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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雨寒亦疑惑地瞧向程然诺,只瞧见她指尖捏着一个小如指肚般的玻璃薄片,“塑料片吗?”
听着程雨寒的问话,程然诺没吭声,她只是缓缓转动手中小巧的薄片,晶莹剔透的薄片在灯光下愈发透明,程然诺摩挲着冰冷如玻璃的小薄片,她放在鼻翼前轻嗅了下,一股甘苦芳冽的清香瞬间袭来。
程然诺蓦地记起,这是她送醉酒的危钰回房后,在危钰房间内无意间发现的,似乎当时她从装满此种薄片的盒子里抓了一把来瞧,或许是无意落在了衣服口袋中。
程然诺赶紧将程雨寒拉至一旁,压低声音窃窃私语道:“雨寒姐,你瞧瞧这是啥玩意,我感觉这个味道特别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学历高,见多识广,看认识这东西不?”
程雨寒接过小小的薄片,对着灯光来回打量起来,“你从哪儿弄来的,就是个塑料片吧?”
程然诺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不是,你闻闻有股淡淡的香味,而且我见危钰用一个什么香炉烧这玩意,你说该不会是毒品吧?呀,惨了,我还觉得可好闻,刚闻过呢,我不会上瘾吧?”程然诺说到这里,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整个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她赶紧掏出手机来搜索吸毒后的症状,她边瞧着屏幕上的字,边倒抽冷气,似乎觉得上面的每一条症状都和自己异常符合。
“香炉?烧这个东西?”程雨寒兀自喃喃着,她也放到鼻前轻嗅了下,“哦,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程然诺紧张地盯着恍然大悟的程雨寒,“什么?”
程雨寒瞧着慌慌张张的程然诺不禁笑了,“以危钰那么尚古的人,如果用香炉来烧,又能散发出香味,看这个形状的话,应该是古书中描写的冰片。”
“冰片?那是啥玩意!是冰|毒吗?”程然诺睁大一双好奇不已的眼睛。
程雨寒又笑了,“不是啦,你忘了中学时候学的李清照的那句词:瑞脑销金兽。”
程然诺想了下,她那在显微镜下都微小到几乎消失的大脑,已经被各种法律书籍塞得满当当,哪里还记得什么诗词,唯一能想来的就是:锄禾日当午,啥都不靠谱;闲来没事做,不如斗地主。
程雨寒瞧程然诺半晌不言不语,方笑着继续说道:“瑞脑就是龙脑香树的树脂,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历来都被视为珍品,古代都是给皇室和贵族享用的。”
“哇,那岂不是很值钱啦?”程然诺赶忙小心翼翼地接过薄如蝉翼的瑞脑片,她对着商场内的水晶灯来回转动着仔细观察。
瑞脑在程然诺的手中慢慢旋转,可当转动到一个角度时,程然诺的手微微一颤,她眨了眨眼,在明亮的灯光下,他周身像散发着阳光般,远远地望着她,嘴角依旧扬着温和的笑。
程然诺放下手中的瑞脑香片,远处的他不断走近,“然诺。”他的声音柔和得令人无法抗拒,他伸出手,像抚摸小动物般,轻揉了揉程然诺的头发,程然诺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间恰到好处的力度,那样的熟悉,好像他们从来不曾有过任何间隙。
“我说了,别这样。”程然诺向后扬了下头,避开他的大手,她其实很害怕,害怕下一刻,又会坠入他温柔的天罗地网之中。
刘闳高高抬起的手停在她的头部上方,但只停了一刻,他迅速收回手,目光轻柔得如同薄纱般落在她脸上,“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穿了高跟鞋是不是比我高。额,那个,你怎么,来逛男装了?”
