在闷雷中久困的雨水如瀑布般落下,窗外好似银河泛滥一般,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玻璃上。
他的右手掌倏地按住她的后脑,左手揽腰拥住她,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床上。他的吻就如窗外的大雨,又急又恨地劈面而来,程然诺试图去推他,但他的力气大得可怕,几乎如巨蟒般勒得她无法喘息,程然诺想要呼喊出声,但危钰的唇却用力压了下来,他剧烈的呼吸充盈在她的口腔中,他拥抱她的双臂也越发地用力,几乎恨不得将她碾进自己怀中。
此时雨势更急了,只听窗外一片哗哗的水声,疾雨飞泄,屋内的程然诺却死活挣不脱,情急之下她猛地牙齿用力咬在他的唇上,她以为这样的疼痛之下他会从梦魇中醒来,然而当腥咸的血液滚入两人口中之时,他却更不顾一切地吻她,窗外的雨声越来越急,程然诺试图要叫喊出声,但他的唇却贴得她连喘息都不得。
雨水劈啪作响地拍打在玻璃上,而程然诺却只听见危钰急促的喘息,他的吻极具占有欲,几乎攻城略地地袭来,不容她有半点闪躲,程然诺开始还反抗,但慢慢的,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酥软下来,她好像被危钰彻底控住一般,竟浑身无力地软在他的怀中。
危钰的吻逐渐变得柔情似水,他细细吻着她,好似分别了千万年般,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身上氤氲着一种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令她几乎意乱神迷,有一瞬,程然诺甚至希望,这个吻,永远也不要停下来。
但好梦由来最易醒,当程然诺几乎陷入这忘情的吻中时,危钰却一下重重倒在了枕上,程然诺猛地用力大口喘息起来,因长时间接吻呼吸不畅,她的双颊已憋得灼热通红。
她低头去看身旁的危钰,他已均匀的呼吸着沉沉入睡,在黑暗中依稀可见他修长的睫毛,外面的大雨已变为清晰可见的小雨点,窗外雨声微弱,屋檐似有滴水嗒嗒作响。
程然诺悄悄趴在危钰的胸前,他身上独有的甘苦芳冽之气盈满鼻翼,在此刻竟是如此的熟悉,程然诺静静听着他胸腔内传来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她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柔和的下巴,但又怕会吵醒他。
程然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静静瞧着夜色里他朦胧的轮廓,她知道,一旦他醒来他就会和往常一样,彻底忘记处于幻象中现实里所发生的事情,就像忘记他曾拥她在床上对她微笑,忘记篝火旁他同她耳鬓厮磨,同时也忘记方才的吻,在他的记忆中,他都是在同幻象里朝思暮想的那个前世女子做这些事情。
程然诺终于收回了手,她其实很想看到忽然被叫醒的危钰,当他看到枕边的自己时,究竟会是怎样一副惊恐万分的神情,但她凝视了他许久,终于一骨碌翻身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房间,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或许这应该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次日清晨餐桌上已摆好热气腾腾的早餐,三碗光滑如镜面的金色鸡蛋羹,一盘香气扑鼻的腊肠切片,些许蔬果沙拉,一小碟色泽诱人的咸菜。
“当当当,怎么样,是不是新一代亚洲厨王即将诞生?”程然诺从厨房内跳出来,手中还端着一盘刚热过的燕麦面包。
危钰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腊肠、咸菜、面包都是现成的,拌个蔬菜,蒸个蛋羹就厨王了?”
“你……”程然诺气得正要反驳之时,坐在餐桌前刚品了一口蛋羹的危钰却不禁皱了皱眉,鸡蛋羹确实爽滑又鲜美可口,但触到温热的蛋羹时,他却感到唇上一阵疼痛。
程然诺瞧着危钰裂了道小口的唇,她心中不由偷笑,那是她昨晚咬破的,但她却佯装无事,故意反问道:“咦,你嘴怎么了?”
“天气太干了。”他头也不抬,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
呵呵,这刚下过大雨的天气哪里干了?简直潮得人都要发霉了!
但程然诺还未开口,危钰却疑惑地看向身穿围裙的她,“周铎不在?”
“一早起来就没见他人,估计是去接他老婆了,他不是说甄列今天一早回来,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估计路不好走呢。呀,对了,甄列今天回来,我是不是得再多做一碗蛋羹?”程然诺说完转身就往厨房内奔去,危钰的声音却在身后幽幽响起,“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客人,随便进出别人家的厨房。”
程然诺直接反驳道:“那是,人家周铎大帅哥都说了别客气,尽管把这里当自己家,谁像你一样,客气得晚上睡觉还自备床单被罩,人家明明都给咱们换了全新的……”
程然诺的话还未说完,危钰眼睛微眯,冷如寒霜的声音已打断她,“你怎么知道我床上用的是自己带来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