“我是陪雨寒姐……”程然诺一转身,却发现程雨寒拎着装好西装的袋子已走远,居然边走边回头笑着冲程然诺摆手,“又开溜。”程然诺低声抱怨道。
但她回头忽然对上刘闳的眼睛,她赶忙低头收回视线,生怕会再看到前世任何痛苦的记忆,而刘闳却无知无觉,脸上依旧是和煦如阳光的笑容。
“你,你呢?”程然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想要生硬地找出话题来。
“要出差,来买点备用的衣物。”刘闳举起手中的袋子,似乎是某个男装品牌的纸质购物袋,程然诺只匆匆扫了一眼倒也未曾看清楚。
两人只短短的几句话,随后竟面面相觑,独剩下彼此无尽的安静,程然诺急切地攥紧手,但思来想去脑中竟只有一句想说的话:“上次的事情……”
程然诺雪白的牙齿轻咬了下柔软的唇,她的话噎在喉中没有说出口,刘闳却笑了,和过去一样温柔的笑,“偶尔的不愉快,咱们还是都忘了吧,而且,”刘闳顿了下,他的声音逐渐减慢速度,就像慢慢回放的录影带,但一字一句却如锉刀般钻进程然诺的耳中,“而且,你说得很对,我知道这十年来你对我的心意,而我既不接受也不拒绝,确实暧昧得像个渣男。”
刘闳说到这里时,他停住了脚步,程然诺也驻足在原地,她的心咯噔一跳,没想到刘闳竟会如此自然地提到这件事情,他的音调一如既往的平稳,脸上依旧凝固着亘古不变的微笑。
程然诺只匆匆瞟了刘闳一眼,慌忙垂下脑袋不敢再去看他,她只是疾步快速往前走,她使劲抠着手指头,想要避开刘闳这尖锐的话题。
但身后刘闳的声音却蓦地响起,“我和许杞分手了。”
程然诺如同急刹的车子,忽然再也挪不动沉重的脚步,她站在原地,其实刘闳的声音并不大,在略微喧嚣的商场内,甚至听起来有些渺小和遥远,但程然诺却只觉四周仿佛瞬间万籁俱寂,他这句话如同远山宝塔上的钟声,一下接一下,仿佛越来越近,越来越重地击打在她的心脏上。
程然诺双手紧握成拳头,她急促喘息着,慢慢回过头望向刘闳,他站在炫目的水晶灯下,一对眉毛如弦月般轻弯下来,嘴角噙着一丝浅而柔和的笑意,他因笑而微睐的眼睛,一对温柔的黑眸澄净明亮,仿若触手可及的天空。
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崩塌、毁灭、重建,而程然诺的面前,只有他,只有他仿若是黑暗中的太阳,明亮到紧吸住她全部的视线。
光线从他的身上向四周扩散开来,直到照亮整个世界。
在前世的世界里,周遭虽发生了改变,而他的笑容依旧。
他仍是微笑着凝视她,“小顽姑娘!”
手持弓箭的女孩子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她如雪的肌肤上渗出涔涔的细汗,密密麻麻的汗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她听到他的声音,只是慵懒地行了个礼,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充满了倔强和不屈。
她满头黑发只用一只碧玉簪子轻绾起来,颇有些清水出芙蓉之气,她稚嫩的脸庞虽算不上精美无暇,但偏偏一双眸子眼波流转,在修长如叶的睫毛下,满眼都是璀璨灼人的光芒,好像将阳光全部揉碎都融进了这双耀目的眼中。
“齐王殿下,您能别总小顽姑娘,小顽姑娘的叫我吗?这个字和我一点也不配。”身着水蓝色软纱长裙的程然诺嘟起了骄傲的红唇,她回身从箭筒内随手拈了枝白翎羽的利箭。
听到这话刘闳不禁笑了,他堆满笑意的眼角不经意扫了程然诺一眼,“哦?看来程姑娘是不喜欢本王赐的字了,那不知程姑娘喜欢哪个字?”
程然诺放下打开的弓,她两眼放光地望向身旁的刘闳,微哂道:“要我说啊,比起顽劣的顽字,我倒觉得温婉的婉字更适合我,殿下您说呢?”
听罢不仅刘闳哈哈大笑,连他身后的侍卫和随从也无不掩面偷笑,程然诺气得皱眉瞅着他,刘闳下巴微微抬起,笑得腰上所系的玉坠也来回碰撞叮当作响,“温婉的婉?哈哈,这个字送给你姐姐程雨寒倒还差不多,给你可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你还是继续叫顽姑娘吧。”
程然诺双手抱肩,气得脸颊鼓得圆圆的,“哼,真不知道我哪里顽劣了,齐王殿下您也和大家一样笑话我。”
刘闳一袭墨蓝色的绸缎长袍,与程然诺的水蓝色长裙交相呼应,但他羊脂玉的发簪却更显出风度不凡,他嘴角仍含着浅浅的微笑,一双眼睛堪比星汉灿烂,“你还不顽劣?一个姑娘家整天在这边塞骑马射箭,还嚷嚷着抓马贼。”
程然诺急忙反驳道:“那,那,跟那没关系,我只是想帮我爹爹而已。”
刘闳姿态闲雅,漫不经心的从箭筒内拈了一支箭,他接过侍从递来的牛角弓,瞳仁在眼中微微一动,声音似乎风平浪静,但却暗藏汹涌,“那不算这件事,你说有哪个大家闺秀年方十八还尚未出嫁?”
程然诺突遭如此逼问,她羞得脸一红,白皙的脸庞好似布满红色的晚霞,令人更觉娇艳,“那,那是因为我还不曾遇见中意之人,我可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自己选中意的夫君!”
“中意的夫君?那你看本王如何!”刘闳直视着远处的靶子,他话音刚落地,忽然松开弓弦,电光火石般,这枝白翎箭去势如风,“哚”一声深深透入靶心。
程然诺的心一颤,像是没听清刘闳的问话,她只怔怔地盯着那支正中靶心,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的羽箭。
靶子中心的一点红,在耀眼的阳光下如同一朵鲜艳的血色之花,溅起一片醒目的颜色。
“关东没有比齐国更大的封地,天下肥沃的土地也没有比齐国更多的了,你可愿跟本王到齐地做王妃?”刘闳的声音好似来自天际,程然诺恍恍惚惚,只觉整个人仿佛漫步在云端,她颤巍巍地侧过脸,望向他微笑的脸庞。